作者:元月月半
王氏回头看一眼,“肯定的。店里不卖,汽水还是玻璃瓶,路上不好走,和平没法往家里运,不给咱们喝,总不能只给槐花和桂花俩人喝。”
话音落下,冯会计到跟前,“一人两瓶。”
一个夏天也不舍得买一瓶汽水的众人饶是已经猜到,依然难掩兴奋。
王氏等所有人都忙着喝汽水吃包子的时候,把林和平拉到一旁,小声问,“这些东西是你买的,还是你们厂买的?”
林和平下意识问,“怎么了?”
“傻呀你。你买的,花你自己的钱,厂里的可以记账报销。”王氏压低声音说。
林和平反应过来,笑了,“厂里的。”怕她不信,高声道,“冯会计,把这些记账上。”
冯会计想也没想就应下来。
王氏这才敢放心地大口吃肉包子。
然而,包子吃完,林丰收过来,王氏不淡定了。
只因林和平给他们每人一封月饼,每封都有六块。
虽然只是六小块,王氏也忍不住心疼,再次把林和平拽到角落里。
有了之前那次,林和平没等她问,“开业前三天,我没打算赚钱。”
“啊?”王氏惊得张大嘴。
林和平压低声音说:“县里还有一家店,过些天开业。您说咱们村的人都吃过我厂里的月饼,供销社的月饼还能吃得下去吗?”
王氏摇头,不能。
林和平又说:“八月十五走亲串友,是拎我厂里的月饼,还是去供销社买硬的硌牙的月饼?”
王氏明白过来,不禁感慨,“你这个脑袋,咋长得啊。”
“我也想知道,它咋就这么聪明呢。”林和平朝自己脑袋上拍一下。
王氏笑开了,“和平,我听槐花说你们这个店很忙,你让我们发宣传单,还去登广告,明儿会不会忙不过来?”
“这几天先让冯会计过来。”林和平道,“过些天客源稳定,她俩也差不多上手了。”
王氏放心下来,“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林和平摇头,“槐花婶子和桂花嫂子没带衣服,正好现在天黑的晚,城里也热,就先不让她们住这边。傍晚我跟她们一起回去。”随即交代林丰收,六点钟来接他们。
天气热,出门能把人烤熟,以致于从王氏一行回去,直到四点都没客人。
杨槐花和金桂花急得恨不得出去吆喝,却见林和平还不急不躁的坐在风扇底下乘凉,简直想把风扇关上。
林和平余光注意到俩人频频往她这边看,也担心俩人把她抬出去揽客,索性放下汽水,“周围的人该买的都买了。没买的只有上班的工人和学校里的学生。工人和学生六点左右才能出来。”
金桂花顿时放心下来,“你咋不早说啊。”
林和平指着对面,“那边就是一中北大门,我以为你们能想到。”
俩人这辈子没进过学堂,今天又是她们第一天上岗,恐怕找错零钱说错话,哪有心思琢磨学生啥时候放学。
杨槐花闻言,又有新的担忧,“学生有钱吗?”
“都有钱,前天刚开学。但乡里的学生不到星期六出不来。”林和平道,“城里的学生晚上要回家。”
杨槐花又忍不住问:“还是卖不完呢?”
林和平:“拉回去。明天买二送一。”
“够本吗?”金桂花忙问。
食品利润大,但林和平不能说实话,不然把俩人的工资加到一百,她们还会觉得少。
林和平假装沉吟片刻,“差不多。”
然而,等到林丰收过来接她们,除了月饼,其余的都卖光了。
只因学生放学的时候,林和平站在门口吆喝——开业大酬宾,蛋糕买两斤送半斤,仅限前三天。
林和平这一举动也把林丰收、冯会计、杨槐花和金桂花吓得不轻,只因他们都不好意思在门口吆喝。
冯会计趁着林和平在外招呼客人的时候,小声问杨槐花,“嫂子,我们厂长以前也这么厉害吗?上能跟县长谈条件,下能沿街叫卖。”
杨槐花摇头。
“没有?”冯会计问。
杨槐花边称蛋糕边说:“不是,是我也没想到她一个年轻姑娘,能拉下脸亲自吆喝。”往外看一眼,见林和平满脸笑意,迎来送往热情的不行,“咱们虽然是第一天开业,我总觉得和平这丫头能把咱们食品厂的东西卖到全国各地。”
冯会计摇头。
杨槐花:“你不信?”
“我也想信。可你想想咱们做的是什么东西?吃的。就算月饼能保存半个月,从这边到咱们国家最南端多远?火车得三四天。还不算送上火车站,人家从火车站拉回去的时间。”冯会计道,“路上再遇到点事,月饼送到,都好过年了。”
杨槐花想想,“你说得对,可我还是觉得能卖到全国各地。”
“你俩聊啥呢?赶紧称。”金桂花见俩人也不收钱也不端称,“回头和平看见了,又得训你。”指一下冯会计。
冯会计下意识往外看,见林和平还在招呼客人,连忙移到他的位子上等收钱。
三天后,客源稳定下来,林和平并没有放冯会计回厂里。
林和平和冯会计又陪杨槐花和金桂花待一周,俩人面对一群客人也不慌了,林和平就让冯会计算算支出,她去找老村长开大喇叭。
孙氏端着碗朝西望,没等来林和平,等来大喇叭,就对林宁宁说,“去看看又开啥会。”
“为啥不是你去?”林宁宁不禁问,“村长开大喇叭肯定有大事,到时候问我咋说?”
孙氏:“就说咱家的事听你姐的,等你姐回来再说。”
林宁宁还是不想去,只因每次开会都是爱热闹的女人跑过去。三个女人一台戏,上百个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林宁宁想象一下就头大。
“我有事问姐,我得在家等我姐。”林宁宁道。
孙氏瞪眼,“你能有啥事?”
“大姐说下周六去看姐夫,我跟大姐一起去。”林宁宁道。
孙氏皱眉,“你去干啥?你姐夫那里只有一张床,你到了睡哪儿?别不懂事,你姐找你姐夫有事。”
“有啥事?”林宁宁下意识问。
孙氏想也没想,“给你添个外甥。”
“啥?”林宁宁反应过来,不由地想起他姐夫跟他说的那番话——主席同志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当今社会女人依然是弱势群体。他不小心让女人怀孕了,外人只会指责女方不检点。好男人婚前一定不能让女方有孕。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婚后可以吗。
林宁宁想到这点,移到他娘身边,小声问:“娘,你说我姐会不会已经有了?”
“有——有了?”孙氏掐指一算,他俩结婚快仨月了,有可能,“有了,你姐得告诉我,我可是她娘。”
林宁宁:“我姐那么忙,说不定忘了。”
“我回头问问。”孙氏说出来,犹豫起来,因她闺女现在主意大,不见得告诉她。
让别人出面也不行,村里人都指望林和平把食品厂搞起来,她这时候催林和平生孩子,左邻右舍都得埋怨她。
半个小时后,林宁宁从村委会回来,告诉他娘,喊大伙儿开会的人不是村长,是他姐——从一群女人当中挑了八名工人。孙氏不禁庆幸,还没问林和平。否则,这事传出去,大伙儿能撕了她。
孙氏一想闺女二十有六,再过几年就三十了,哪怕不敢跟旁人说,也忍不住跟她老伴儿念叨。
次日,傍晚,林和平到家看到桌子上的菜,就朝西看——今儿的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啊。
孙氏大怒,“你啥意思?”
“鱼头炖豆腐,红烧鱼?”林和平勾头看看,确定没错,“娘,您是被我奶奶附身,还是我奶奶昨晚找你聊天了?”
孙氏瞪着眼睛看着她,“吃不吃?”潜意思不吃滚!
林和平连忙说:“我吃,可是我怕鱼——”
“我还能给你下药?”很是心虚的孙氏没好气地问。
林和平:“我没这么说。我是怕您的鱼来历不明。你忘了,我们小时候,有人给你一块猪肉,您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我奶奶发现猪肉生虫,吃了极有可能生病,及时拦住你,我不死也得变成大傻子。”
“我呢?”林宁宁下意识问。
孙氏:“那时还没你。”
林和平道:“看来您还记得。”不待她娘开口,就问她爹,“娘买的?”
“我跟村里人去河里网的。”林老汉嫌鱼肉寡淡刺多,很不爱吃鱼。但他老伴儿想试试闺女闻到腥味会不会吐,又不舍得花钱,林老汉只能吃过早饭就去找会抓鱼的人请教。
林和平顿时放心地吃了。因为如果是买的,她娘极有可能买的死鱼。
食品厂还没走上正轨,她不想在医院里挂着水,还得操心厂里的事。
孙氏见她非但没吐,还喝一大碗鱼头炖豆腐,忍不住心疼被林和平吃下去的鱼,和红烧鱼用的油。偏偏不能表露出来,别替多难受。以致于连着给林和平做三天馒头就咸菜,吃得林和平和林宁宁一脸菜色,孙氏心里憋得那股气才出来。
林宁宁不知道他娘的小心思,阳历九月六号,周五傍晚,林宁宁去厂里找他姐。
去年上面确定每年的九月十日为教师节。
今年的九月十日就是第一个教师节。
林和平跟《青州日报》签了两次广告,第一次投放就是阳历九月九日,周一。
学校都有订《青州日报》,这天早上老师们看到报纸上的广告,必然建议学校把教师节福利改成有家食品厂的糕点。
学校不同意,老师也会去一中斜对面的有家食品店买点蛋糕犒劳一下自己。毕竟,第一个节日,很有纪念意义。
林宁宁到有家食品厂,林和平刚交代好工人们,九号下午多做点面包和蛋糕。
看到林宁宁过来,林和平一边喝水一边问,“你怎么来了?娘又使你喊我回家吃饭?我跟娘说了,今天忙,在厂里吃。”
“娘知道。”林宁宁道。
林和平:“那是啥事?”
林宁宁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忙忙碌碌的工人,就只有坐在拖拉机上聊天的林丰收和林和乐,而他们离这边比较远,“我也想在你们厂里吃。”
“什么?”林和平反应过来,“闯祸了?”
林宁宁摇头,“没有。我听娘问爹,饿不饿。爹说不甚饿。娘说,那就热几个馒头。姐——”
“知道了,晚上喝白开水,馒头就咸菜。”林和平跟她娘说忙,正是因为吃够了咸菜。
上个月月底,林和平让她堂弟林和乐辞职,白天跟林丰收送货,晚上跟林丰收一起睡在保安室,每月多给他俩十块钱。
钱这事除了林丰收和林和乐家人,以及冯会计,没人知道。包括林和平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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