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兔兔
“我不想像我妈那样,也不想嫁一个像我爸那样的男人。”阮芳芳低着头说完,看向怀里的连环画,眼睛一亮,她说:“我想看懂连环画上写了什么。”
“那就去读书。”
“读书?我都这么大了……”
“有什么关系呢?芳芳姐,你需要一份工作,将来嫁人了,在家里才能像大伯母那样,被丈夫尊重,被公婆看中,被子女敬重,你说的话才会有分量。”
阮清秋停顿了下,低声说:“而不是像二伯母那样,忍气吞声,做牛做马,你想像你妈妈那样吗?”
阮芳芳彻底愣住,耳边仿佛传来轰隆隆的电闪雷鸣声,照亮了她心里的黑暗和迷雾,震耳发聩。
“不……”
“不,我不想!”
她的声音从喃喃低语渐渐变得铿锵有力,堂妹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为她拨开了心中迷雾,阮芳芳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我该怎么做,秋秋?”
“说服你爸妈,告诉他们你拥有工作后,会为婚嫁带来多少筹码,会因此走上一条不同的路,会给他们带来荣光,还会照拂你弟弟。”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这也是没法的事,这个年代就是这样重男轻女,他们最看重的是儿子,那就直击命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要说服了李梅菊和阮二壮夫妻俩,他们自然会为大女儿打点和奔波。
“你爸妈这些年可从来没给阿爷阿奶提过什么要求,想必你说动了他们,以阮家在村里的人脉关系,给你找份工厂的工作,应该可以办到。”
阮芳芳的眸光越来越亮,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丧气道:“可是我几乎不识字,人家能要我吗?”
“这不是小事一桩?咱村里不是办了扫盲班?你先去学着,将来工作了也不可疏忽,完全可在工作之余,自我提升呀。”
“秋秋!”阮芳芳眼里又重燃起希望,“你说的对,谢谢你!”
说完,她抱着连环画,拔腿就就跑。
看着阮芳芳迫不及待的样子,阮清秋轻轻一笑,又了结了一桩牵挂的事,言尽于此,怎么做就看她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我愿意(二更)
次日, 阮清秋不是被公鸡叫醒的,她迷迷噔噔地睁开眼。
“秋秋,秋秋,秋秋!”阮芳芳简直像被复读机和尖叫鸡同时附体, “我爸妈竟然同意了!”
她手舞足蹈地把自己如何说服父母的过程给阮清秋演示了一遍, 期间双眼放光, 激动得语无伦次,一张圆脸布满红晕。
最后生生给她的瞌睡虫吵跑, 要不是李梅菊喊, 这姑娘还想滔滔不绝。
哎, 怕了怕了, 瞧把孩子激动的, 阮清秋好笑地想。
天不亮, 阮家院子里就已经来了很多人, 都是前来帮忙的亲戚和街坊, 打扫卫生的,摘菜洗菜的, 搬桌子板凳的,贴大红囍字的,布置新房的……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 一派喜庆的景象。
“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没办这么热闹?你爸妈偏心!”朱丽娟扶着肚子倚在门口,语气有些酸, 心里那是万分不平衡。
“呵, 你当初要是不闹,我们的也这么热闹。”阮国富讥讽道, 一想到就觉得糟心。
“如果你不搞大我肚子,我也不会这么闹,要怪就怪你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朱丽娟语气比他还讽刺,口吻十分轻蔑。
“我们结婚时,你父母把你兄弟几个住了多少年的老屋随便收拾下,就是新房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棉袄,笑嘻嘻地说:“你看,你大哥结婚就不一样了,盖新房。”
阮国富冷笑:“少在那挑拨离间,那是我大哥自己出钱盖的。”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多少不舒服起来,目光看向院子外停着的吉普车,听着院子里女人们的议论,眯起了眼。
“哪儿弄来的车啊,真威风!”
“以前我们结婚时,都是用牛车马车接,谁家用二八杠已算极有面子的事。”
阮芳芳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凑到阮清秋身边,“原本大堂哥打算用二八杠,没想到三丫极力反对,硬是让她哥想办法从部队借来车接亲。”
阮清秋撇撇嘴,还能为啥?无非是想刷顾家人的好感,以达到间接刷未来大佬顾青林好感的目的呗。
她回想书里的剧情,阮甜甜这样做可打错主意了,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能让阮家大房在村里风光一把,也不亏。
妇女们聊着天,很快便把食材收拾出来,这时阮国强开着车回来了,后面跟着五六辆二八杠,场面极为风光热闹。
把新娘接回家后,他们按流程举办了这个年代特有的结婚仪式——胸前各戴一朵大红花,手拿语录在毛主席像前发誓结为忠诚对方的革命伴侣。
顾家父母很满意,尤其是吉普车让夫妻俩收到了邻居们艳羡不已的目光,这个女婿让他们很满意。
热闹的婚礼和漂亮的新娘都没吸引阮清秋注意,她在看那个孤零零坐在角落的落寞少年。
他望着新娘父母身旁的小男孩,眼里充满羡慕和受伤,这样的顾青林让阮清秋胸口发闷,看热闹的愉悦心情也如潮水般退去。
新人敬酒来到那桌时,顾青水怔了怔,也没多说话,若无其事去敬下一桌。
倒是跟在她身后,与阮清秋一般年纪的少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跟站在父母身边的弟弟说了些什么。
“喂,听说你是我那个病秧子哥哥?”
十岁的顾青石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在少年饱含欣喜期待的目光中,猛地用力把人推到在地。
“他是你哥哥!”罗老太太又气又怒,心疼地把少年扶起来。
阮清秋一下子就瞧见他额头被磕伤,正微微冒血丝。
这边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众人视线,顾善荣夫妇也过来了,他们皱着眉看了一眼顾青林,女人便对小儿说:“他打你了?”
“没有,借他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没那个胆量。”熊孩子得意地说,神情鄙夷。
“青林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罗老太太眼里含了泪,被少年拉了袖子,便心痛地把后面的话吞下。
“罗婶儿,有什么话,等婚宴结束再说,可好?”顾善荣笑容温和,却没分半点眼神给少年,也没关怀哪怕一句话,
阮清秋的拳头松了握,握了松,反反复复十几次后,冷着脸坐下。
她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去管别人的家事?
心里简直怄得要吐血!
眼看新郎新娘敬酒快到自己这桌,阮清秋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老神在在坐稳,眼神瞟向顾青水身后嘻嘻哈哈的小男孩。
来了来了,那臭屁熊孩子带着欠揍的笑容来了!
随着“嘭!”一声,阮家小院上空爆出震天响的哭声,甚至盖过了人们喝酒划拳聊天的喧哗。
阮清秋默默收回下绊子的黑脚,嘴角微微扬起,直到对上少年惊讶的眼神……
做坏事被人看了个正着,是种什么体验?
阮清秋:谢邀,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屋里,熊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他的牙磕掉了半块。
嘿嘿,某人乐了。
刚才的尴尬立马烟消云散,与此刻的快乐相比,根本不足挂齿嘛。
顾青林也笑了,倒不是因为不待见自己的弟弟受了教训,而是……
看了一眼犹自傻乐的少女,心里的空洞仿佛被填满了一样,莫名地,他知道她刚才是为自己出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点了火堆,照得四周亮堂堂。
就在这时,村支书张献民登门了,他手里拿了一包红糖当贺礼,阮大壮热情地把人迎进门,不做它想,只当人家纯粹是来参加婚礼的。
“阮家老哥。”罗老太太突然站起来,远远地朝阮来福喊话。
喧闹的场面蓦地安静下来,老太太郑重其事的模样,一看就有事说,便都看向她。
“罗妹子,你这是有啥事呀?”阮来福喝了些酒,笑呵呵地问她。
“是这样,八月中旬,我托张桂花上门给林子向四丫那孩子提亲,给了你家四儿媳一百八的彩礼。当时约定好十一月我把四丫领回家,正好大伙儿都在,就做个见证,今天我把四丫带回去了,以后她就是我罗细妹的孙媳。”
听到这儿,赖英子哗地站了起来,板着脸一口回绝:“这事我不同意!”
“哦?赖婶子您为啥不同意呢?罗婶儿先让媒人上门提亲,又给了彩礼,处处符合规矩,没有悔婚的道理。”张献民突然出声说道。
“都没过问我这当家的,为啥同意,反正我不认!”赖英子坚持自己的歪理,咬住不放。
“谁去把张媒婆喊来,当面对质一下?”张献民也不与她争论,反而笑眯眯地问。
话音一落,人群里争相响应,立刻便有爱表现的小伙去叫人了。
阮大壮神色不渝地看着村支书,恐怕特地上门,就是为罗老太太撑腰来了,这事有他插手,才变得难办。
搅屎棍!
张桂花没一会儿到了阮家,她有些战战兢兢,回忆起自己被人殴打的恐惧,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肯定跟这桩亲事有关!
“张媒婆,罗婶儿说是你上门提的亲,有没有这回事?”张献民又一次越过大队长阮大壮,直接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是有这回事,当时家珍妹子同意了,并在当天接待了罗婶,收了一百八彩礼,我是见证人。”张桂花不敢有所隐瞒,就怕再被套麻袋。
张献民微微一笑,朝赖英子说:“您听到了?不信问问您的儿媳。”
这下子,视线都集中在了丁家珍身上,她神色淡淡地承认了,赖英子在一旁疯狂呐喊,“把钱还给人家,总之这亲事我不认!”
“用了,被您的乖儿子拿去……”
“闭嘴!”
被婆婆打断,丁家珍呵呵一笑,反而看向话题中的少女,定定看了半晌,她说:“罗婶儿的孙子顾青林,村里传言他活不过流阳,也就是活不到十四岁就会死,你是否愿意嫁过去?”
阮清秋诧异极了,愣了半天没答上来。
“如果你不愿意,我想办法也会把钱退还罗婶,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所有人都看着阮清秋,尤其是顾青林,紧张地要把指甲盖给扣下来。
事情到这,阮清秋心里很复杂,她没想到丁家珍会当众说出真相,给自己选择的机会,恶毒后妈怎么忽然绷人设了?
阮甜甜心里更复杂,四婶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一辈子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的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太阳打西边出来,她都不信。
对顾青林来说,时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漫长得好像海已枯石已烂时,他听到天籁之音。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