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兔兔
小小的起居室,此刻站了五个人,瞬间显得拥堵起来,屋里安安静静的,都看着神情肃穆凝重的老爷子,大气不敢喘一声。
尤其是陈志,总是温和文雅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爷子,如临大敌。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老爷子终于说话了:“唔……”
嗯?就一个字,没啦?啧,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一个字让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致,众人都屏住呼吸等他宣布。
沉吟半晌,老爷子终于道出诊断结果,“怀孕一个月。”说完,他自言自语,有些惊讶的样子,“我想那个药得吃上小半年,没想到两个月就见效。”
“她宫寒,要注意保暖,四个月前不要干重活,最好整个孕期都养着,可以多走走。”这话是对着彻底傻在原地的陈志说的。
阮清秋见他半天没反应,试着叫了声:“小姑父?”
便见他两眼一翻,晕了。
老爷子连忙上前把脉,完了翻着白眼说:“乐晕了,没事!”
众人顿时哭笑不得,原来除了怒急攻心会气晕,开心也会乐晕啊,这得多开心?
这还没完,阮小红醒来后见到晕倒的丈夫,先慌后喜再哭。
两口子的反应感染了在场几人,也打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终于盼来了爱情的结晶。
老头最终没能找成小徒弟的麻烦,因为她亲自把阮小红送回去了。
到了陈家,自又是一番喜悦欢呼。
“秋秋啊,我们全家都谢谢你。”陈雪的母亲,拉着阮清秋的手,诚挚地道谢。
“其实都是我李阿爷的功劳,你们应该谢他。”阮清秋摆手,骄傲地搬出自家老师。
“对,明天我们就登门拜访,亲自感谢他!”这是陈雪父亲说的,他的身上早已看不出昔日工程师的模样,看起来与一般的农民无二。
阮清秋心里有些唏嘘,只说:“叔,婶子,李阿爷他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能帮到你们,他也是高兴的。”
陈志微微平复了激动,听了小姑娘的话,他说:“行,太高调也容易给他老人家带去麻烦,过年前我们再去拜年,可好?”
“不过,隆重的谢礼可以免去,感谢的心意必须送到,否则我们过意不去。”说着,他取来一瓶麦乳精,递给阮清秋,“秋秋,这个还麻烦你代为送去,给老爷子补身体。”
陈父陈母也善意地笑着催促:“拿去吧,一点点小心意。”
阮小红哭哭笑笑,看着这一幕,眼圈又红了,公婆丈夫都对她好好啊,林妹妹附体般,泪盈盈地看着侄女:“秋秋……”
“收!我收,肯定把你们的心意完整传达给李阿爷!”阮清秋简直哭笑不得,心里为小姑开心得不行,陈家人很好。
她收获了一堆吃的带回家,除了麦乳精,把其余的交给罗老太太,抱着被套床单去了河边。
阮清秋力气大,洗得又快又好。
就是冬日的河水冰得人手疼,她有些后悔,应该去大榕树下的水井洗的,冬天的井水是温暖的,甚至会冒热气。
不过反复用水桶提上来,也很麻烦,河水就没这道工序,更简单。
有利有弊,端看你更怕麻烦,还是更怕冷。
幸好今天是个艳阳天,被阮清秋拧过的被套堪比甩干机效果。蓝天白云和阳光,惬意让让人打瞌睡,中午的冷风拂来也不觉得凉,干了这么多活儿,甚至有点热。
“秋秋,不能脱外套,感冒还没好透,你等会儿再喝碗姜汤去去寒气。”罗老太太笑着制止了她。
阮清秋愁眉苦脸地走过来,脸被晒得红通通的,她真出汗了。
这边,顾青林坐在屋里看陈雪送来的书,悄悄抬头看了少女一眼,红红的脸蛋好像红苹果,可爱死了!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少年一时半会儿看不进书,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对着那嘟嘴皱眉的女孩,偷偷画起来。
不多时,少女的轮廓出现在纸上,那轮廓渐渐变得精致起来,充满灵气的五官仿佛在看他。
顾青林停住笔,耳朵烫烫的,害羞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良久,他参照着正和阿奶说话的少女,继续画。
“阿奶,刚才听小林子说,小学只上了两年就毕业啦,真厉害!”阮清秋搬了小墩子坐到老太太身边,帮着递剪刀递棉花,随意聊道。
提起这个,罗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知想到什么,她收敛了笑,叹气说:“以前林子生病,村小学都不愿意收他。”
“怎么说?为什么拒绝?”阮清秋挑眉纳闷。
“校方说他身体太弱,怕支撑不了学习的辛苦,我说不怕,让他随便去听听,还是被拒绝了。”老人再次叹气,“后来我打听到,原来是其他孩子的父母去闹,怕林子把病气和所谓的霉气过给他们。”
她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眼含痛惜:“打那以后,林子都没去过学校,村里也没娃儿与他玩耍。他趁清水那孩子来的时候,央求她带些课本来,就开始自家了。”
阮清秋沉默,她能想象一个瘦弱孩童,没有玩伴儿和家人,孤零零的样子。
想到这儿,她心口闷闷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林子在村里待了七八年,实在太渴望读书,便经常偷偷跑去学校,蹲在教室外面听老师讲课。”老人鼻子泛酸,顿了顿继续说:“有一次被那些小孩抓住打了一顿,还告到了校长面前。”
听到这儿,阮清秋的心都快揪起来了,“校长骂他啦?谁打了他?”
老太太看了一眼认真写东西的孙子,心酸地笑了,“那门卫的老头恰好是个退役老兵,他站出来给林子说话,对校长说,早发现林子偷偷来听了一两个月了,让校长不要计较。
渐渐地,那些老师和同学就不管他了,时间久了,老师和校长起了爱才之心,发现他除了体弱,没什么病会传染,就让他进教室听课。”
这,太可怜了,呜呜……
阮清秋揩了揩眼角,决定以后多疼疼少年,净招人疼,老阿姨的母爱已经泛滥成了黄河。
罗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这一次特别骄傲地说:“林子只上了两年不到的学,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满分!”
某人被燃到了,这真的很厉害,也很励志。
她恨不得冲过去抱着少年说:“崽啊,妈妈爱你,以后妈妈疼你!”
顾青林再抬眼看,正好对上少女睁大眼,惊讶心疼骄傲难过种种情绪流转在眼眸中,他慌忙低下头,却记住那双眼。
这一次,他没再看女孩,笔下刷刷刷地画着,神情专注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当的鬼画符”营养液呀,笔芯~
第61章 秋秋是我媳妇(已修)
太阳快落山时, 晒在院子里的床单被套都已经干了,隔壁老头也把棉花弹好,喊孙子送过来给阮清秋。
“谢谢,辛苦你阿爷了。”
从这个叫阿虎的少年手中接过蓬松柔软的胎棉, 她微微一笑, 礼貌性地道了谢, 转身走进院子,喊罗老太太。
被套由两块布组成, 需要用针线把它们固定在胎棉上, 虽然步骤简单, 但她不会, 还得请老人家帮忙。
直到那抹娇俏灵动的身影消失, 院子外的阿虎也没动, 他出神地看着少女的闺房, 心想她真好看, 声音也好好听,她是谁?
顾青林珍而重之地收起画, 听到院子里阮清秋在和谁说话,抬头看去就见到高高壮壮,已经初具大人模样的阿虎,目光带钩子似地在看他的秋秋!
“林子, 她是谁,你姐姐还是妹妹?”阿虎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急切地问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
顾青林黑幽幽的眸子盯着他, 往日里安静温和的少年, 此时似乎充满了攻击性,他轻轻抿着唇, 冷淡地说:“她既不是我姐姐,也不是我妹妹,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无视阿虎错愕的眼神,少年靠近了低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了彩礼定了亲,只等成年就结婚的那种,明白了吗?”
这边,阮清秋刚从屋里出来,只听到一句: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她微微一愣,红了脸,心里嗔骂:呸,逆子,我把你当儿子,你竟然想当我男人!
那边,阿虎失魂落魄的走了,少年身心舒爽地回来了。
二人的视线就这样不期而遇,空气凝固了一般,不知怎么的,又齐齐红了脸,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没说话。
“你……”
“你……”
咳咳,顿了顿,他们再次开口。
“我……”
“我……”
阮清秋噗嗤一声笑了,什么见鬼的默契?这一笑,那奇奇怪怪的气氛也笑没了,这时老太太又喊她进屋帮忙。
顾青林也松了口气,楞在原地傻笑半晌,回屋整理书籍。
弄好被子,祖孙俩在厨房做饭,阮清秋趁着这点空隙时间,跑了一趟牛棚。
老爷子摸着胡子,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他心情大好,“既然拿到了课本,那你从好好看,过几天我抽空考考你的知识水平,方便教学和布置作业。”
阮清秋自是认真答应了,临走前老爷子递过来一张纸,说:“把这个拿给林子。”
回去的路上,她捏着那张纸,总忍不住笑,崽儿居然还有这种担忧,可以说很可爱了。
吃过晚饭,阮清秋回了自己屋,拿出那张单子,用钢笔端端正正誊写在信纸上,又回忆了前世的一些科学方法,添补了部分内容。
最后,对拿到煤油灯下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起身敲顾青林的房门。
“小林子,阿爷喊我拿点东西给你。”
阮清秋第一次进少年的房间,比她那间大一点点,朴素干净还整洁,尤其是靠里那一面,满满两个竹架的书,特别吸引人目光。
“秋秋喜欢看书吗?你自己去看,有喜欢的尽管拿。”顾青林笑着接过信纸,说道。
他低头看去,然后笑容逐渐收敛,面庞瞬间红成冬日的柿子。
接着慌张去瞧阮清秋,她是不是看到了?不对,这字迹不是老爷子的,看着少女认真找书的背影,他张了张嘴。
憋红了脸,小声问:“这是谁写的,好像不是李阿爷的字迹……”
阮清秋忍住笑意回头,淡定脸:“阿爷说,我写的,是不是哪里不对?”
少年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声说:“没有错别字,而且写的很好看,我……”
他红着脸撇过头,努力声音淡定道:“我没有担心长不高,就是随口问问,谁知道李阿爷放心上了,写了这么多。”
说完,他又强调:“我绝对没有担心,真的。”
阮清秋忍笑忍得辛苦,随便抽出一本书,转过身从鼻子里哼出:“嗯~”
深深吸了口气,她不经意地说:“不过,阿爷这么辛苦写出来的,你可要认真遵循医嘱哦,以后长高高,长壮壮,才能保护我。”
说这句时,某人完全是出自一片老母亲般的关爱之情,不过听在少年耳中,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让人雀跃又鼓舞,心都差点蹦出胸口,他郑重地点点头,认真道:“以后要长得比阿虎高壮。”
诶?这话让阮清秋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努力回忆了下阿虎的模样,很高吗?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又是南方人,那确实算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