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毒唯
御书房内, 年迈的太傅脊背佝偻却坚持着坐在房中为为小皇帝讲学。
太傅姓郑,年轻是是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历经三朝, 从来不掺和党争事端, 只管埋头编书, 偶尔奉命为皇室子弟讲学,素来以治学严谨闻名, 就是顾平川贵为皇帝也不得不对他恭敬几分。
方才紧闭着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隙, 小皇后探头探脑又将缝隙顶开,试探一般扶着门槛偷偷窥探屋里的情形。
郑太傅低沉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嗓音戛然而止, 看清来人后眉心微凝,放下书本起身朝她拱手弯腰,“老臣拜见皇后娘娘。”
颜思卿见他坐着给皇帝上课就知道此人身份不简单, 哪里敢坦然受他的礼, 进了门匆忙扶他起来,“太傅快免礼。我来得不是时候,叨扰您讲课了吧?”
“娘娘前来可有要事?”郑太傅并未顺着她的话客气寒暄,而是简明扼要问询来意, 目光落在她手中食盒上, 稍有些不喜。
颜思卿道:“昭阳宫里新炖了些鸡汤,我想着太傅与陛下讲学一上午着实辛苦,不如休息一会儿喝完这碗鸡汤再继续?”
郑太傅眉头一皱, “书房是读书的地方, 在此处进食, 老臣私以为不妥。”
顾平川很不给面子地插了句嘴,“先生,父皇在时还曾在御书房与 大臣共进午膳, 用的便是这张书桌……”
下一秒他身上多了两道深沉目光。
两句话的工夫,颜思卿已经把书桌清出了一片空地,揭开食盒小心翼翼端出三盅鸡汤,屋里顿时飘香四溢惹人垂涎。
“太傅您也过来喝吧,我宫里厨子手艺特别好,这汤可香了!”颜思卿像是听不懂郑太傅的反对,还非常热情地朝他招招手。
郑太傅心里暗暗流下了可耻的口水。
“那老臣且谢过皇后娘娘了。”
真香。
喝碗鸡汤,颜思卿把碗放回食盒拿出去,让宫女送回昭阳宫,她自己却不急着走,而是留在御书房里陪顾平川听课。
郑太傅稍有不满,但被颜思卿一句“做学问不分男女”给说服了。
她搬了一张椅子就坐在顾平川旁边,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共看同一本书,这个情形有那么一点点像她上学的时候,每当她和同桌之间有一个人忘带书,上课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郑太傅念起书来摇头晃脑表情陶醉,不难猜出他真是一位痴迷于此的学者。然而底下两个学生并不是什么好学生,看似正经的封皮里面夹的赫然是一册话本。
顾平川很聪明,他不是直接换封皮,而是在内容上多加了几页正经古籍,话本的页数放在最后,这样不易被发现。
他翻过页来,颜思卿瞳孔睁大,看清书上内容之后不得不努力憋笑,趁着太傅低头翻书的功夫别过脸咳嗽两声缓和面色。
她小声附在顾平川耳边说悄悄话,“你怎么不听课?”
顾平川也压低声音反咬耳朵,“我都会。”
这些东西上辈子就学过了,郑太傅此人太过钻研于学问本身,叫他再听一遍,只觉得枯燥乏味。
颜思卿上下扫量他一眼,“看不出啊,你还是个学霸。”
“学霸什么意思?”
“就是夸你学富五车才华横溢。”
顾平川出奇的脸红了。
砰砰。
门板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两人回过神来,发觉郑太傅面色不愉,方才是在用一根长戒尺敲门板。
“‘一国三公,吾谁适从’何解?”郑太傅说时按着戒尺的一头,另一头抵在墙上,这气势看起来稍有些唬人。
颜思卿放在桌面底下的手小心翼翼揪了揪顾平川的袖子,小声问他:“这题你会吗?”
顾平川安抚似的按了按她的手背,“会。”
会是会,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太傅在影射他。
说罢他便把书合上,开始脱稿演讲。
颜思卿以为这题只是一个文言文翻 译,听完顾平川一番演讲,好家伙,直接当场写了篇议论文,连草稿都不用打。
待顾平川终于话音落下,悄悄去看太傅的脸色,才发觉郑太傅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只是很快又板起了脸。
“理解的不错,但上课仍要认真听讲。”
“是。”
郑太傅低头翻了一页书,继续讲课。
颜思卿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身边人,原本‘十五岁小朋友’这个印象已经被‘当代文豪’这个印象所代替。
她再次附耳低语,“啥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权力不统一,臣下不知道听谁的话。”顾平川解释道。
颜思卿懂了。
半晌后突然想起什么,“他内涵你?”
顾平川回以无奈之色。
倒也不至于,本朝权力挺统一的,都在太后手里。
方才喝汤耽误了一会儿功夫,这就导致下课时间也顺延推迟一刻钟。颜思卿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堆积的的书籍,心里对顾平川渐渐滋生出敬意和怜悯。每天都要熬在这儿听课,这生活得多痛苦?
翻到最底下,她恍惚看见了一册账本。
“这是?”颜思卿指着账本扭头看向顾平川。
顾平川面不改色把上面的书摞回去,握着她的手收回来,在她耳边道:“先生还教看账。”
颜思卿听罢不由得重新打量正专注讲课的郑太傅,这老师还挺全能,一个人包教多少科目啊?
午时一刻,郑太傅沉闷的声音终于停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桌前的两人。腰背挺得很直,一副专注的模样。
装模作样,真以为他看不见两人方才交头接耳?
“今日且说到这,老臣告退。”郑太傅没有点破,起身作揖,随后便径自离开。
两个假装专心听课的小朋友松了一口气,颜思卿直接塌了腰上半身趴在桌上。
“你好累啊。”她感叹。
顾平川瞥她一眼,“这么看来明明是你累了。”
颜思卿坐起来正眼看他,又道:“我是说你天天这么上课,想想就觉得累啊。”
“习惯了。”顾平川说的云淡风轻。
颜思卿灵光一动,忽然问道:“你多久放一次假?”
“不放假。”
颜思卿惊了,“不是有休沐日吗?”
顾平川无奈道:“官员七日一休沐,我照常上课。”
这也太惨了吧!
颜思卿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晌又道:“你请过病假吗?”
顾平川一怔,“去年初春好像病过一次,歇了两天。”
“要不你再病一天,咱们出去玩吧!”颜思卿兴奋地说。
顾平川:?
见他神色似有不解,颜思卿解释道:“不是真病,装病。”
“怎么装?”
颜思卿垂下目光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道:“就说你在窗户上吹风吹太久,染上风寒了!”
…
当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后遇到同样乐于胡闹的皇帝,那就是内廷的灾难。
次日一早,紫宸殿传出消息,皇帝夜里吹风偶感风寒不能上朝。
太后听到消息时眉头微皱,她今日要与几位朝臣议事,只怕散朝之后还得忙到傍晚。来不及亲自去探望皇帝,只命人请了太医去紫宸殿。
知道太后召来的一定是德高望重有资历的老太医,颜思卿一早就想好了损招。
近期正好发烧的小太监此刻一脸惊恐被帝后二人压在龙床上。顾平川板着脸看他,再三叮嘱要把床帘放好,诊脉时只许伸手不许掀帘子,更不需出声说话,会有太监替他跟太医说话。
小太监惊慌失措挣扎着要起身,又被颜思卿摁了回去。
“你看看你,病成这样回去房里只能是等死的命,只要你替陛下办成此事,有资深的太医替你看病,国家还包医药费,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言之有理,小太监妥协了。
年过古稀的老太医进入紫宸殿,隔着帘子为‘圣上’诊脉,片刻之后,他被眼前紊乱的脉象惊呆了。
皇帝忽然大病,太医院乱作一团,急忙召集会诊。有太医提出要看皇帝的面色和舌苔,被一旁的江郁厉声呵止,称陛下病重难受不愿见人。
太医无奈,只能先开方抓药。
床帘后面,小太监慌得一批,冷汗把枕头都打湿了。
与此同时,精心打扮过的俊男靓女已经在江郁的安排下混进了出宫采买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渐渐远离皇宫。
颜思卿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确认已经到了闹市,前方拐角处有一驾马车等候多时,这才对赶车的小太监说:“停车吧。”
小太监闻声停下,搬来凳子扶两人下来。采买的队伍继续去办正事,而溜出宫的两位小朋友成功换了一辆马车。
江郁确实能力出众,一夜之间就能安排这么多事情。
“主子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赶车的车夫朗声问道。
顾平川不做声,扭头看向颜思卿。
“先去宣国公府。”颜思卿吩咐道。
“得嘞!”车夫的话音一落,马车便缓缓开动,朝京城的另一边驶去。
马车内,顾平川有些不解。
“去宣国公府做什么?”
颜思卿嘿嘿一笑,“咱俩人生地不熟的,不得请个 导游吗?”
“咱们就这么招摇地去国公府,不会被发现吗?”顾平川不禁担忧。
“父亲今日要上朝,这会儿肯定不在府里。至于母亲,我撒个娇她肯定就心软了!”颜思卿自信满满地说。
如她所料,杨氏一听说陛下与皇后娘娘造访险些惊得两眼一黑。随后正要教训女儿,就看见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
一股劲儿打在棉花上,最终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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