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柒年
毕竟为人父母,蒋局长自然明白,对于眼前这个小姑娘来说,虎毒不食子,她的父母却比虎更毒。
换句话讲,畜.生不如。
姜鸾看出蒋局长得想法,自嘲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没事,您继续。”
蒋局长点了点头。
姜母把姜鸾迷晕后,就交给了贺鹏远的人,两人开车到半路,突然被一辆从路边冲出来的车撞上,下车查看的时候,被人在脑后使了闷棍,受伤后的两人还有意识,见对方抽出了匕.首,本能的想反抗自保,可却发现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且车上的姜鸾。
绑走姜鸾的两个人,一个叫沈德,是贺氏集团综合部的员工,另外一个是他的堂弟,叫沈洋。
沈德面相不错,清秀出挑,名牌大学毕业,毕业后就进去了贺氏集团,本来人生得意的他在贺氏认识了现在的老婆胡悠悠。
胡悠悠漂亮能干,却并不安分,今年夏天,两人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当天,被沈德发现其跟贺鹏远有瓜葛,后来,他请了私家侦探调查,果然拍到了不少胡悠悠跟贺鹏远私下里开房的证据。
并且,胡悠悠后来怀孕了,坚称孩子就是沈德的,沈德摊牌,才知道原来她怀孕之后,贺鹏远就甩了她,听说要跟一家小公司的千金小姐订婚了。
沈德恼羞成怒,恨胡悠悠给他带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更恨贺鹏远,因而才出此下策。
事情至此,姜鸾绑架案水落石出,而同时也牵扯出了另一个案子,那就是在沈德摊牌当晚,失手杀了胡悠悠,并抛尸掩埋了。
警方已经对此另案处理,跟姜鸾就没有太大关系了。
说完,蒋局长长叹一口气,问道:“现在姜氏夫妇和另外四名嫌疑人的犯罪事实都比较清晰,眼下有两件事比较棘手:第一,贺鹏远的手下一口咬定贺鹏远对迷晕姜鸾的事情不知情,他们也只是负责上门接姜鸾,至于清醒的还是睡着的,他们都不知道,第二,姜氏夫妇,提出想要见见你。”
听到这,姜鸾一愣,心中嗤冷。
她也想见见他们,好好聊一聊,心中的疑惑。
☆、chapter 28
今天没有太阳, 天空灰蒙蒙的,白云淹没在烟灰色的乌云里,卷积着往远方飘去。
姜鸾和傅遇跟在民警身后, 穿过办公区大院,往坐落在公安局东北角的大楼走去。
院子里有不少来往的人,穿警服的、没穿警服的都有, 形色匆匆,眉头紧蹙的居多。
楼前,民警停下, 转身对傅遇说:“傅先生,您在外面等等吧。”
傅遇点头同意, 没多说什么, 直接让到了一边。
姜鸾看了他一眼, 想扯个微笑,最终察觉到自己肌肉僵硬, 只好作罢。
民警带着姜鸾走进去处,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你先进去等一会,马上会有人带罗雯出来。”
罗雯,是原主的母亲。
姜鸾甚至已经几乎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民警乍一说起,她愣了两秒,才朝对方点头后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长桌两侧, 各有一把椅子,她扯开靠近门口的那一侧的椅子坐下,心情有些复杂,整间屋子让人感觉异常压抑, 明明黄灯白砖,和寻常地方没什么不同,但也许就因为这里的窗户是用铁棱子封住的,就莫名产生一种迫切的荒凉感。
姜鸾想,那大概就是自由和限制之间的落差。
她一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会同情原主从前的种种遭遇,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倏然遭难,她只想弄个清楚,为什么同为父母,有人会能够做到这一步。
很快,随着手铐摩擦发出的响声由远及近,一个面容憔的女人被民警带了进来,罗雯站在桌前,似乎是想对姜鸾微笑,可肌肉牵扯的弧度比方才的姜鸾更为僵硬,最终母女俩隔着长桌,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灰白的交映下,姜鸾皮肤白的刺眼,眼睛里还是那股独属于十九岁少女的纯真,若不是连番境遇,她该比谁过得都好。
罗雯踉跄着坐下,在对面人的目光中她有一瞬间的无地自容,不敢面对,又不得不面对,只能通过各种琐碎的小动作糊弄过去,衣摆被整了七八遍,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既然是她提出的要见面,姜鸾有足够的耐心等,她要看看,眼前的人,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半晌,罗雯抬头,微不可查的说了句:“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这是穿书后,姜鸾第一次跟罗雯面对面的平静说话,她发现,岁月的痕迹在这个女人身上没留下太多,平日里浓妆艳抹见惯,她还是头回仔细端详罗雯素妆的模样,说实话,也是个美人的。
原主很像她,因而如今跟原主有九点九成相似的姜鸾站在她面前,也能毫不费力审视出对面的女人和原主的血缘关系。
来之前,她曾经反复的问过自己同一个问题,原主到底是不是这对夫妻亲生的,如今看来,至少是罗雯亲生的。
既然这样,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更显的匪夷所思了。
姜鸾酝酿了一下,开口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作为父母,你们怎么能忍得下心这样对我?就真的是因为你们丝毫没有最简单的人性吗?”
罗雯的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塌,她既愧疚,又心虚,眼神飘忽着,没敢再跟姜鸾对视。
两个人彼此又沉默了数秒,不过时钟滴答几下而已,在她们心里,却恍如隔世,罗雯长叹了一口气,诚实的回答:“鸾鸾,说实话,爸爸不喜欢你是个女儿,妈妈也由此迁怒你很多年,日子久了,爸爸妈妈的心态就变了。”
*
灯光幽暗,满屋酒气。
有男人的谩骂声牵扯出嘶哑的怒吼,一遍遍响彻空荡荡的姜家别墅。
室内一片狼藉,客厅里触手可及的物件都已经被砸了个干净,产后不久的罗雯脸颊红肿的蜷缩在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角落里,怀里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女婴,浑身上下一片青紫。
像是被人掐的。
醉醺醺的姜培林把手中的空酒瓶朝着母女的方向狠狠的扔了出去,恶狠狠的咒骂:“哭,还有脸哭,不是个带把儿的,老子从此绝后了。”
酒瓶撞在吧台上,在母女俩面前四分五裂,飞溅而出的碎玻璃碴割在皮肤上,殷红的血顺着胳膊缓缓流下。
罗雯怀姜鸾的第三个月,姜培林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车祸外伤造成了他不育,因而姜鸾出生后,将会是他唯一的孩子。
当时,姜老爷子还活着,但病的很重,姜家三兄弟分家,老爷子的遗嘱是将遗产托管给信托机构,姜家三代男丁兴盛,不能断了香火,因而第四代三家每生出一个男孩,就可以分得遗产的相对比例,直到分完为止。
由此,姜鸾的性别,就成了姜培林全部的希望。
姜鸾的降生,打碎了姜培林的遗产梦,他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两兄弟的儿子接连降生,以及每每碰面,他们不经意间对他流露出的鄙夷和嘲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全部归咎在了罗雯和姜鸾身上。
开始的时候,姜培林和罗雯整天都会因为这个打架,罗雯也会抱着自己襁褓中的可怜孩子失声哭泣,可打的多了,骂的多了,生活的折磨最终让她的心态也变了。
也许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的影响,她逐渐倾向于和姜培林站在同一阵营里,同仇敌忾的愤恨着这个唯一的.......女儿。
后来,姜鸾一天天的长大了,姜培林不再说任何关于生男生女的问题,似乎每提一次,都像是在宣告着自己缺陷和难以启齿的痛。
这种被埋藏下来的恼恨,变成对这个唯一女儿的极尽利用。
既然你不能以一个男孩的身份为我带来利益,那就用女孩的身份,来为我换取同等的利益吧,他们不再伤害她,像正常父母那样培养她,妥善关注着她的外表,不断增加着可以换取最大利益的砝码。
十九年来,这就是他们心底里,对于姜鸾,最真实的想法。
*
姜鸾始终平静的听完了罗雯的全部叙述,原来从始至终,这家人深刻在骨子里的,只有’金钱’两个字。
人心凉薄,浅淡冷漠,亲骨肉又如何。
罗雯已然落泪,右手一直紧紧的攥着,安静片刻后道:“对不起。”
声音很小,像是从胸腔里被硬生生挤出来的,姜鸾胸口一滞。
但她脸色没变,语气更为平静:“为人父,姜培林没有尽到责任,为人母,你不配做个母亲,原本以为,哪怕今天来,你们告诉我,当初我是被捡回来的孤儿,都比现在得答案更让人容易接受。”
她缓吐了口气:“作为孩子,父母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不设防的人了,可偏偏是你们,朝自己的亲骨肉,使了暗刀。”
这句话瞬间击溃了罗雯的心理防线,她倏然激动起来,今天来之前,她不怕姜鸾痛哭叫骂,甚至如果她愿意,扇几巴掌都可以,反而最怕姜鸾在她面前现在表现出的心灰意冷。
冷掉的心,没有感情。
罗雯晃动着手铐,想起身去拉姜鸾的手,被民警死死的按在座位上,她挣扎着,嘴角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鸾鸾,妈妈不是故意的,你救救妈妈,救救妈妈吧,妈妈不想在这里。”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想见自己的真实目的。
姜鸾有点疲惫,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恢复清明。
她起身站定,冷冷的盯着被乱发糊了半脸的罗雯,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皆如诅咒。
“从今天起,我跟姜家,跟你和姜培林,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两个,都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在法律公正的制裁下,慢慢反省吧。”
话落,长久郁结在胸口的浊气顷刻消散,姜鸾没回头,抿了抿唇角,径直走了出去。
*
看到姜鸾出来,傅遇起身迎了上去。
刚刚他一直靠在一辆警车的前头,裤管沾了点灰尘,被他随意的拍掉。
“接下来,去哪?”
对于刚刚她们的谈话内容,没有半点关心,这让姜鸾松了一口气。
“回宿舍,对了,你的外套在客房沙发上,对不起,又毁了你一件衣服,我现在还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点点还给你的。”
傅遇轻笑,不置可否,又问:“送你回去?”
姜鸾摇了摇头,缓声道:“这么长时间,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傅遇,你是的好人,至少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你这么讨厌我,还能在我需要时出手帮忙,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不用再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我不是温室里的鸢尾花,没那么脆弱,你放心,不过,还想请你如果方便得话,把薇薇送回家。”
看着姜鸾远去得背影,傅遇没阻拦,他没有身份、没有立场,他和姜家人没什么两样,在她眼里,都是自私的。
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背弃她,而他,为了私心,戏耍她。
第一次,傅遇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张好人卡,他只能认命收下。
*
姜鸾回到宿舍,外头的天空一半阴霾一半灿烂。
如她的内心。
阴暗总是让人透不过气,她走出来了,却无处可去。
本以为一个人时思绪会更歇斯底里,然而到此刻却是平静了,这个异度空间里,她终是孤家寡人了。
没太多伤感,可她想家,想自己的家,想那个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去的世界。
她站在阳台上,平静到放空脑子也不会有乱糟糟的想法出来。
好似一切只是一场梦。
仿佛这就是她。
☆、chapter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