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廖金月“嘘”了下,过去拉高了调子:“哟,是桂枝娘啊,快进来吧,快进来坐。”
一时把王支书媳妇招呼进来了,廖金月倒了水端给她,到底是支书媳妇,面子上得过得去。
王支书媳妇捧着水,一脸犯愁地说:“咱清溪的录取通知书,找到了吗?”
廖金月叹了口气:“哪能轻易找到,这不是正愁的吗,她高考考得也不好,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急得我昨晚上都没睡好觉!”
王支书媳妇一听皱眉了:“那可怎么办?好不容易读了这几年,考不上大学那不是白搭了,这得想个办法啊!”
顾清溪低着头,在那里择菜,没吭声。
陈云霞:“婶,你看看这怎么办,叔那里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看看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说着,她看向了廖金月。
廖金月也跟着说:“是啊,桂枝她娘,这事我们是没主意了,你回去和桂枝爹说下,怎么办呢?”
王支书媳妇干笑了下,之后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要我说实话,你们平时也太张狂了一些,又是干什么买卖,又是弄什么公司的,轰轰烈烈,看着做得挺大,其实遇上事,还不是没个靠谱主意,慌里慌张的!”
廖金月听着,自然是冷笑不止。
平时王支书媳妇在村里是横着头,谁见了不巴结奉承,最近一年,自己家开了工厂,村里不少人都想进自家工厂干活,王支书家的风头被抢去了不知道多少,平时见到偶尔也说个酸话,如今人家可算是逮住由头,这是要好生把自己教训一番了。
她自然不想忍这个,不过想想女儿的话,到底是咽下了这口气,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便故意苦着脸说:“桂枝她娘呀,你教训的是,我们农村人,没见识,到底没什么分量,也不懂事,在哪儿瞎闹腾,你说这都折腾得啥啊!现在遇到事儿了还是得求着你们帮帮忙,也怪我们自己。挣了两个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廖金月这一番话听在王支书媳妇耳朵里,是心满意足,一时想起那萧胜天,那人眼睛可是望着天的,根本没有自己家,也忒狂了,她有心教训,当下又说:“还有你们的女婿萧胜天,你说说他就是个不识字的,学都没上过,家里成分又不好,至于当成个宝?不就是有俩臭钱儿,但是有臭钱管个什么用! 你看看你们家现在遇到事儿,人家还不是躲得远远的?他怎么不来帮你们想办法呀?”
她叹了口气:“好好的闺女,便宜了一个没上过学的,你们这是糟蹋自己闺女啊!”
廖金月这个时候少不得忍着,讪笑一声:“可不就是嘛,桂枝她娘,你说的都对,我这是傻了,怎么给闺女定了这么一个女婿,屁用不管!”
顾清溪从旁听着这些话,低头没吭声,继续择菜。
到了这个时候,王支书媳妇该说的话都说了,面子是足了,往日被抢走的风头真是仿佛一下子都回来了,她终于笑着看了旁边低头择菜的顾清溪:“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
廖金月自然是赶紧问:“啥办法,桂枝她娘,你快说啊!”
王支书媳妇笑着,一脸高深地道:“你们知道县城东边的人家吧,人家那一家可是大家族,那家子的爷爷还在首都干着呢,人家爹是从首都下放到咱县里的,如今就在咱县里扎根了,有头有脸有地位有背景,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廖金月装傻:“是吗?可,可那和咱有啥关系?”
王支书媳妇:“兴许人家愿意帮咱呢?这种人家如果能愿意帮咱的话,肯定有办法,到时候去首都给老爷子一说,不就该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吗?哪里用愁这个,没准以后毕业分配的事,都给你安排得妥妥!”
廖金月:“啊?这么厉害?”
王支书媳妇:“那肯定的啊!人家那是什么人家,和咱小老百姓不一样,那不是一般人!”
廖金月:“哎哟,桂枝她娘,照你这么一说,咱去求求人家,让人家帮咱吧,你让桂枝爹帮着说说,咱请人家吃顿饭,给人家送红包,求人家帮忙?”
王支书却嗤笑一声:“哪那么简单,要不说你,别看挣了一些钱,到底是没见识呢!”
廖金月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觉得丢人了,谁是傻子谁知道。
于是她一脸无奈:“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顾清溪听着这话,却是想起前些天,也就是高考前,王支书对自己说的话,说任家那小子21岁了,正要找个媳妇没合适的。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是狐狸尾巴终于露头了吗?
第101章
上辈子是陈家, 这辈子是任家,这个王支书,总之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了。她是不是应该高兴, 上辈子是公社里的,这次是县里的,折腾了一番, 还升级了呢。
王支书媳妇慢悠悠的喝着水,抬眼儿看了看廖金月, 却见廖金月毫无主张的样子, 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那个满足呀。
当下笑着说:“你呀,就是傻, 你自己想一想, 你去求人家帮忙, 人家凭啥帮你们,人家和你是什么关系?这得扯上关系才行啊!”
廖金月叹了口气:“不帮忙那不是白搭吗?天王老子倒是厉害,不帮咱, 不也白说。”
王支书媳妇不屑地道:“要不说你没见识呢, 任家有个小子, 今年二十一岁了,正想找个媳妇, 人家小时候也是在首都里长大的, 那眼界可高了, 一般人家根本看不上。”
一时再次扫了一眼顾清溪, 顾清溪坐在小板凳上择菜, 不说别的, 就说那手, 纤细柔白,那就不是一般农村姑娘会有的。
这姑娘也是有造化有福气,怎么生得这么好。
“要我说这种人家,咱县里的姑娘都不配进他家门儿,谁进了他家门儿那可是沾大光了,那都是掉进了福窝窝,等着享福了!”
廖金越一下子明白了:“你这意思是说——”
王支书媳妇却在这个时候收住了:“咱也不是说那意思,也就是提提这事儿,人家能不能看上咱还得另说,先别想那么多,我让桂芝他爹赶紧去给人家问一问,看看人家有没有那意思,你们等着信儿吧。”
廖金月听着,连忙又奉承了王支书媳妇几句,王支书媳妇这才慢悠悠的起来,廖金月特意送出了胡同,殷勤周到。
回来后廖金越气的不轻,越想越气,端起一盆泔水,泼到了地上,那盆水泼过去之后,旁边的母鸡都吓得跳起来四处乱散,咕咕咕叫个不停,一时尘土飞扬鸡毛满院子都是。
廖金月咬牙切齿地说:“这不就是卖我闺女吗?指望着我用闺女换录取通知书呢,这些人就等着咱家落难,给咱来一个落井下石呢!”
陈云霞从旁也说:“说得是,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去找别的,非得找咱家呀,这里面能没什么猫腻吗?”
廖金月这里气得不轻,顾清溪倒是淡定了下来,她劝着说:“娘,你也别生气,反正这事咱肯定不会应承下来,就听他在那儿说,看看他能扯出什么花样。反正咱不愿意嫁,现代社会也没有强娶的道理。”
廖金月点头:“我心里也知道,就是听她那语气,受不了,这是作贱咱们呢!”
顾清溪想着这一波波的人,却是分析着:“看我大伯娘那得意的劲儿,这事儿应该和她没有关系,估摸着还是和王支书家有关系,娘你还是想一想,他家最近可有什么人过来咱家,会不会是他家偷了咱的录取通知书?”
顾清溪这么一说,旁边的陈云霞突然想起来了:“王支书家的小儿媳妇生了孩子,我过去问事儿,慢慢地他家大儿媳妇关系不错,人家孩子比咱大两岁多,关系倒是还可以,前几天咱们满满起湿疹,我还特意去问人家要方子,最近她也时常过来咱们这里。该不会是她弄的这事儿吧?”
被儿媳妇提醒,廖金月也想起来了:“对了对了,前几天他家那小子在咱们炕上打滚儿,我没当回事儿,也就让他随便玩儿了,谁能想到还能有这种事儿呢?”
顾清溪略沉吟了,便道:“嫂,这件事,看来问题关键就在王支书家儿媳妇身上了,我今天就去公安局一趟,请他们过来帮咱们查,你就当没事一样,抱着满满去工厂里,或者去街上转悠转悠,我估摸着王支书家也想看咱的反应,如果王支书儿媳妇来找你说话,你别说我去公安局的事,到时候人家来了,出其不意,咱再吓唬,就说现在严打抓起来枪毙,这么给她猛地一下子,也许能找到线索。”
陈云霞马上明白了:“说不得和他们这小孙子有关系,如果真有关系,她家儿媳妇估计吓得不轻,到时候公安局来了,咱使劲吓唬就行了,她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这些,肯定能唬住!”
顾清溪点头:“是,就从这里找突破口吧。从他们那话里来看,通知书估计还在,并没毁了,如果我这里答应了,也许会拿出来?在公安局的过来之前,先抻着他们吧。”
当天顾清溪骑着车子,过去了县里,大热天的,带着草帽子,又穿上不常穿的一身衣裳,省的路上遇到人还得费口舌。
到了公安局,她说明了情况,人家对她态度很好,说是怎么也得把这事办好,让她放心,又和她沟通了下,最后决定明天开着警车来村里一趟,调查情况。
顾清溪这才放心,骑着车子回去了村里。
谁知道当晚,王支书又来了自己家,人家和顾保运谈,那话里意思,他正好从县城任家过来,人家有那个意思:“人家见过你家闺女,觉得清溪模样不错,也还算聪明,就是嫌弃你家出身不好,我好说歹说,总算人家愿意了,说会帮,不过得先把亲事订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顾保运当然不敢答应,说是先和家里媳妇闺女商量商量。
王支书看了看旁边的顾清溪,笑了:“清溪,现代社会了,你又是读过书的,得自己拿主意,家里为了你不容易,你也少让家里操心,把这事定了,能去首都上大学,这不是一下子省心了?”
顾清溪听着,一身后背都有些泛凉。
这是和上辈子一样的语气,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下便道:“王支书,这是大事,咱们怎么也得想想,明天给你回个消息,行吧?”
王支书一听,觉得有谱,马上点头:“行,你们想想,不过明天怎么也得回消息,毕竟这事不能再耽误了,耽误下去,人家大学开学了,你肯定上不成了。”
等王支书出去,顾清溪好笑又好气,这是哄傻子呢?
不过想想,上辈子的自己确实是傻子,也怪不得人家不当回事随便哄着玩儿!
王支书走了后,廖金月也气得不轻:“就算是有意要说亲,至于这么着急吗?这又不是旧社会,还来逼亲那一套吗?”
顾清溪都是冷静得很,劝了廖金月一番,廖金月才作罢,当晚三个人好生商量了一番,想着明天公安局来了怎么处理,一时又盼着萧胜天赶紧回来。
他回来,处理好通知书的事,事情才算是定了,要不然终究心里忐忑。
当天晚上,自然有些睡不着,顾清溪翻来覆去地,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都是上辈子,上辈子,落榜了,没考上,王支书来了,帮着出主意,家里哪有什么主意,只有听着的份儿,最后被支得团团转,什么都没成,嫁给了陈家,守着活寡。
公鸡第一轮打鸣的时候,顾清溪就睁开眼了,梦里的情景还在眼前,她怔怔地望着逐渐透出亮意的窗户纸,心里却是泛冷。
这些人,可真是黑心。
早上起来后,如往常一样做饭喂鸡,吃过饭,陈云霞抱着孩子去工厂里了,顾清溪便等着公安局里来人。
谁知道公安局的还没来,王支书两口子和村里几个往日有些威望的老爷子老太太都来了,大家的意思是,要给顾清溪说媒,说得当然是任家那小子。
王支书说:“你家这里同意了,人家马上就帮你们办事,到时候人家任家,还有咱村里几个长辈都当一个见证,这事儿就成了。”
上辈子,他们慢悠悠地抻了两个月呢,没想到这次这么急,是怕萧胜天回来把这事给毁了?
不过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显然是不可能了,廖金月看了一眼顾清溪,明白她的意思,便直接说:“我们商量过了,看看回头考试成绩,考得好还能继续上大学,考不上的话,再复读一年也行,反正家里有钱,能供得起。”
这就是底气,和上辈子不同,上辈子顾清溪一家子就是落入陷阱的麻雀,怎么都蹦跶不了,所以人家可以心平气和地等,这辈子却等不及,仿佛恨不得马上把她卖了似的。
王支书媳妇一听,那脸色就不好看了:“复读?那哪行,那得耽误多久啊?”
旁边的几个奶奶辈的就开始劝了:“我说金月啊,人家愿意娶清溪,咱得高兴,咱摊上这种事,人家愿意帮咱,多好啊?再说以后嫁过去,到了首都,人家也能帮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廖金月还要说什么,顾清溪站起来了。
她笑了下:“叔,婶,今天真是劳烦你们走这一趟了,昨天婶刚提这件事,我娘也是一时糊涂,竟然说想想,晚上我们商量了下,这件事我们不愿意,怎么着都不愿意,毕竟是新社会了,不愿意,难道还能强娶不成?劳烦叔和婶回去,帮忙回绝了这事。”
王支书沉着脸:“这不是白让我折腾吗?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特地跑了一趟城里,你叔更是给人家说了多少你的好话,结果你倒是好,一句话不愿意就拉倒了?你说你有良心吗?别人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
顾清溪:“叔,你对我们的好,我们记住了,不过这个情,暂时真没法领了,再说,今天有件大事,叔可能不知道吧?”
王支书颇为不屑:“什么”
顾清溪轻声说:“公安局的今天过来,帮我们找录取通知书。”
“啊?”王支书媳妇吓了一跳:“这点子屁事儿,惊动啥公安局?公安局为啥要来?”
王支书皱眉,没吭声。
顾清溪:“昨天我去公安局报案的,今天人家说来查。”
她这么一说,王支书那脸色就难看了,猛地站起来:“清溪,行,你厉害,敢情你根本就没信你叔你婶,就没打算听你叔你婶的,自己存着小心思呢!你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家,以为你读了几年书去过首都了不得,也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眼里没人了,你去打听打听,你叔我当了这么些年支书,怕过谁?在我眼里,你蹦跶不了几蹦跶,也翻不出去天!”
顾清溪笑了:“我不能翻出天去,但是我相信党,相信法律,也相信公安局,他们一定能给我一个公正。”
周围几个前来说项的,本来以为是成就美事,想着帮着劝劝就劝劝,现在看这情景,多少心里犯嘀咕。
这叫啥事儿?敢情人家顾清溪根本不想嫁啊!
就在大家犹豫的时候,便听到王支书儿媳妇跌跌撞撞地跑来了:“爹,娘,不好了,公安局来了,来抓人了!”
她这一喊,王支书媳妇也惊得不轻:“啥?”
王支书僵硬着脸,瞪了一眼顾清溪:“清溪,你既然主意这么大,行,那你就一条道走到黑,以后,谁也不管你家这破事儿!”
说完,直接甩袖子走了。
王支书这一走,王支书媳妇看看自己男人,看看顾清溪一家子,也是跺脚:“好好的事,怎么弄成这样,你们啊你们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王支书媳妇也走了后,其它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都面面相觑,最后咳了声,尴尬地说:“那咱们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