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最近这二十年,国家的工业化铺展开来,生活自然是发生了巨大变化。
闫淑静点头:“是,不过我们日子这么好过了,我总觉得,以后还能再怎么好,也就这样了吧,现在大家都吃白馒头了,水果也能吃了,还能买到橘子香蕉了,你想之前,我们只在书里看到过香蕉。”
北方,确实没见过香蕉桔子这种南方的水果,以至于她们会觉得那是书里的东西。
顾清溪:“我倒是觉得,这个世界总会给我们惊喜,以后社会会发生很多变化,没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所以我不在乎那些外在的评价,只要选中那个最合适自己的人就是了。”
也许这辈子,他不会有上辈子那样的成就,但管它呢,有他陪着一辈子,繁华落寞,秋冬春夏,都有两个人牵着手一起走过,那就够了。
至少,这辈子不会再有飞机上他落寞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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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许多事情,也许是小城里最荒谬但也是最热闹的大新闻了。
调查组来了后,经过一番调查盘问,终于发现,在考试前夕,彭春燕的叔叔就已经帮着彭春燕布局,彭春燕的考号和顾秀云的考号非常接近,之后又人为修改了名字,将那些收上来的试卷进行了调换,当然了不是调换了全部科目,只是调换了彭春燕明显弱势的科目,这么一来,彭春燕的成绩就格外好,可以说是把两个人的成绩取长补短了。
这就是为什么彭春燕能考好,甚至比顾秀云的估分还要高的原因了。
调查结果出来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惊得不轻,彭春燕的叔叔被革职处罚了,彭春燕也被取缔了录取的资格,这件事自然也惊动了省招生办,招生办人员专门来到小城调查这件事,并且重新为顾秀云核算了分数。
虽然这个时候,各大高校的招生已经过去,顾秀云基本没机会了,不过各种想办法后,招生办总算为她找到了一所大专院校来录取,那所大专院校在一处偏远地区,并不算很好的机会,不过不管怎么样,上完这所学校,商品粮铁饭碗就有了,顾秀云也算是摆脱了农门。
得到了这个机会的顾秀云,总算扳回了一城,不过马三红也并没有多高兴,依然蔫蔫的,在村里更是躲着人。
在农村人的心里,你商品粮又怎么样,破鞋就是破鞋,还被男人搞大过肚子,你就别想嫁出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的顾秀云,好像也不在乎这些了,走过最黑暗的深渊,哪里还会在乎这个,她只想着离开这个小城,一辈子再也不回来,去努力拼搏自己的人生。
临走前,她来找过顾清溪一次,郑重地谢过了顾清溪对她的提醒。
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妹,因为种种,一直是关系不睦,彼此较劲,如今倒是心平气和下来说话。
顾秀云说了很多,说她的期望,她的梦想,她的爱情。
当提到孙跃进的时候,她一脸麻木:“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这样也挺好,我无法想象,如果我不被替考,他也没嫌弃我,我就和这样的人结婚。现在我付出了代价,这就是我最初识人不轻的代价,但是也得到了我想要的。”
顾清溪听着,就想起来上辈子,其实上辈子,她也喜欢过孙跃进啊,少女那浅淡如诗的暗恋,只不过她性子到底保守,并不曾有进一步的什么,就很快因为高考的失利夭折了。
谁能不犯错,就是看人生给不给改错的机会罢了。
顾秀云最后再次向顾清溪道谢,之后离开了。
顾清溪看着她背影半响,只觉得那木然的背影透着决然的气息。
她知道,这辈子顾秀云再也不会回来这座她长大的小城了,她是要彻底离开,开始她新的生活。
她站在门口,倒是沉默地看了好一会,才往回走。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梦,她竟然前所未有地希望,能梦到那辈子,看看那辈子的人和事,看看二十年后的萧胜天和顾清溪,也看看这些人在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回去屋里,萧胜天还没回来,烈日炎炎,外面的知了叫得毫无生趣,顾清溪看了一会书,终究觉得困乏,便躺在床上睡了一会。
睡去后,便是飘浮若云的梦,那梦破碎,一片片地沉浮在混沌中。
她有些恍惚,想抓住其中一片,想看清楚上辈子,最后终于抓住了,却看到一个人,那是二十年后的顾秀云。
顾秀云满脸泪水地站在那里,祈求地望着她面前的人。
顾清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才发现,顾秀云望着的,就是二十年后的自己。
顾清溪拼命想凑近了,她想看看,后来的她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做噩梦了吗?”
这是萧胜天的声音,是午夜梦醒时的温柔和暗哑。
顾清溪陡然醒来,便看到了他担忧的眸子,正俯视着自己。
原来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
第108章
顾清溪有些迷惘地看着萧胜天。
她的思绪还沉浸在上辈子的故事里, 她想看清楚,也好奇。
好奇自己,好奇认识的那些人, 更好奇萧胜天。
然而年轻的萧胜天却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刚才你一直皱着眉使劲, 我以为你做噩梦了。”
她额头上沁凉, 渗出细汗来。
萧胜天便拿来了旁边的毛巾, 帮她擦过了:“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开空调?”
顾清溪摇了摇头:“当时不热,也没多想,就是想躺一会, 谁知道睡着了。”
萧胜天见此,也就不说什么了, 当下过去做饭。
顾清溪见了,心生愧疚,便也跟过去, 好在这里的厨房宽敞, 两个人都进去也不会挤, 于是萧胜天负责做, 顾清溪打下手。
洗菜的时候,听着旁边的炒菜声,她便侧首看了一眼他。
他生得身形高健,虽然依然年轻, 但是举手投足间已经颇有后来沉稳若定的气势, 可就是这么一个男人, 如今却系上了围裙, 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 动作娴熟。
这样的他, 实在并不能和上辈子那个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经济大势的萧胜天相比。
她恍惚中竟然想着,在那个时空里,后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有没有可能,到底是在一起了?
还是终究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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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是喧闹的,也是收获的。
村里的麦子大丰收,交公粮再次排起来长队,高考有不少同学都考上了大学,录取率创了新高,顾清溪的高考成绩竟然是全省最高分,学校特地开了一个表彰大会对她进行表扬。
表彰大会的那天,顾清溪离开学校的时候,彭春燕却突然冲了出来。
她盯着顾清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了顾秀云?”
彭春燕原本已经在等着录取通知书了,结果被查出来冒名顶替,她倒是没什么,她叔叔却被抓了起来,眼看着要判刑,她的大学梦自然也化为了泡影。
她不敢去找顾秀云,毕竟顾秀云是苦主,顾秀云见了她还恨不得撕了她呢。
所以她不知怎么竟然找上了顾清溪,她盯着顾清溪:“难道以前我对你不好吗?顾秀云平时怎么对你的,我平时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没数吗?你为了她,竟然把我的这桩子事给抖擞出去,你怎么这么阴狠?”
顾清溪听着这话,轻笑了下:“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告诉顾秀云的?”
彭春燕看着顾清溪的笑,突然有些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她应该知道,也许是因为顾清溪聪明,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特意去看过顾秀云,顾秀云几乎崩溃,整个人仿佛要死不活,这样的一个人,是没有意志力重新站起来的,所以顾秀云已经被别人点醒了。
而那个人,只能是顾清溪。
彭春燕咬牙:“难道不是你吗?我觉得就是你,这是直觉!”
顾清溪点头,承认道:“不错,确实是我提醒的顾秀云。”
这下子,彭春燕眼睛里的恨几乎要溢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你的同学,我们关系不错,你就不讲点朋友义气?还是——”
彭春燕突然道:“因为你知道我也喜欢萧胜天,所以故意这么针对我?”
她几乎要哭了:“我没有要和你抢萧胜天的意思,他是我朋友的对象,我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的心胸就这么狭窄吗?现在你不但害了我,还毁了我叔叔,我叔叔被抓起来了,他整个晚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顾清溪听着这些,一时也是有些惊讶,彭春燕竟然是这么认为的?
认为自己和她关系好,所以不应该举发她做的坏事?
而自己做了,那就一定是因为男女之事怀私怨报复?
她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就形成了这么一个道德观?
她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彭春燕,这位彭春燕同学,应该是柿子捡软的捏,所以上辈子用了自己成绩,这辈子用了顾秀云成绩。
她深吸了口气:“你想错了,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不劳而获,有些人寒窗苦读数年却被人家顶替名落孙山,这种事,人人见而揭发之,这是大是大非,不是个人私怨,这也不是讲朋友义气的时候,彭春燕,你落到这个境地,是你活该,害了你叔叔的,不是我,不是顾秀云,而是你自己。”
说完这个,她径自离开了。
彭春燕的下场,她多少可以想象,在村里,一个女人最紧要的就是名声,她冒用人家成绩,会被戳着脊梁骨骂,这种名声的,招工也没指望了,嫁人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她将成为第二个顾秀云,沦落到农村的最底层,在那妯娌婆媳四邻八舍的长嘴叨叨中,去讲她的朋友义气,去和人打架骂街,这是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的前途。
也是她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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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天,萧胜天陪着顾清溪,踏上了前往首都的征途。
他们比正常开学日子来早了几天,萧胜天便带着她先下榻在招待所里,之后赶紧过去寻找房子。
他想租住一处合适的房子,这样方便他过来看顾清溪,万一以后宿舍里住着不方便,也能过来睡。
租房子的过程并不太顺利,毕竟这年头房屋租赁还没那么发达,不过到底是找到了一处,是三居室,南北通透的,里面装修很不错,最关键的是,距离顾清溪的大学非常近,走路就能过去,且出门就是热闹的百货大楼。
租赁房子的钱对于萧胜天自然不算什么,两个人很快安顿下来,又跑过去百货大楼买了一些日常家什,顾清溪还买了两个花盆摆在阳台,扯上了淡米色窗帘,倒是把这小家收拾得舒服温馨。
收拾妥当了,两个人总算舒了口气,开学是后天,第二天没事,萧胜天一早起来,拉着顾清溪出门,说是去玩。
先是坐公交车,之后是打车,最后两个人来到了一处老胡同,这个时候太阳也就是刚刚升起罢了,旭日东升,柔和的阳光洒在这幽深的巷子里,大红宅门,门钹锃亮,飞檐雕工精美,庄重肃穆,一看便知道是过去有钱人家才会修建的房子。
“这是四合院吧。”顾清溪边走边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
她的下意识里,大家伙应该对这个还没感觉,更多的是追求“楼房”以及现代化,等享受了现代生活后,才返璞归真,开始追求文化底蕴,去欣赏古色古香。
“我小时候跟着我奶奶来过这里。”萧胜天牵着顾清溪的手,幽深的眸光望着旁边的院墙:“你看这棵老柳树。”
顾清溪抬头看过去,青砖院墙上残留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院墙内却有老柳树繁茂的枝叶伸展出来。
顾清溪心里一动:“这是你奶奶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吗?”
萧胜天笑了下:“是,这棵柳树,是我奶奶种的,这院子里一共有五棵柳树,是我奶奶和两个哥哥两个弟弟一起栽下的,每个人一棵,现在树还是枝繁叶茂,人却不在了。”
顾清溪听着这,顿时明白了,过去那年代,都有个习惯,会在孩子小时候种树,等年迈时,便把那树砍下来,用作寿材。
甚至在他们农村,人年纪大了,寿材就要早早备上,这是老人家的福气。
而萧胜天的奶奶,自然没能用上她小时候栽下的树做棺木。
想到这里,她安慰地握了握萧胜天的手。
萧胜天望着那柳树:“其实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时代在变,人也在变,人不可能永远踏在最初的那块土地上,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