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那一年,他本是和宋重锦一起去荆县,也是预备要参加秋试的。
结果呢,刚到了荆县没多久,就收到了家里来信,说是吴老倌突然病倒了。
身为吴老倌唯一的儿子,亲爹病了,那自然要赶回去侍疾不是?
他也就匆匆让人带了个口信,说家中有急事,就回了石桥镇。
回家才知道,吴老倌这病起得蹊跷,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病倒了。
一时高烧不退,一时又上吐下泻,两三天功夫,就将本来精明强干的一个人,折腾得只有进气没出气了。
不然吴中宝的娘,那也是颇见过世面的,怎么会因为小病而急忙将要参加秋试的儿子给召回来呢?
就是看着这架势不对,竟然是要去了的样子。
等吴中宝到家后,看到亲爹这模样,心如刀绞。
天天就吃住在吴老倌的屋里,喂药,擦身子,换衣服,都不假手于人。
也不知道是郎中大夫摸准了脉,开对了药,还是别的原因,吴中宝回家后,吴老倌的病居然就慢慢稳住了。
就是不能下床,天天人参玉桂的吊着命。
吴老倌虽然算是石桥镇的第一人,家境富有,可也架不住这么折腾,每天都药钱,花得海了去了。
吴中宝和他娘亲,还到处寻访名医。
皆束手无策。
平安堂他们也去过,秦老爷子年岁已大,除了在自家药堂接诊,几乎已经不出诊了。
他手下的出师的颇有名气的几个弟子,都被吴中宝请来给会诊了一番。
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吴老倌脉象看着就奇特,一会子几乎把不出来,一会子就又十分强健。
几个师兄弟会诊后,想了个法子。
大胆停了一天补药,吴老倌就肉眼看着,脸色灰败下去,生机好像就被抽取了一般。
急忙灌下一碗补药去,那颓败之势就止住了。
再灌几碗,就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
几人会诊过后,倒是觉得吴老倌似乎体内有什么能吸收他的生气一般,那些补药灌进去,里面的大补成分,就被吸收了,而放弃了吸收吴老倌体内的生气。
而且似乎在吴老倌体内形成了一个平衡,保证着吴老倌不死,但是必须用各种珍贵的补药来弥补。
到最后,他们几人也没研究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说若是要吴老倌不死,就得一直用名贵药材吊着命。
吴中宝后来又找了不少郎中大夫,有名的,跟秦老爷子的几个徒弟得出的结论一样。
没名气的,连怎么回事都看不明白。
吴中宝没法子,要想保住亲爹的命,只能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给买补药回来。
吴家在石桥镇第一富,放在外头真不值什么。
尤其是这补药珍贵,一副药就是几十两银子出去。
最多只能三天。
就是家财万贯也架不住这么花费。
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吴家的家底子就差不多了,家里的奴仆佣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
只有当初吴中宝的娘亲一直带在身边的一个贴身丫头,还有一个婆子留着,勉强做些打扫做饭的伙计。
至于那些田地什么的,慢慢的也都变卖得差不多了。
吴老倌清醒得时候不多,偶尔清醒一次,就只流泪,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只咬牙不喝补药,似乎一心求死。
可吴中宝怎么舍得让吴老倌去死,等吴老倌又半昏迷的时候,再给他灌药下去。
到如今,他们吴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吴中宝的娘的嫁妆也都变卖干净了。
这房子虽然还是他们住着,可已经不是他们的了。
早就被吴长寿给买了去,只是知道他们没去处,也就干脆让他们还住着。
吴中宝如今实在是没法子了,可他却不想放弃吴老倌。
这一两年来,无数人都劝他,说吴老倌这病就是个无底洞,而且吴老倌自己似乎也一心求死,不如就顺了他的心意。
这样吴家还能留下一点东西来,不至于部都卖光了。
可在吴中宝心中,自己这个爹虽然总是催促自己去科举,但是他爱自己这个儿子的心,确实最真的。
他就是卖了自己的命,都要让自己的爹活着!
若是以前,就算是杀了他,他也不会低下头去求人,尤其是宋重锦。
可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给他爹治病,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如今吴老倌身边不能离人,请不起人,都是吴中宝照顾着。
吴中宝的娘也是个要强的,家里没了来源,她当初也是书香门第的闺秀,识文断字,还会绣花。
现在就给铺子里抄书,给人写信,还绣花,赚点钱补贴家用。
吴中宝的娘当初陪嫁的丫头也一直忠心跟着,年纪虽然大了,还在外头接浆洗的活计回来。
镇上的人,大都受过吴老倌当初的恩惠,又有吴家是大家族,即使吴中宝家落败了,可有吴长寿这个镇长在,无人敢欺凌。
给她们的工钱也都多一些。
这次宋重锦回来,吴长寿也曾在吴中宝面前提过,那日游街,吴中宝也曾在街角偷偷看了两眼。
就自惭形秽,当初的两人,因着际遇不同,如今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体内有别的东西
他开始还不太想找宋重锦,怕宋重锦以为他是挟恩图报,当初吴家不过是顺手的人情,没想过要宋重锦偿还。
而且宋重锦后来中了秀才,有了本事后,也给吴家帮了不少忙,吴家对他并无太多恩情。
现在找上去,他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可等到吴老倌因为补药供不上,又灰败下去的脸色,他也顾不得了。
只求了吴长寿,能不能将宋重锦带过来。
吴长寿还说他,如今身份有别,既然要求宋重锦,要表诚意,就该亲自去求去。
怎么还能让人上门来。
吴中宝却道,宋重锦并不是那种人,如今吴老倌离不开他。
他去找宋重锦,来去恐怕就要一天,若是无人照顾,吴老倌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吴长寿没法子,到底心疼吴中宝纯孝,也想拉他们一把,也就去请宋重锦。
路上还不敢多说,就怕说错了话。
还好,他只提了吴中宝有事求他,宋重锦并没有问下去。
宋重锦为何没问,自然是他因为知道吴中宝这个人,若不是什么实在为难的事情,不会来求他。
即使吴长寿是被吴中宝请托来的人,他也不会问。
见到吴中宝自然就明白了。
此刻听了吴中宝的话,宋重锦沉吟了一下,先道:“你先带我去看看伯父。”
吴中宝起身,带着宋重锦往吴老倌的屋里走,苦笑道:“实在是怠慢了,我——”
“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些话!实不相瞒,我夫人的师父乃是告老还乡的御医,恰好在荆县。我先看看伯父的病症,让后亲自去请我夫人的师父来给看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若是有,咱们想法子也要治好!若是没有,咱们再说!”宋重锦解释道。
吴中宝听了这话,眼中露出光彩来。
御医!顿时连连点头,嘴里一叠声的道:“谢谢!谢谢!”
到了吴老倌的屋里,吴长寿正在屋里看着,见宋重锦和吴中宝进来了,露出几分尴尬之意来。
“宋大人,老朽——”
“吴镇长不用多说,我先看看吴伯父!”宋重锦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屋里虽然有病人了,可收拾得干净,窗户都打开透着风进来,并没有杂味。
床上躺着的吴老倌,乍一看,似乎没了呼吸一般。
仔细看去,才能看到胸腹间细微的起伏。
脸色果然蜡黄憔悴,眼眶深陷,瘦得只皮包骨头了。
明明两年前,还是个精明强干,傲娇嘴硬的汉子。
再看一眼,只见吴老倌别处都瘦,唯有肚腹处,微微隆起,却也看不出别的什么。
只是他依稀记得当初的吴老倌可并不见大腹便便,更不用说,这浑身都瘦得皮包骨头了,怎么肚子还隆起?
只问了一句:“为何伯父这般消瘦,肚腹却还微微鼓起?”
吴中宝叹口气:“可不是,他从病了后,瘦下来就一直这般。”
宋重锦心中有了计较,就示意出去后说。
吴中宝跟着出来,就听到宋重锦道:“我立刻去荆县去请我夫人的师父亲来!”
一句废话都没有。
吴中宝偌大的汉子,眼圈都红了,哽咽着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宋重锦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带着宋小寅和宋小卯出了门,往荆县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吴长寿才出来,感叹道:“宋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人!说不得你爹这次真有救了!”
果不其然,宋重锦赶到荆县杜家。
杜老太医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听宋重锦一说,倒是提起了兴趣,当即就收拾了药箱子,交代了齐夫人几句,就跟着宋重锦往石桥镇赶。
到了吴家,吴中宝一件杜老太医,倒头就拜。
杜老太医却直问病人在哪里,他要先看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