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芋粥
店小二不一定知晓这摘星楼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但掌柜的一定明白,既然是掌柜的特地吩咐,那想必应是顾清之也特地提起了此事。
思及此,闻樱便不再犹豫,跟着店小二一道上了顶楼。
如今天气已渐渐暖了起来,顶楼上虽四周空旷,但闻樱穿着袄裙,又带着披风,倒也不觉得冷。
摘星楼视野独好,上回她与周景玥来这儿时,小姐妹光顾着说话去了,她还未好好站在这高处俯瞰整个上京,正巧顾清之现下还未到,闻樱也不心急,索性站在围栏边欣赏起上京的繁华来。
店小二见此情景,知晓她是要先等人,便也不多打扰,沏上一壶热茶便退了下去。
店小二刚一下到大堂,便有另一个伙计趁机拦住了他去路,挤眉弄眼道:“阿全,方才那是太傅府的闻四姑娘吧?”
阿全奇怪道:“今儿掌柜的不是还特地拿了闻姑娘的画像给咱们瞧了,为的就是能让咱们认得闻姑娘吗?你问我作甚?看画像儿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伙计“嗨哟”一声,一拍巴掌道:“我这不是怕认错吗?”
阿全笑话他道:“人都上顶楼去了,还有什么错的?你说说,能上咱们摘星楼顶层的贵客,全上京能有几位?”
那伙计摸摸头,嘿嘿笑了两声:“那倒也是,不过你说这事儿多奇怪,掌柜的竟然特地吩咐咱们说,往后但凡见到闻姑娘,直接往顶楼迎。你说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闻姑娘居然直接得了这般待遇。”
阿全仿佛觉得小伙计的声音有些大,忍不住左右看了两眼。
此刻刚过了饭点儿,大堂中只稀稀落落坐了几桌,一面浅酌一面听着一旁台子上的琴师抚琴。
见无人注意这边,阿全才压低了声音道:“掌柜吩咐的事儿,咱们照做就是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
小伙计见他压低了声音,也跟着压低声音,小小声道:“嗨,我这不是老听东巷巷口那摆摊儿的说书先生说太尉和闻姑娘的事儿吗,你是不知道,那说书先生,说得精彩得很!他还设了个注,赌闻姑娘最终会不会嫁给太尉,又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的,我可是把好几个月的月钱都押进去了,你说我看着闻姑娘这能不激动吗?”
听小伙计这么说,阿全也有些好奇:“东巷子口的那说书先生我晓得的,我每次打那儿过都见他面前围满了人,没想到他还能拿这个押注?不过皇上的赐婚圣旨都下来了,还真有人押闻姑娘不嫁吗,那可是抗旨啊,是太傅一家会掉脑袋的事情啊!”
听得阿全对此事感兴趣了起来,小伙计兴致勃勃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圣旨是下了没错,可闻姑娘之前在大街上为了一个公子与另一位姑娘吵起来的事情你忘了?所以啊,说书先生设了三个注,一是闻姑娘抗旨不嫁,二是闻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三是闻姑娘心甘情愿地嫁。虽说抗旨不嫁这一块儿虽没多少人押注,可老多人都觉得闻姑娘定会嫁得不情不愿呢!”
阿全听小伙计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顿了一会儿才在脑子里将其捋顺了,问小伙计道:“那你押的是什么?”
小伙计说起这个就有些兴奋:“我昨儿才去下的注,押的是闻姑娘心甘情愿地嫁入太尉府。”
小伙计停了一停,仿佛是想等阿全问他为什么,但仿佛又等不了了,立刻又全都竹筒倒豆子般地一股脑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想啊,咱们掌柜的既然特地嘱咐闻姑娘这一事,那肯定是后背有贵人在为闻姑娘撑腰,这贵人还有谁?我思来想去,便直有太尉大人了!”
阿全觉得小伙计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但仍是不赞同他的举动:“话是这么说,可你也不能把几个月的月钱全都押进去啊,你不是还要留着钱娶媳妇吗?”
小伙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全哥,我把月钱全都押进去,也不全是为了赢钱,我可是真心希望太尉与闻姑娘能好好儿在一起,押那么多月钱,就当许了个愿吧。”
阿全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原本是觉得他这举动太过冲动,但听他这么一说,心底居然又有几分赞同。
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以悲惨结局收场的故事听得他也揪心,其实他也是希望闻姑娘能好好儿与太尉在一起的。
见阿全不说话了,小伙计又伸手一捣他胳膊道:“阿全哥,上回掌柜的给我们看的闻姑娘那副画像可真是好看,我原本还不觉得,今日一见着闻姑娘,就觉得那画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栩栩如生!”
说罢又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画的。”
阿全正要搭话,突然瞧见门前进来一道熟悉地身影,便话也顾不得说,立马迎了上去。
顾清之是摘星楼的常客,阿全和小伙计自然对他再熟悉不过。往日里顾清之与旁人议事,要么是去楼上最好的那间雅间,要么就是去顶楼上。
可如今闻樱已在顶楼上,不知在等哪位贵人,阿全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但又两边都得罪不起,只盼着这位爷能直接去雅间里。
正当阿全衡量一番后硬着头皮要开口说明眼下情形时,却听得顾清之发问了。
“闻姑娘已经到了?”
阿全日日里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最是会听话中意,听得顾清之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闻姑娘刚到不久,已在楼上等您了,大人您这边请。”阿全顿时喜笑颜开,将顾清之引去了顶楼上。
小伙计瞧着几人往顶层走去,心中也反应了过来。闻姑娘在等的那位大人,只怕就是顾太尉了。
并且,特地嘱咐掌柜的给闻姑娘颇多照顾的人,多半也是顾太尉了。
小伙计顿时在心中笑开了花,看来这几个月的月钱,没白砸!
阿全与小伙计的那番对话,闻樱全然不知,自然也不知自个儿平白得了摘星楼贵客的待遇,只当这回是沾了顾清之的光,得了一次到顶楼一览上京风光的好机会。
市井小巷,人来人往,一个转身便是一副人间百态。
闻樱左瞧瞧右看看,只觉这条街上吹糖人儿的小贩手巧得很,又觉得那条路上被举着叫卖的冰糖葫芦串儿似乎也很诱人,只觉得哪里都有趣,一时间眼花缭乱,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顾清之一上来,便瞧见少女凭栏远望,饶有兴致地瞧着某一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一派娴静美好。
顾清之忽觉因得朝堂之事而浮躁了一整日的心思,仿佛在这一瞬间随着少女的笑一并平静了下来,不自觉跟着勾起一抹笑来。
谁知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少女颇为兴奋地声音:“碧落,你过来瞧!我瞧见拂露楼了!”
拂露开怀一解颜。
名字听着文雅,却是风月之地。
顾清之唇边将将勾起的笑不由得一僵。
小姑娘家家的,看着了拂露楼怎的这般开心?
闻樱对这烟花柳巷之地的确有些好奇,早便听闻拂露楼的花魁美貌娇软,媚得简直能滴出水来,她便一直想见识见识,就差没披上哥哥的衣服装成小公子进去逛一圈了。
闻樱抬眼望去,她这个方向刚好能瞧见拂露楼的大门口,不由得更往外探了探:“碧落,你过来看看,能从门口窗户口瞧见人影吗?”
顾清之听她越说越没边儿,清清嗓子沉声道:“蓁蓁。”
作者有话要说:
拂露开怀一解颜。——出自 武元衡《酬陆三与邹十八侍御》
第55章 白花
闻樱正探着身子认真往那边儿瞧,冷不丁听见顾清之声音,一时间生出一股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感,手上一个不注意便一滑,眼看着就要往前载去。
闻樱身前除了这栅栏,就无旁的东西了,若是真载了出去,便只能直直落在摘星楼大门前的主街上。
碧落在她身后几步之远,见此情形惊呼一声,正谷欠上前伸手拉人,却觉身边一阵风掠过,再定睛一瞧,自家小姐已经被太尉大人稳稳当当地护在了怀里。
闻樱只觉手上一个没扶住,身子晃了几晃,心中一凉,正挥着手想胡乱抓住些什么稳住身子时,就觉自己被人揪着衣领往后一拉,而后便落入了一个宽阔且温暖的怀抱里。
闻樱自知方才的事情有多凶险,偷偷抬眼看了看顾清之神色,见他板着一张脸,似乎是要责备她为何如此不小心,闻樱心中登时更虚了。
见顾清之面色越来越沉,闻樱生怕他要说什么重话,连忙抢在他之前开口道:“清之哥哥,方才好危险,我好怕呀。”
少女的声音娇娇柔柔且委委屈屈,顾清之原本谷欠责备她不小心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到底没忍心说出口,而是换成了:“你也知晓方才那样危险?”
闻樱抬头看他一眼,瞧着有些怯生生的:“我方才正看风景看得入神,你在后头突然叫我一下,我被惊了一跳,这才手上打滑的。”
顾清之想了想,这小姑娘好像说得是没错。
闻樱面上委屈巴巴,心中却快要笑开了花儿。
这位顾太尉果然是个直男,小白花这一套简直屡试不爽。
可笑着笑着,闻樱又忽然想起来,眼下正住在他府中那位赵姑娘,不正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白莲气息的主儿吗?
闻樱突然不想笑了。
并且当真开始忧心起此事来了。
如此一来,面上则更显得委屈不已。
顾清之见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自责。
这小姑娘本来就胆子小,方才差点儿跌落下楼去已经够让她害怕的了,再一瞧见自己这般严厉地模样,不更加委屈才是怪了。
这般想着,顾清之便谷欠安抚安抚被吓着了的闻樱,可怎奈何对这等事情毫无经验,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得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闻樱只觉得环在后腰上的手大力收紧了几分,箍得她有些疼,眨巴眨巴眼,当真落下两颗金豆豆来。
还真不是装的,是真疼哭了。
闻樱原本只想装模作样儿地更委屈巴巴些,便特地酝酿酝酿了情绪,装作一副可怜见儿地模样好让顾清之心疼两下,便能将什么拂露楼什么手下不当心打滑的事情都一并糊弄过去。
谁知这情绪是到位了,没成想被顾清之这么一掐腰,闻樱装模作样憋出来的那点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儿,还真叫他给掐出来了。
别说顾清之了,闻樱自个儿都被自个儿的眼泪给弄得愣了一愣。
顾清之瞧着怀中少女面颊之上的泪痕,难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
过了好半晌,顾清之才犹豫着开口道:“可是被吓着了?”
闻樱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索性顺着顾清之的话往他怀里一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清之哥哥,我方才差点儿就掉下去了,太吓人了!”
闻樱假哭得认真,顾清之却莫名有些想笑。
别家的姑娘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偏偏怀里这个,平日里一举一动都是柔弱得不能再柔弱的主儿,怎的哭起来怎的就很个被抢了糖块儿的三岁小儿似的?
还是扯着嗓子哭的那种。
闻樱光打雷不下雨了一阵,觉得戏已经差不多了,还不忘抬起头来朝顾清之道一句:“都怪你。”
少女声音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像才嚎啕大哭过,顾清之忍着笑将人搂进怀里,口中顺着她的意道:“蓁蓁说得对,都怪我。”
闻樱又快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了。
闻樱扭了扭身子,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又怕他转过弯儿来再问起方才拂露楼一事,便岔开话题道:“清之哥哥,那位达木王子究竟在做什么?”
谈论达木一事本就是今日他二人见面的目的,顾清之便也不多问旁的事,将有关达木之事大致给闻樱捋了捋。
达木最近几日在上京之中地行踪,说奇怪也不为过,说不奇怪也不为过。
若说他不奇怪,可他接连躲开大周侍卫的视线,带着随从乔装打扮成本地人地模样在京中到处溜达。
可若说他奇怪,可他又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既未与身份可疑之人碰面,也未带人在四处探查,仿佛只是在京中漫无目的地瞎逛,看上去像只不过对上京之中的风土人情好奇罢了。
且达木在京中四处转悠,逛了不少铺子,但去得最多的,反而是那些女儿家喜欢的首饰铺子以及香粉铺子一类。
“香粉铺子?”闻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何要去逛香粉铺子,难不成是在为面见公主而挑礼物?”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京中这些铺子里的东西即便再好,能好得过宫中去?达木若是有心,便该从夷族带些明月公主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来,在京中的铺子里挑礼物,只怕要被笑话了。
顾清之派出去的人不过是能跟着达木以掌握他行踪而已,也不能敲开脑壳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于是对于他这般反常的举动的解释,也只能猜测而已。
闻樱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也还是猜不出达木究竟想做什么,他种种举动看似无意,可却又莫名,叫她直觉这人并不简单。
闻樱想了一会儿达木的事情,又想起了旁的什么,抬起头来对顾清之道:“清之哥哥,你便不好奇我为何要问夷族王子的事情?”
“夷族王子此番入京,是为和亲,适龄的公主只有明月公主一人,而陛下向来疼宠这个妹妹,自是不可能将她送去西北苦寒之地。如此一来,势必要从宗室过朝臣之女中挑选一人,封为公主,嫁去夷族,以换两国百年安好。”
顾清之除了不知晓闻樱与周景玥亲厚,在担忧她之外,旁的顾虑都猜了个七白七八八。
还未等闻樱说话,顾清之又继续道:“你我二人赐婚圣旨已下,和亲之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顾清之声线沉稳,带着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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