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异雀
潇老师很少直接地给妙妙说这样的话。
他的教育方法,一向是比较因材施教的。像是妙妙这种自己好强又努力的学生,潇老师反而会以引导为主,怕压力太大让学生崩掉。
但是这两年他观察过来,妙妙的性格虽然好强,可是却是那种喜欢自己揽责任的。这样的学生,就需要老师给点明确的目标或者压力,才能让她更自在些。
看见潇老师说这句话,妙妙呆了一下,这才笑着使劲儿点了一下头。
她一定会做到的!
潇老师满意了,他出了教室,小声地把门带上。
这天开始,大家都发现,潇老师的教学开始时不时玩一点小花样了。
潇老师平时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很风趣幽默的,虽然他很严厉,但是大家仍然觉得他还挺和蔼的,就是因为他说话有意思。
但是在上课的时候,潇老师还从来没这样过,他一直强调,数学是一门严肃的美的学科。他很少在授课过程中采取什么趣味性的教学,而是尽最大努力准确。
不过,这几天他突然开始点名学生上台讲错题了。
第一个上去的就是妙妙。
妙妙虽然给同学讲过题,但是那是一对一,也可以随便说说。这样子直接上讲台给全班讲课,还是第一次。
她虽然不紧张,但是讲题的时候还是发挥得不太好,有一个点漏了,快讲完才发现,赶紧回去补充。
潇老师点点头:“以后我会经常叫人上来讲题,这个其实不是我为难你们,能够把一道题给别人讲清楚讲透,这才算是自己会了。”
已经开始二轮复习了,加上四校联考的压力,很多学生都会自己加码,手电筒或者充电台灯已经是宿舍常备了。这样的情况下,反复讲同一个知识点肯定会引起学生的困倦。
潇老师祭出的这个方法,还是很有效果的。而且,他不会按照学号或者一定次序来提问,有一天,他甚至进教室第一句就是:“今天让穿了蓝毛衣的男同学来讲题。”
大家都紧张地互相看,结果发现班级里大部分男生的毛衣都是黑色的,只有三个人是蓝色。
三个人轮流上台讲了六道题,到第六道题的时候,终于卡壳了。
劳博就是这个倒霉的,这道题目特别难又恨繁琐,凡是涉及到圆锥曲线的复合大题,就没有一道能够轻轻松松解答的。
他有点为难地走上去,看着潇老师:“潇老师,这道题我真的不会啊,我就等着你讲呢……”
“那也先上去试试看,这道题其实不难,就是绕了几个弯,可以看成是讲过的题的组合,”潇老师用下巴指了指讲台,示意劳博上去,他也知道劳博的外号,“你得有点老大爷的气度!稳一点,上去再看一遍!”
劳博咬了咬牙,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直接冲上讲台去了。
这道题他自己也琢磨了一下,觉得是没见过的题型,就直接放弃了,准备等潇老师讲完了再总结到笔记本上。
这会儿站在讲台上看这题,他心跳砰砰地,可是注意力反而更加专注起来……
这道题……
劳博专心地看了两遍已知条件,这次干脆把自己能算的东西先算出来了一点,这才明白,原来这道题的陷阱在这里!
他有点语无伦次地把这道题在黑板上现场算完,才去看潇老师,看着潇老师点了点头,兴奋地下了讲台回到座位上去了。
潇老师不放过一切教育学生的机会:“你们看,一开始劳博说自己不会,但是被赶鸭子上架之后反而会了。劳博你说说,你和之前自己做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劳博反射性地弹起来:“我刚刚想着不能在讲台上丢人,把能算出来的东西先算了两步,这才发现了线索。”
“对,其实题目这东西就是,哪怕你真的有点思路都没有,先把手上能计算的已知条件计算一下,多少会拓宽一些思路的,”潇老师伸手示意劳博坐下,“这件事我要给你们说一下。”
“很多事情都和这道数学题一样,你以为的‘想不出来’,其实只是‘想不进去’,”潇老师察觉到最近有人开始上课看闲书,或者把手机带到教室来下课玩小游戏,先借着这道题点了点,“很多事情的毫无头绪,其实是你根本没有专注地开始想!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专注力,学习的时候就全神贯注地学,平时少接触一些对大脑刺激过大的娱乐项目。天天玩游戏,还能看得进去书吗?”
他这一席话说出来,有几个学生悄悄地低下头去。第二天潇老师再视察的时候,就没看见有人拿手机出来玩了。
距离四校联考越来越近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都有些紧张,连妙妙也不能免俗。
有的时候学习状态不太好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来潇老师说的这句话,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出来题目,还是做不进去?
尝试了几次,她发现大脑似乎是有惯性的,只要强迫着自己开始,就能做下去了。可是如果在有想法几分钟之内不开始,再启动就难了。
不过,长时间的学习,倦怠是再所难免的。大家各出奇招,有的人是固定时间学一个科目,和高考的考试时间相配合,只要到时间就自然而然打开这一科。
还有换学习方法的,到处找难题做的,换新本子的,换笔的颜色的。妙妙和然然也跑去买了一大堆新奇颜色的笔,有带香味的,有一支笔芯好几个颜色边写边变的,还有各种造型的。
舒静买了四十只圆珠笔,都是草叶的造型,插在花盆样子的笔筒里。周老师讲了半堂课,最后终于趁着让学生抄写板书的时候走下来好奇地看了看:“原来是笔啊!”
这段时间的老师都很和蔼,潇老师是男老师不方便,朱老师就经常替他去女生宿舍看一看,还自己买水果给大家分一分。她毕竟是老师,生活经验比这些小女孩丰富,还指点着大家:“蹭上血渍了用冷水洗,容易掉!”
在老师们的温柔呵护下,四校联考这天终于到了。
妙妙紧张了几个星期,可是等到终于开始考试的时候,反而是不那么紧张了。
丝毫不夸张地说,她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这次考试是来验收成果的,而不是来接受考验的。
她一定能够做到最好!
在进考场之前,她的余光瞥见一个穿着高二校服的男生跑过来,是王聪。
她现在对自己的亲生姐姐和弟弟已经没那么排斥感了,只是毕竟多少年没有生活在一起,她现在的高中生活又忙,两边不怎么来往也是有的。
王聪这边很少来往,王娟那边倒还是会打打电话。
“这个……给你!”
王聪仍然是万年不变的臭脸,他手里头拿着个红色的小东西,递给妙妙:“我姐给你的,她去老母那求的……管学业的,平安符。”
妙妙从他手里接过小小的平安符,感觉平安符外头套着的塑料套有点湿湿的,忍不住想,王聪脸这么臭,看着还挺紧张的,手上出这么多汗。
前段时间她和然然给温凯总结了点复习资料,倒是正适合给王聪做回礼:“等考完试,我把我整理的复习资料给你复印一份吧,你们也快学完了,看看也挺合适的。”
“不用,”王聪下意识就拒绝,拒绝完了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太难听了,赶紧往回找补,“我们老师说,高三的复习资料到时候都会给我们的。”
妙妙想了想,也是,她们也会做上届的一些好卷子。
“好啦,我知道了,如果你们老师能领着统一做,那肯定是梗好的。我去考试了,你也赶紧去吧 。”
她转身要往考场里走,却听见后面王聪叫她。
“二……二……苗妙,”王聪仍然板着脸,只是耳朵有点可疑的红色,“你赶紧考个第一吧!我说的不是咱学校的,是好几个学校的。”
他顿了顿:“我也会努力考第一的!”
他二了两次,可是那个姐字始终没叫出来。不过,妙妙知道王聪应该是个挺高冷的人,听见他结巴的那两个字,她愣了一下,笑得眼睛眯起来。
伸手从包里头掏出来一个山竹,递给王聪:“给你吃,你也好好考!”
王聪伸手接过那个山竹,愣了一下,转身就跑了。妙妙站在原地,看着王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进了考场。
她一定会好好考的!这可不光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有学校和潇老师的面子呢!
第111章
这次的四校联考, 妙妙被分在小报告厅改成的考场。
这个考场的暖气坏了,幸好考生不少, 勉强还不算太冷。大家都穿着羽绒服考试,时不时抓紧给手上哈一口热气。
监考的老师还和高二那次一样,一个是本校老师, 一个是其他学校交换过来的老师。两个老师都冻得在地上来回走,抱着保温杯小口喝着。
开考没多会儿,潇老师巡逻考场过来到这了,他是年级组长,没参与监考而是流动巡考。
一进小报告厅,潇老师一皱眉, 转身就走了。妙妙没注意到潇老师走了,跟她一个考场的刘冰看见了, 还有点失望。
不过,过一会潇老师抱着六个五颜六色的热水袋和电热宝就过来了。他当一班班主任, 又带二班的学生,这个考场有六个他教的学生,其他人暂时是顾不上了。
他把几个热水袋电热宝发下去,妙妙分到一个粉红色的小兔子电热宝,潇老师跟她说:“你们先用着,到时候自己送回我办公室, 放我办公桌上就行了。”
妙妙点点头继续答题,把电热宝放在桌子上,这回写字可终于快起来了。之前冻得手指头都不太好使了, 她还担心作文会写不完呢。
潇老师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这孩子又迅速全身心沉浸进去,有点感慨。他又看了看别人,要离开考场的时候跟监考老师打了个招呼。
监考老师是六班班主任,她打趣潇老师:“来看你们班的宝贝疙瘩啊?这家伙的,还送一堆电热宝过来。”
这个老师心里头是有点不太得劲,她可没有给学生送热水袋的打算。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叫潇老师这么一比就显得自己不那么关心学生了。
妙妙也算是这一届的风云人物了,没有老师不认识她的。学习好,稳稳当当的年级第一,长得还漂亮,高一高二又来了两茬,还没把她从校花的宝座上挤下去。
“当然是宝贝疙瘩啊,这一考场的学生不都是宝贝疙瘩吗?”潇老师哪会怕她的这点小嘲讽,“哪个不是咱们老师的大宝贝?”
他又给外校来的监考老师点点头,这才离开了,留着六班老师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妙妙没注意到老师之间发生的事情,她认真地在草纸上打了个提纲,开始写作文了。
上次四校联考,她的作文有些拉分,之后她抱着汪曾祺啃了半年,作文的分数也开始稳定地提高。不过,校内考试判卷子都是自己学校的老师,她始终觉得联考才能检查自己的水平。
为了保证公平性,四校联考的试卷和会考一样,是找师范学校判卷子。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的作文还是能够拿到高分,这才能说明她自己给自己找的这个提高方法是有效的。
想到这个,妙妙有点激动,她重新坐直了身体,在电热宝上搓了搓手。就算是因为潇老师特地过来送的电热宝,她也得好好考才行!
联考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大家都带着一点兴奋过后的松弛。因为卷子要拿到师范院校去找人判,四校联考的成绩一般都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出来。
各科老师都简单地拿着卷子讲了讲,大家自己私底下估了估分。
然然错了一个不应该错的地方,她抱着妙妙嗷嗷叫:“我怎么连遗传题还能算错呢!”
“太紧张了吧,”妙妙安抚一下然然,“那道题是有点拐弯的,有个陷阱。现在发现不是很好吗?总比到高考发现好吧?”
她陪着然然去书店挑了本生物的金考卷,把前面遗传的专项拿出来做了两遍。
除了然然,还有几个也发挥不太好的。不过,不管是高兴还是沮丧,考试对于实验班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大家的情绪最多波动了一两天,就又重新投入到学习当中了。
实验班的考试是全年级最多的,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周周考了。有些科任老师不耐烦考试这么频繁,潇老师就亲自去弄卷子回来给大家考试,再找老师帮忙判分。
这样考下来,实验班的每个学生都确立了良好的心态——考试是为了查缺补漏和检查自身的,在高考前的每一次考试的作用,都是帮助自己更好的学习。
不过,总有些学生重视考试成绩甚至超过了学习本身。四校联考过了三天,妙妙正在整理试卷夹,突然有人过来喊她:“班长,外面有人找你!”
妙妙站起身来走过去,发现找她的正是上次挑起一班三班矛盾的那个男生。
“你估了多少分?”
赵思俊觉得自己这次发挥不错,他还特地去问了上次四校联考高三第一名的分数,是七百一。他自己估了个七百零八,就算是作文上下差个几分,应该也没有太大偏差了。
上来不打招呼也不说别的,张嘴就问自己估了多少分?这人谁啊?上次两人说话还是约定足球赛之前,这次跑过来把自己找出来直接问自己估了多少分?
妙妙看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这人,转身就回教室了。
赵思俊急了:“怎么着?喂?你没听见吗苗妙?我问你估了多少分!”
副班长刘冰正好在旁边,他在走廊窗户那看高一踢球呢,看着这个赵思俊还要往一班里头走,他过来拦了一把。
“嘿?我说,你干嘛呢?这是一班,你看清楚点可别走错了。”
赵思俊的脸涨得通红,刘冰带点嘲讽意味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又叫他想起来当初潇老师把他踢出去、连他回去找潇老师都不要的事情了。
他狠狠瞪了溜冰一眼:“我找你们班长,关你什么事儿?你们班长不是说要考四校联考第一吗?怎么连估多少分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