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一开始, 缝得松松的,随后慢慢收紧。
而随着锁链的崩紧, 收缩,整条裂隙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合拢。
最初速度到是非常的快, 但渐渐地, 就慢下来了。到了收尾的时候,半个多小时,也只缩了不到几厘米而已。
等到终于结束,缝隙并不没有完全闭合, 但比没缝之前是好得多了。
申姜正要向天地炉那边去。就见一身流金色的鹿饮溪缓步出来。
他吃了药,看上去气色很好,一点病容也没有, 衣衫飘飘,头上冠带飞舞。走到院外, 信手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后,示意申姜过去。
并叫她抓着自己的袍角:“跟着我。不要松开。”闭眸片刻,举步向前迈过线去。
申姜双手抓紧袍角,紧张地跟上。
只是举步之间。
毫无准备的申姜便发现眼前景色大变。
乌台的景色再也没有了, 有的是漫天悬停的各种船支、灵山、楼宇。它们杂乱地悬浮在高空中,此外,天空上还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阵法。
地上则到处是用灵器拼合起来的宝塔。它们似乎是以某种规律摆放,并不是完全随心所欲的。
申姜认出来,这是牢山外。各山门的驻守之地。
不过她虽然知道,各个山门奉命驻守在这里,但她想像中,所驻守地,应该是一片帐篷。实在没有这么奢侈的。
不远处一艘浮空的大船,应该是赵家的。
因为船身有大旗,画着赵家的徽记。
这艘船最为奢华,上面亭台楼宇还有云雾缭绕,整得和仙境一样,十分抢眼。
其它的山门也‘争相斗艳’。
地面更是比一般的城池还要热闹。
但并不是好的热闹,而是此起彼伏,高喊着:“乌台之祸则孟氏而起,当诛之以敬效尤!”
申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所有人围困。
那是个少年。
穿了件月白的袍子,腰上坠着金铃。那可真是一张出色的脸。
不过之前申姜见到这脸时,这脸上神色淡漠冷清。而现在,却只有茫然与颓废,整个人失魂落魄。
别人叫嚣着说要杀他,他也不动,只默默站在那里。
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一个人,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他便也就蓦然跪地,并不反抗。
申姜小声说:“尊上,是孟临川。”
她刚出渊宅,在酒楼里和陈三七吃饭,讨论未来走向的时候,遇到过孟临川和一群年轻的修士。
后来孟临川匆匆地加入了孟家去渊宅拜会的队伍。陈三七赶去糊弄他们,而她则坠入了青玉琵琶里孟观鲸的小世界之中。
这事并没有过去太久,她记得清楚。
那时候孟临川可以算是天之骄子,其它同龄人都捧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申姜掂脚,看到有几个当天在酒楼和孟临川同桌过的身影。
现在站在了起哄要诛杀他的那一方。
孟临川身为孟家继孟观鲸之后,最璀璨的新星,而孟家又是四海最有权势的姓氏,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即不知道,为什么乌台会做出这种事,又为亲人身死而悲痛,更要面对,其它人的怒火。
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鹿饮溪的身影。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大尊上。”人群如潮水,跪伏下来。
鹿饮溪视他们如无物,缓步穿行于人群。
申姜跟在他身后。
无数双眼睛,在恭敬地垂首之后,抬起来偷偷向这边打量。他们在想什么呢?
申姜看向这个个伏地的静默人影。
有一些,在打量鹿饮溪,大概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有一些在看她,似乎在思索这个人是谁。
有一些似乎忐忑不安。
鹿饮溪穿过这人海,经过木然跪着的孟临川身边,并没有停留。
孟临川惶然。喃喃地叫了一声:“师叔祖。”见他不理,从自己身边走过,猛然惊醒过来。
以膝为步,扑过来,揪住鹿饮溪的衣角:“师叔祖,我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真的都已经化为仆鬼了吗?”
似乎是要哭了:“师叔祖。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乌台,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老祖他,他病了多时了,一直教我,要尽忠、要仁义、要直道而行。老祖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少年哽咽着,死死揪住鹿饮溪的衣角:“师叔祖!你理理我。你看着老祖长大。他是怎么样的心性,你最清楚的。他不会是坏人。我们乌台,为了除仆鬼,死了多少人?百年大祭,又做了多少牺牲。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鹿饮溪明明没有动作,但他却似乎是被什么力气击飞,猛然松开了衣角,扑倒在了地上。
可他不甘心,只跟在后面,不停地磕头:“乌台只得我一人存活,我若不为他们说话,就没有人再为他们说话了。请师叔祖念着莲花池与孟园曾为同门。说一句公道话。”
大概是故意没有用灵气护体,不过几下,额头就额破了。
血淋淋一片。
这时,围着的人群中,也有一个声音奋然响起:“你们乌台犯了这样的错,是大尊上与上院的人亲眼所见。难道还指望大尊上徇私?若大尊上真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历年来,为固律法,死在职任上的众山门值人?”
这个开口说话的人,说的并没有错。
可他身边的人白着脸,急忙拉他。
他不肯理。大声咒骂起来。
而就在他骂得越来越凶悍的时候,声音突地,戛然而止。
申姜回头看去。
刚才还站起来激愤地说个不停的人,已经双目失去神采缓慢地倒在了地上。
而处决他的是两名青衣。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来,突然出现,处置完后,并没有多看这个人一眼,只跟着苍术,快步迎着鹿饮溪而来。
苍术身后带着小青衣,向鹿饮溪拜礼,并不提刚才死人的事,只低声说:“尊上,我等未及时出迎,实该万死。”
“无妨,是我没有告诉你。”鹿饮溪说完回首,淡淡看向在场那些无声跪伏的人们。
没有一个人,为那个死去的人说话,甚至是他的同伴。虽然原本有些蠢蠢欲动,但看到所有人的反应,也有些畏惧地默然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不敢妄动了。
这一个就这样死了。
申姜看着身前的鹿饮溪。
他周身凛凛不可侵犯的威仪,下垂的双眸没有悲喜,只有睥睨万物的平静,却明明一直是相同的表情,此时也并没有格外地冷漠,可申姜却仍然觉得,自己眼中的他,一瞬间仿佛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是这数天来,申姜头一次记起,自己面前这个是牢山的主人。
而牢山一向以来是刑地。是仆役命如草芥之处。
就算鹿饮溪一直以来,所呈现的是温和的面目,可他不会真的是一个无比宽仁的人。
迄今为止她所看到的温柔,大概不过是剑鞘上的珍珠。
它即便是光泽再柔和,也是凶器上的点缀。
随后,鹿饮溪收回目光,转身慢步穿过人群,进入一线天,走进牢山。
直到他走了很久,申姜人也已经站在一线天中时回头,这些人也都仍然在原地跪伏着。
一行人回到浮岛无相居后,立刻有各山门门主或大姓家主来见。
这些看着上去年迈或年轻的掌权者,一个个跟着苍术身后,垂眸快步经过外殿而至内殿。
鹿饮溪仍像以往一样,坐在窗前,写他的字,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直到他写完一页落笔,抬头看过来,这些掌权者才连忙上前低声说话。
他们说的,无非是仆鬼的事,以及在牢山驻守的安排,各家是怎么协调互助,相互都是溢美之词。另又关切乌台裂隙的事。
申姜默不做声站在殿外。
小青衣也在外面。
见到申姜,小青衣十分高兴。刚才迎出去的时候,就想和她说话,但一直没有机会。
不过看申姜兴趣缺缺,不免得要问:“是不是刚才的事吓着你了?”
“也不至于吓着。”申姜沉默了一下说:“你觉得那个人该死吗?是不是因为他说了尊上不爱听的话?”
“他不知礼数,冒犯尊上,便是该死。与他说什么并无干系。如果一个人,因为自以为有理,就可以违反规矩无端在主上面前叫嚷谩骂,还并不被处罚,那以后就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甚至第三个……第千、百、万个,人人都会这么做。来彰显自己的正直。那时就没有规矩,没有尊卑了。可秩序是牢山存在的根本。如果没有规矩与尊卑,牢山也就不复存在。防微杜渐。所以他该死。”小青衣一脸稚气,表情却十分严肃,虽然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滑稽,可他说的话却并不会给人这样的感受。
申姜沉默看了一会儿蚂蚁。
里面突然传来鹿饮溪的声音:“阿姜?外面不冷吗?”
申姜回神,回去内殿。
里面已经在讨论,孟临川要怎么处置。
但因为鹿饮溪在跟她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有些不自在,拿了蒙本,坐到鹿饮溪对面的小案边看。
鹿饮溪收回目光,边写着,边对阶下侍立的人们说:“孟临川有无牵涉其中,自当交由鉴天司去查办。若是没有,父母之错,不可延于无知稚子。若是有,他自该受死。不过,他身上嫌疑未除,此时却不适宜呆在牢山内,看押之责还当在你们身上。”
各山门与大姓掌权的人,只一齐恭顺说:“是。我等必小心看管,协助鉴天司不敢怠慢。”
又问缝隙的事:“因该阵为济物旧法,我们即使有心,也毫无办法,却让尊上受累,不知现今如何,斗胆来问。”
鹿饮溪只说:“我自会处置。”
那些人立刻松了口气,连声称:“是。”
等他们要退走时,鹿饮溪才把手里写完字的几张纸丢到他们面前:“这些人,处置了吧。”
那几人连忙捡来。
其中有一个人,看到纸上面的某个名字,一时不可置信。在处置名单上的,大约是他得意的弟子。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外而震惊,然后就拜礼,跟着其它人一道,恭敬地告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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