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它看人的时候,人的眼睛和狗眼睛会一起注视过来。从人的眼睛中,甚至还能看到情感。
这诡异的动物,哪怕只看一眼,都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扭曲与恶心。
它风一般地从几人中间穿过,甚至还因为慌不择路而撞了申姜一下。
而它身后,还有更多这样的动物。
这它们成群结队地从山林中一涌而出,蜂拥而至,然后在月光下如潮水一般融入了夜色之中。谁也不知道它们要去哪里。
“灯灭了。”
申姜听到宋小乔的叫声,扭头向山林中看去。
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
孟豆豆第一个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就急急地向山林里跑。
宋小乔叮嘱申姜:“你呆在这里,有事就大叫。”然后和宋分时紧随其后,向山林中去。
申姜驱动轮椅向前行驶,但进山林的路实在是太陡峭,她根本无法过去。
除了紧张地注视着山林的方向,她没有什么能做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色下的每一个来自旷野与山林的声音都十分可疑。
近处,车子杂乱地摆放,车灯静静亮着,到处都是人的痕迹,却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远处墨一般的山脉静伏,如觉睡的怪兽。月色明亮,也更显得阴影处更加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她努力保持镇定,一手紧紧握着手机,一手驱动轮椅,转身过去便看到远处车底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它一点一点,从接壤的车阴影中曲折向她的方向过来。
看上去似乎没有形体,可偶尔,似乎又有棱角。
越过一辆着一辆的车子。
最后停在那辆离申姜只有几步之遥的车下。
随后,便静止下来。
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
可申姜知道,它在注视自己。
像一只在暗处伺机的猛兽,似乎在端详,要从哪里制服自己的猎物。
她能感觉到,冰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弋。一寸一寸。
随后从车底下走出一个一指多高的袖珍的黑色小人。
它一步一步,步伐蹒跚地来到了申姜面前,但身上有一条像脐带一样的黑线,顺着它的来路,延伸到那片阴影之中。将两者连接在一起。
低沉而含糊的声音,从那片阴影中响起,像是什么人的梦中呓语。
“#¥#%#*(@#%#%%?”这声音十分含混,难以辨别。
可申姜却莫明地清楚了,它在说什么。
它在问:“你有什么愿望?”
车底下那个是蓬丘!
虽然变得很小。
而在她面前的,这个小小的‘人’,大概就是当年宋妈妈他们在遇到蓬壶时,出面与他们交流的那个‘人’。
可说是人,但没有五官也没有任何细节,只是一块无法被光线穿透的黑色存在。
但在宋妈妈的描述中,当年在山中遇到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概是因为,两方一直离得太远,无法靠近观察,所以没有发现异样。再加上林不树冠茂密,光线不足。
所以也就没有发现,根本不是这个‘人’在跟自己对话,连声音者是来自那无法描述的‘城’。
低沉的怪异咕噜声,在夜空下回荡。
但申姜清楚地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对方在问。
“你想站起来吗?”
“我可以帮你恢复。”
说着,它一点一点地,从车底下向外移动。
如果它真的是,被什么人创造出来的。申姜觉得,那这丑陋的生物大概是被创造它的东西诅咒过。
它拖动着令人作呕的身躯,从车底出来,暴露在了月光之下,向申姜的方向蠕动。
似乎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
随着它的走近,申姜那一双只剩下骨头的手,从手腕处开始慢慢地恢复原样。
她的手每恢复一些,蓬丘就变得更小一些。
直到最后。
蓬丘看上去,只是一汪雨后的水洼了。像是,有人无意打翻了一杯黑色的咖啡在这地上。
而面对蓬尔所抽出的问题。
申姜知道应该拒绝。
可她低头看看完全恢复如初的双手,深深明白,它是真的能够做到。
申姜用这双手,摸了摸自己毫无知觉的腿。
这一年,她无数次地想过,只要能够重新站起来,自己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后来发现,不论是什么,自己全部都会愿意。
一个舞者失去了双腿,还算什么呢?
她的人生,从很小就围绕着芭蕾舞运转。
甚至是申兰芬的大半辈子,也都在为了帮助女儿站到那个闪闪发光的舞台上,而努力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妈妈吃了太多苦,她不认识太多字,只足够日常生活而已,也不懂更高深的道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女儿的事业与未来。
可一切,就这样荒谬地结束了。
医生总是劝慰她,鼓励她,跟她讲,世界上还有她没有去看过的地方,没有吃过的东西,说有没有腿,只是改一种生活方式,在别的领域也会有新的成就。
她还有足够的时间,转换赛道。
她总是静静地听,微笑着表示赞同:“受到医生的鼓励今天也更信心满满了呢。”“其实我已经看开了。”甚至面对镜子中的自己时,也是如此。
可是。
转换赛道?
开什么玩笑?
她活到现在为止,人生所有的热情都倾付在了这条路上。
她哪还有别的赛道!
失去了这条赛道,她只是没有死的躯壳而已。
余生会做的,也只是赚钱、吃饭、睡觉。
如果这也叫活着。
她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丑陋的东西。
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有什么愿望?”
申姜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你要什么代价?”
-
孟夜闭眸保持着一手掌平端于胸前,一手掌竖立于鼻端的姿势,从山林中奔出。
人到而声随。
在他口中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猛然睁开眼睛的瞬间。
地上那一滩‘水洼’化为青烟,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急步走到申姜面前:“你有没有向它许愿?”面色铁青。
“没有。你不是已经杀了它吗?”申姜驱动轮椅转身要走。
“它只要能与一个许愿者保持契约链接,就能很快复生。我们刚才花了六个小时,才斩断它与所有许愿者的契约。”孟夜一把抓住她的扶手,半跪下,严厉地审视她的眼睛:“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向它许愿!”
申姜正视他:“没有。”
“它逃过来后,你没理它?那它为什么在你面前?”
申姜脸无表情,冷声说:“我再说一遍。没有。”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孟夜厉声道:“我问你,它逃过来之后,如果你没有理它,那它为什么没有逃跑,而是停在你面前?”
这时所有其它人都从山林中出来了,大家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这边的争吵。一时所有人走近,都沉默下来。
申姜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恼怒的目光看着孟夜抓着她扶手的手。她记得她说过的。不要把她当成一个物品,随时摆弄。当成一个箱子,拖来拖去。
孟夜面无表情,再次重复:“我再问一遍,如果你没有理它,那它为什么没有逃跑,而是停在你面前。”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我想过,你可能会这么做,但我也记得,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所有的交易都是不值得的。只有傻B才会去做这种傻B事!别跟我说,你也是这种愚蠢可笑的人!”
申姜停下挣扎离开的动作,再也无法压抑。冷眼注视着面前的人。反问:“傻B?愚蠢?可笑?如果可以,从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世界的人,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交换五分钟的光明,这件事可笑吗?宋妈妈和宋爸爸,明知道要付出的代价,却还是一步步走到最后这样悲惨的结局。可就算是宋爸爸知道最后的结局,大概也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因为他和宋妈妈太希望,宋分时和宋小乔来到自己身边。虽然,最后逝去,可一家人温馨的时光,对相互的爱是真实的存在过。这对他来说,就是值得的。就算是你现在去问宋妈妈,她也不会说一个悔字。这件事愚蠢吗?”
她怒道:“也许对身世良好、一切如意的孟总来说,这些人确实太过愚蠢吧,但既然他们所牺牲的自己,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付出的代价值不值得?”
“所以你许愿了。”孟夜手和铁钳一样抓住扶手,脸也铁青。
“我没有。”申姜猛地打开孟夜的手,心中压抑的情绪,像洪水一样汹涌,她大声地重复自己的回答:“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胸膛激烈起伏,几乎有些声嘶力竭:“我可以,但是我没有!”
孟夜重新抓住她的轮椅,阻止她离开:“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觉得她只是想掩饰。
所有的人都静静站着,宋小乔想冲上来,却被孟家的人拦住了,奋力挣扎也没用。连宋分时也被阻拦。
这里的每一个孟家人,都要知道答案。
“你不是问我,如果让我损失三十年的寿命,来得到永远的健康,愿意吗?”申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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