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糯
那是沈二小姐的台词,原本客套而克制的两个字被说得一塌糊涂的。
江曼将“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发挥到了极致,方才说完不在意重新刷漆的是她,现在被甲醛味儿熏得差点背过气去,皱着眉头不乐意的还是她。
“咔!”
封徒生阴沉着脸转向她:“怎么回事?”
江曼心知肚明是自己掉了链子:“对不起导演,我立刻调整状态。”
封徒生微微颔首:“行,再来一条。”
江曼深吸了一口气,这一镜又重新拍了三遍才勉强做到差强人意。
副导演眼看着差不多可以过了,率先一步指挥着摄像团队调整机位准备拍下一镜的特写,却听到封徒生再一次唱反调道:“不行,还不能过。”
“你过来看看这个,”他把副导演拉过来,按着他的后颈指着监视器问他,“你看看这凸出来的一条痕迹是什么?”
副导演还以为又是置景队出了什么问题,定睛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是演员衣服里面贴的暖宝宝,天气太冷了,这又都是小姑娘,不贴暖宝宝撑不下来的。”
“而且这也看得不明显,只要不是一帧一帧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观众根本就发现不了的。”
谁料封徒生转身就对她们道:“把那玩意儿给我摘了。”
助理小白在一旁大气不敢吭一声,心里暗暗祈祷着陆总不要责怪。
这是封导的要求,他是真的管不了。
许春秋回到临时搭建的简易化妆间,丝毫不带犹豫地把暖宝宝撕下来,腰腹处的两团暖烘烘的热源不见了,她推开化妆间的门走出来,冷风顺着领子呼呼地往里灌。
“第三十二场一镜六次,”封徒生平静地说。
许春秋赶紧把羽绒服脱掉,哆哆嗦嗦地就位站好。
副导演看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冻成这样,有点心疼地道:“没事吧,还撑得住吧?”
许春秋摇一摇头,呼出的气飘成白雾:“没关系的。”
偏偏是这个时候,封徒生比了一个暂停的姿势,再一次叫停了。
副导演赶紧招呼着小白:“快快快,拿衣服给她披上,回头该着凉了。”
他扭过头来对封徒生劝着:“要不就让她们贴吧,超薄款的暖贴也留不下什么痕迹,实在不行看看后期能不能调整一下。”
封徒生半天没有吱声。
副导演以为他动了恻隐之心,总算是懂得怜香惜玉了,却听到他跟身旁的场务说:“去拿一瓶矿泉水给我。”
场务点一点头就要回到休息室给他拿水。
封徒生摇一摇头把他叫住:“不要休息室里的,要放在外面的。”
“可是……”
天寒地冻的,放在外面的矿泉水都快结成冰了。
场务心里嘀咕着,行动上却还是照做了。
封徒生接过水来,拧开盖子递给许春秋:“含一口水然后吐出来。”
许春秋不明所以地照做了。
本来天气就冷,一口冰水含进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要僵了。
“现在说话,说台词。”封徒生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嘴唇看。
许春秋吞咽了一口唾沫,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地说出剧本里的句子:“我嗓子坏了,唱不了了。您另请别人吧。”
她连吞咽下去的唾沫都是冰的。
封徒生却满意地点一点头:“挺好,这下不会吐白雾了。”
这一场拍的不是冬天的戏份,两个演员身上穿着单薄的戏服,却冻得呵气成霜,这哪里符合常理。
封徒生把那瓶矿泉水塞给许春秋:“一会儿开拍的时候,你就含一口水吐掉再说台词。”
许春秋冻得都麻木了,手指是冰的,嘴唇是冰的,腮帮子也是冰的。
她点一点头,用手背在脸颊上贴一下,没有知觉地抹掉了嘴边的水。
小白有些担心地凑上来:“诶哟这水……这么冰……”
“小许老师你不是有胃病吗,陆总特意嘱咐了不让你吃凉的,这可怎么办啊?”
许春秋摇摇头安抚地笑笑:“没事,我又不咽进去。”
“就是含在嘴里而已,不会对胃有影响的。”
她脱掉羽绒服,仰脸灌了一大口水在嘴里含着。
“第三十二场一镜七次——”
许春秋吐掉冰水,再一次沿着置景的街角奔跑起来。
“我与梁少爷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届时还要请你到府上来唱一出堂会。”
“我嗓子坏了,唱不了了。”许春秋将江曼塞入自己手中的珠钗往地下猛地一甩,“您另请别人吧。”
她踉踉跄跄地离开,深一脚浅一脚的。
“咔,”封徒生总算是点头,“过了。”
第三百零三章 取暖器
华融金融办公楼的茶水间里,挂着工作牌的员工们趁着下午茶的时间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陆总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啊,那脸黑得我都不敢进去。”
“不应该啊,最近几天不是刚刚谈成了一个大项目吗?”
“搞不好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杨秘书刚刚进去送文件了,怎么样怎么样?”
“太可怕了,低气压搞得我讲话都打磕巴,陆总倒是也没有冲人生气,就是感觉有点吓人。”杨秘书捧着咖啡杯啜了一口,想了想又八卦兮兮地说道,“诶你们知道吗,陆总办公桌上居然还摆了一个星星瓶诶,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星星瓶,认真的吗?”
“我放文件的时候看到的,没敢仔细看,就是中学生谈恋爱送的那种幸运星,我上初中的时候偷摸谈恋爱也给当时的小男朋友折过。”
“不是吧,这也太反差了吧?”
“肯定是女朋友送的,没想到陆总居然这么纯情……”
“……”
宽敞的顶层办公室里,陆修坐在皮质的老板椅上,目光发空地盯着那个星星瓶睹物思人。
也不知道许春秋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么冷的天气拍外景有没有冻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估摸着剧组差不多也该收工了,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回酒店了吗?”
许春秋的声线还是抖的,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挂在衣帽架上:“刚刚回来。”
“拍摄还顺利吗,剧组好不好相处?”
许春秋不想让他担心,逞强说道:“还好还好,都挺好的。”
她吸一吸鼻子,“就是封导太能磨了,一场戏拍了整整一天都不太满意,明天还要再补上几个镜头。”
陆修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声音,“你感冒了?”
许春秋死鸭子嘴硬:“没有,”
“放心吧,一切都好。”她声音轻快地道,“一会儿还要出去对一下台词,我先挂断啦。”
许春秋抓紧时间挂断电话,用纸巾掩住口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封徒生拍戏太折磨人,许春秋哆哆嗦嗦地在外面冻了一整天,冷得下巴都要掉了,回酒店洗手的时候她觉得水龙头里放出来的凉水都是烫的,窝在暖气边上烤了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陆修心里估摸着许春秋八成是报喜不报忧,于是转头就打给了她的助理。
小白颤颤巍巍地接起了电话:“……喂,陆总?”
陆修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许春秋今天在剧组还顺利吗?”
小白都快急哭了:“这哪里是拍戏啊,封导简直就是在慢性杀人。”
陆修的心立马跟着提起来,语气局促地问道:“什么意思?”
“封导说保暖贴会留痕迹,根本就不让贴。”
陆修哑着声音:“那她就那么在外面冻了一整天?”
“……”小白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冬天在外面讲话,吐出来的气会结白雾。”
“封导说这样会影响拍摄效果,所以要含着冰水演。”
后来许春秋嘴里还含了冰块,再加上天寒地冻的,一镜拍完了以后她的舌头都冷得不听使唤了,演到最后靠着意志力和本能强撑着继续。
陆修心疼得不行:“她就这么硬扛着?”
小白有些无奈:“封导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变通,实在是没办法啊……”
陆修沉默着挂断了电话,半个小时过后,唐泽大老远地从华娱传媒赶过来,叩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彼时陆修正大步流星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着步子,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小白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唐泽说道,“封导拍戏就是这样,你现在这样也只能在场外干着急。”
“那她就这样冻着,冻病了怎么办?”
唐泽安抚地道:“演员都是这样过来的,反季节的戏都是这么拍出来的。”
“封导的脾气古怪,又较真,贸然行事只会起到反作用。”
陆修在办公桌前重新坐下,只听唐泽又添了一句说道:“更何况许春秋既然已经和你报了平安了,就说明现在的程度她还能扛过去。”
“你再多相信她一点点。”
陆修伸手攥了攥许春秋留给他的那个星星罐,姑且算是认可了唐泽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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