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大齐还有其东西南北四路大军,一旦被招进京勤王,杜相能不能造反成功还难说,这大齐天下绝对会乱了,除非其他四路兵权都在杜相手中。
霍让肯定不会拿大齐江山来赌,杜相也不敢太急功冒进,估计现在双方势均力敌,端看后面谁的手腕更厉害了。
明令仪笑着道:“英国公可能是听到吴国大长公主出了事,心里焦急忙着赶去杜相府,他平时也不敢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纵马狂奔,哪里真会造反,诺,府衙的人来了,待他们疏散了人群,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秦嬷嬷探头看出去,见差役们已赶了来,跑在最前的黑脸壮汉身子如座铁塔般结实,将后面瘦小的张府尹几乎挡得严严实实,他声若洪钟,边跑边大吼道:“看热闹的速速闪开,耽误了差使全部抓进去打板子!”
“乡里乡亲的,见到受伤的上去搭把手,帮着赶紧抬去医馆医治,银子,银子当然是由罪魁祸首出!”
“死人了?该赔多少银子赔多少银子,该杀人偿命就杀人偿命,金丝楠木棺材,当然也可以去买,反正又不要你掏腰包!”
“谁说的?当然是我们府尹大人张府尹的金口玉言!不给怎么办?不给递状子上衙门来告!衙门判不了?去告御状啊,天子脚下你怕个鸟!”
“什么?是英国公?英国公要造反?”黑脸大汉侧耳倾听,唬了一跳顿时紧张得结结巴巴起来,一个急旋转身,将身后的张府尹吓得连连后退,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颤声道:“大人,是英国公,是皇亲国戚,怎么办,他比你官职高,又比你尊贵,你的金口玉言对他好似无用呢。”
张府尹按住歪了的幞头,气得眉眼歪斜踢了黑脸壮汉一脚,枯瘦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灵活至极乱转,小跑着上前对着英国公抱拳施礼:“下官见过国公爷,都是下官的属下嘴巴快,回去下官一定好好收拾他。不过国公爷你看,这么多百姓亲眼看着,下官就是想要包庇,”
他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总得先平息了民怨,你且随下官去衙门走一趟,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
英国公淬了他一口,破口大骂道:“张棕!你狗日的少给老子装神弄鬼,你瞎了狗眼吗,没看到老子的手腕都断了!去了你的衙门,还能安然无恙出来?”
张府尹也不生气,抹了把脸嘿嘿笑:“国公爷的唾沫就是与常人不同,不臭得像大便。国公爷你且放心,不是真让你去坐牢,只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既然国公爷的手腕伤了,干脆将你府里的大夫也一并带进去,伺候的夫人姨娘通房,你宠爱谁也可以选来伺候你,只要你出够了银子,府衙大牢里还能给你买张紫檀木大床摆进去,保管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英国公深知张棕的疲赖,此人狡猾多端,比泥鳅还要滑不溜秋,不然也不能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稳坐府尹之位。京城地面上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又与一堆三教九流的人有交情,如果今天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怕以后被他缠上了找麻烦,那真是防不胜防。
他扫了一圈仍旧群情激奋的人群,心里又着急吴国大长公主的伤势,有人趁乱将谋逆的罪名安在了他头上,再反抗下去说不准这个罪名真洗不掉了。
心里渐渐沉下去,英国公知道今天这一切早有准备,只怕自己是落入了圈套,却也没有其他办法,深深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颓丧下来,闷声道:“好,我先跟你走一趟。”
张棕再次深深施礼,“多谢国公爷体谅。”他一挥手,身后的黑脸壮汉立即高声道:“国公爷请随小的回衙门,其他人散开,理好自己的损失,全部去英国公府会账。
杀了人的小厮先捆起来押进天牢,依着律法审案,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散开,散开!”
英国公沉着脸走在前,张棕点头哈腰跟在后,差役将杀了人的小厮五花大绑捆了起来,路过人群时有人朝小厮身上扔石子烂菜,差役像是全身都涨了眼睛躲得飞快,却对眼前的情形视而不见,任由小厮被打得头破血流。
张府尹嬉笑怒骂间,将一场即将而起的大□□化为无形,街头人群渐渐散去,马车重又动起来。
秦嬷嬷张大的嘴巴好不容易才合上,呐呐地道:“真是,哎哟真是开了眼,这张府尹哪里像府尹,倒像是街头巷尾的泼皮。”
“府尹不就是泼皮祖宗么。”夏薇难得对官员有自己的见解,她咯咯直笑,“看张府尹办差的样子,简直比看街头杂耍还要有趣。我总觉得他看起来跟一人很像,可到了脑门边又想不起来了。”
明令仪看着夏薇苦苦思索的模样,抿嘴笑了笑道:“曾二老爷。”
“对对对,就是曾二老爷!”夏薇抚掌大笑,秦嬷嬷一想也被逗笑了,白了她一眼道:“张府尹可是正经四品官,曾二老爷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他除了靠着祖宗那点子恩萌吃喝玩乐,哪能跟张府尹相比。”
明令仪曾听霍让说过,张府尹是他的人,这次英国公进了府衙,在里面倒不至于丢了性命,只不知会被关到什么时候才会放出来。霍让来势汹汹,每招棋都下得惊险万分,她也有些摸不清楚他的套路了。
回到府里后,几人刚到院门口,岚姐儿的奶嬷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明令仪面前,哭着道:“夫人,求求你行行好,救救岚姐儿吧。”
明令仪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先起来说话,岚姐儿怎么了?”
奶嬷嬷还要磕头,夏薇上前只轻轻一提,她就被提着站了起来,目光害怕地瞄了一眼几人,再也不敢跪下,只嗫嚅着道:“院子里没有炭盆,连着吃食也是些下不了口的残羹冷炙,岚姐儿手脚都生了冻疮,瘦得快脱了形。”
明令仪看着眼前奶嬷嬷露出来的手,骨节粗大,关节处红肿,人也比次在赵姨娘院子见着时瘦了些,单薄的衫裙已洗得发白,看来岚姐儿院子还真是被克扣得厉害,与先前偏院的差不离。
她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怎么没有去找长平或者国公爷,岚姐儿可是国公府正经主子,谁敢这样怠慢她。”
奶嬷嬷不住抹着泪,伤心地道:“国公爷......,小的去找过长平,只是他不大管事,下面的人也阳奉阴违,长平开过口之后能好一些,过几天又恢复了原样,甚至更加变本加厉。
自从赵姨娘去后,岚姐儿就成日经常哭,又胆小怕事离不得人,小的还是趁着她睡着了才赶着出来找夫人的,想着夫人心地善良,肯出手帮帮,让岚姐儿有条活路,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明令仪看着阴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子,冷风刺骨,她紧了紧披风,说道:“夏薇,我与秦嬷嬷先去岚姐儿的院子,你差人去将长平找来,再去拿些炭与厚被褥到岚姐儿院子。”
奶嬷嬷喜极而泣,忙着躬身施礼,领着她们到了岚姐儿的院子,院门口守门的婆子躲在门房里烤火,一行人进去都没人知晓,四下更是荒凉至极,院子里的下人全不见踪影。
岚姐儿只穿着中衣,脚上连鞋子都没有穿,哭着从屋里跑出来,奶嬷嬷忙迎上去将她揽在了怀里,抚摸着她枯黄的头发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没有丢下你走了,这是夫人,岚姐儿快给夫人见礼。”
明令仪见岚姐儿几乎瘦得皮包骨,肖似赵姨娘的眼睛,木愣愣的毫无神采,只躲在奶嬷嬷怀里胡乱曲了曲膝,摆了摆手道:“罢了,嬷嬷你先将岚姐儿衣衫鞋袜穿上吧,别冻着了。”
奶嬷嬷忙带着岚姐儿进屋,明令仪也跟在后面走进去,屋子里与外面相差无异,如雪洞般冰冷,案几上摆着几个还未收拾的碗碟,里面是剩下的一点汤汁与酱菜疙瘩。
她不由得笑了笑,忍不住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候自己的待遇跟岚姐儿差不多,这府里还真是有趣,锦绣掩盖之下总是堆臭不可闻的烂泥潭。
很快岚姐儿穿着一身半旧袄子走了出来,却仍然紧紧揪着奶嬷嬷的衣衫,躲在了她的身后不肯出来,奶嬷嬷又急又难堪,忙道:“夫人,平时小的有教岚姐儿规矩,只是岚姐儿她胆子小......”
明令仪不以为意地道:“无妨,院子里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在?”
“天气冷他们都开始躲懒不愿意出来,小的也使唤不动他们。”奶嬷嬷深深垂下了头,满脸无奈,又不时去偷看明令仪的神色,试探着道:“有些人攀上了许姨娘,去了别处当差。”
明令仪只淡淡一眼斜过去,奶嬷嬷惊得忙缩回头,规规矩矩立着不敢再挑拨离间了。这时夏薇一手提着炭,一手抱着大包裹走在前,长平急匆匆追在她后面,伸手要去帮夏薇,被她闪身躲开了,“不用,我自己能行,又不重。”
长平佩服至极,跟在夏薇身后进了屋,只听她一进来就大呼起来:“哎哟夫人,里面可真冷,比我们去年偏院过得还要惨。”
明令仪只微微笑了笑,吩咐道:“夏薇,你先去把炭盆点上,秦嬷嬷也去帮着搭把手吧。”
长平神情讪讪,站在破旧冰冷的屋子里,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心里将那些阳奉阴违的人骂了个遍,同时连着许姨娘也一并怨上了。
以前见她还清雅出尘,总是将诗词歌赋挂在嘴边,端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现在做出的这些事真是上不了台面。
明令仪指了指奶嬷嬷与岚姐儿,神色肃然,“长平,你瞧岚姐儿现在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国公府正经姑娘的模样。我为何叫你来想必你也明白,不过我还是得说清楚。
今天我一回府奶嬷嬷就来寻我,让我救救岚姐儿,听到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被人蒙蔽了,心里想着还是眼见为实,所以特地来瞧了瞧,果真是过得比府里的粗使下人还不如。
唉,岚姐儿可是府里唯一的姑娘,又有国公爷这个亲爹在,所以我也不便插手,只是见到顺手帮一帮罢了,至于以后的事,你还是与国公爷去商议着办吧。”
长平深深垂首,羞愧万分地道:“夫人,我这就去将不听话的人全部换掉,重新差使听话的人来院子里伺候。”
明令仪顿了下,长平不是笨,只是他习惯了快刀斩乱麻,身上又一大摊子事要忙,只会拣更为便利的方法去做事,哪里会管什么根什么本。
她也不想多管闲事,见夏薇她们已经点上了炭盆,屋子里也渐渐暖和起来,转身就准备离开回偏院。
这时屋子门帘被人掀开,许姨娘走了进来,神色夸张地道:“咦,夫人怎么在这里,还有长平你也在啊,国公爷那边不需要你伺候吗?”
长平忍着怒意说道:“我来看看岚姐儿,听说岚姐儿的院子冬天连个炭盆都没有,想看看谁那么大胆敢怠慢府里的正经主子。”
许姨娘听得无比刺耳,长平这是在指桑骂槐,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她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这角落里炭盆不是好好点着,还是上好的霜炭呢,肯定是有人在乱嚼舌根。”
长平愣了愣,许姨娘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厉害,要不是他亲眼见着夏薇拿了炭来点上,他没准还真会信了许姨娘的话。
这时岚姐儿从奶嬷嬷怀里抬起头,细声细气地道:“是夫人拿来炭,是壮姐姐点的。”
长平也跟着道:“岚姐儿说得没错,我可是亲眼所见是夏薇姑娘点了炭盆,并不是有人在打胡乱说,有人克扣岚姐儿的吃穿用度,姨娘管着这些难道真不清楚?”
许姨娘被人当面戳穿,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气急败坏起来:“长平,原来你还知道是我在管着这些事呀,我以为你从国公爷贴身伺候的小厮,变身成了府里的管事嬷嬷呢,跑到府里姑娘的院子里来指手画脚了。”
明令仪倒不想理会许姨娘,长平却听得脸色涨红起来,心中恼怒至极,厉声道:“许姨娘,岚姐儿不过年后才七岁的小姑娘,还是请你口中稍微积点德。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莫非你还想装傻充愣!”
许姨娘没想到被长平毫不留情面顶了回来,尖声道:“好你一个长平,什么叫我口中不积德,被我戳破了你心虚了,岚姐儿是小,你们可不小了,谁知道你们躲来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瘦得颧骨高耸,原本清秀的脸已经变成了刻薄,加上眼里怎么掩饰不住的阴毒,嗓音又尖细,整个人令人瘆得慌,岚姐儿被吓得又小声哭泣起来。
“奶嬷嬷你是死人吗,没见着岚姐儿哭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伺候着她下去哄她。当着我们的面你也敢怠慢岚姐儿,背着我们还不知道将她欺负成什么样呢,这府里还留着你有什么用,来人,将奶嬷嬷给我赶出去,重新挑听话懂规矩的来伺候。”
许姨娘借机发作,嘴皮子上下不停翻得飞快,她的嬷嬷丫鬟就要上前去拉奶嬷嬷,长平在旁边气得发抖,他嘴笨吵不过许姨娘,干脆直接上前一手提着一个,将她的丫鬟嬷嬷扔了出去。
院子里又是一片鬼哭狼嚎,许姨娘骂长平以下犯上,又呜呜哭着要去找曾退之告状给她撑腰。
明令仪被吵了整天只觉得头昏脑胀,她懒得再看再管,自顾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召来乾一,问了几句外面的情形,听霍让那边没事,略微放了心。
她低声嘱咐道:“将晋哥儿受伤时祠堂前的情形,悄悄传到赵将军耳朵里去。”
第57章 无
吴国大长公主突然从石阶上跌落下去, 摔伤了脑袋一直昏迷不醒,杜相深觉蹊跷,下令从头到尾仔细查了个遍, 也没有查出什么异样来。
石阶上干干净净,没有结冰也没有抹油, 像是她撞了邪一样, 又或者是她上了年纪, 腿脚不灵便走路不稳才摔了一跤。
杜相见吴国大长公主脑袋下已经有血缓缓流出来,心里焦急万分,却不敢将她抬到府里去, 顾虑到若是她就此死在了杜家, 霍让肯定会以此做文章, 指使御史出来弹劾他。
可一直让她躺在门口, 外面看热闹的闲人越来越多, 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来编排他,英国公为人孝顺,前来看到她就这么躺在地上,估计会当场翻脸。
无奈之下,心里暗骂晦气, 只得下令先把她挪到了客院。太医正本在宫里守着太后治病,这时也被传了来,忙活了一通,吴国大长公主头上的血是止住了,可睁开眼睛后却像是活死人般, 眼珠子半晌才转动一下,嘴鼻歪斜,看上去令人瘆得慌。
林老夫人守在旁边, 见着吴国大长公主的模样,心中大致有了数,也忍不住慌乱起来,颤声道:“她,她怎么会这样?”
太医正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忙躬身施礼道:“回老夫人,恕在下无能,吴国大长公主摔着了脑袋,估摸着已偏瘫,以后能不能再好起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林老夫人呆呆地看向杜相,他神色也阴沉得可怕,对太医正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厉声问道:“英国公怎么还未到?”
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厮连滚带爬地奔了进来,惊慌失措地道:“相爷,英国公在街头出了事,被张府尹带去了衙门。”
“什么!”杜相难以置信,拔高了声音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从头到尾一点都不能拉下,仔仔细细讲清楚。”
小厮喘着粗气,虽然结结巴巴,却将街上发生的事讲了个清楚明白,杜相越听脸色越沉,冷笑道:“还真是巧了,这天下的巧事都发生在了英国公一家,一环扣一环的圈套,正等着我去钻呢。
好你个......,既然你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唱戏,那我就陪着你演一场。来人,将吴国大长公主送回英国公府,大张旗鼓送回去,让人传出消息,张府尹枉顾天伦人情,不让英国公回母亲病床前伺疾。”
杜相连着下了一堆命令,曾退之与他一系的重臣全部被叫去密谈了许久。
霍让在吴国大长公主回府之后,摆出天子仪仗,大张旗鼓去了英国公府上门探望吴国大长公主。见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见到他后看了好半晌仿佛才认出来,眼珠子吃力地动了动,急得太阳穴边的青筋暴起,狰狞又可怖。
他放缓声音安慰她道:“姑祖母,你是不是在找英国公,他惹上了些麻烦,在大街上被百姓瞧见他当街行凶杀人,被关进了府衙大牢。
不过你且放宽心养病,英国公需在府衙牢房里呆上几日,待案子查明白之后,他就能出来在你床前尽孝了。你莫担心,府里还有孙辈重孙辈呢,他们都会在尽心尽力伺候你。”
吴国大长公主急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突出来,涎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泪水从眼角汩汩而下,却苦于说不出话来,看上去又急又痛苦。
霍让背着众人,对她阴阴一笑,眼中杀意闪动,嘴上却忧心忡忡地道:“宫里太后娘娘也重病不起,唉,当年你们关系就好,如今要是太后知晓你的事,不知该有多担心。
朕要回去了,弹劾英国公的折子都堆满了案桌,朝堂上忙得不可开交,姑祖母,你放心养病吧,霍家的江山稳着呢,你以后也不会再没脸见霍家祖宗了。”
霍让摆驾回宫,看到吴国大长公主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又口不能言的模样,简直让他像是三伏天吃了冰雪凉水一样畅快,只可惜她不得不死,生不如死可比死要痛苦百倍。
御驾行到御街上时,一群人从旁边小巷子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羽林军还以为是刺客,纷纷拔刀上前,见他们不过是群白发苍苍手无寸铁的老人,远远地就跪了下来,忙收回刀呵斥道:“大胆,竟敢拦住御驾,你们不要命了吗,快让开!”
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磕了个头,大声道:“草民斗胆请见圣上,请圣上开恩,让英国宫回府能在吴国大长公主病床前伺疾!”
黄贵神情担忧,低声禀报道:“圣上,来了许多老者,你可要去见一见?”
“有些人活得久,是智者,有些人活得久,是白吃了粮食的老不死。见一见,凭他们也配?”
霍让在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放下高高翘起的脚,挑了挑眉毛道:“不过还真是有意思,亏他们能这么快找出这些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头。黄贵,张棕呢,他又躲到哪里去了?”
黄贵撩起车帘使劲探头往前方望去,到黑脸壮汉蹬蹬瞪走得地动山摇,笑着道:“回圣上,铁塔来了,张府尹肯定在他身后,被他挡着了呢。”
霍让又半躺着闭眼养神,慢吞吞地道:“这么多人在旁边守着,我正好睡一觉。唉,要是她能在就好了......”
黑脸壮汉大声质问道:“老人家,你们为何跪着拦御驾,难道不知道羽林军手上的刀剑没长眼睛吗,别说砍在你们身上会即刻没了命,吓也会把你们吓得半死。这样死了可是没有金丝楠木棺材赔偿的,快让开,别耽误了我们清道的差使。”
老者害怕得直打哆嗦,却还是老泪纵横,口齿清楚地道:“官爷,草民们不怕死,草民们已活得太久,最怕的是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比死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吴国大长公主是大齐最最尊贵的老寿星,如今重病在床,唯一的儿子英国公却不能在病床前尽孝,这是何等的凄惨啊!”
一群官员们不知也从哪里冒了出来,跪在地上朗声请求:“英国公乃是国之重臣,案子还未调查清楚,岂能不明不白先关押起来,臣等请放英国公回府,在吴国大长公主病床前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