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恒
安书杰一蹦三步远,抖着手问:“小小小师弟,你你你抱个尸体回来?”
小男孩看着面前没用的大人,深深叹口气,上前扶住人。
“哼!”绡绡没想到面前的大人比这位小哥哥好糊弄多了,立马把自己碰瓷的态度坚持到底,理直气壮道:
“差不多吧,反正我们爸爸是被这个小和尚哥哥气晕过去的,你们得负责。”
安书杰:“???”
良知告诉他这么猜不好,但功能齐全的大脑告诉他这小丫头在碰瓷。
想他安书杰在家也是个小霸王,敢碰他瓷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刚想开口骂人,又注意到三兄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软,骂人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小和尚一脸平静地又把人扛起来,扭头道:“走吧,先回寺里再说。”
绡绡立马领着哥哥、弟弟跟上,安书杰见状,也捡起扫把,紧随其后。
寺里的布置比外面更加简陋,一个掉漆的半旧主殿,后院是住处,几间简陋厢房挨在一起,院子里是围住的菜地,间或跑过几只母鸡,不像是庄严的寺院,倒像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小和尚把人扛到一间房内放到炕上,转头对绡绡道:“我刚才给你爸爸把过脉,只是晕倒,没有大碍,休息够了应该就会醒过来。”
绡绡点点头,这个爸爸真的是太没用,要是指望他,她们一家四口早死光了。
身为一家之主的她真的太累了。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上的疼痛便迅速蔓延开,顾名亭看看妹妹身上的血迹,担忧地走上前问:“小……师父,你会把脉,那你师父在吗?能不能让他帮我妹妹看看。”
小和尚看一眼绡绡,伸出手要去把她的脉,被绡绡挥手避过。
她现在身体还没修复好,要是这小和尚真的会医,怕不是得被吓死,为了小哥哥的心里健康,她觉得自己可以忍一忍。
小和尚以为她不信自己,眉眼平静,并不生气,反倒耐心解释:“我师父和师兄们去外地做法事,几天内都不可能回来,如果你伤势严重,还是建议去县里的医院看看。”
绡绡伸直耳朵听着,在心里摇摇头。
去医院是不可能的,但是……
她摆出自己迷惑人专用的乖巧表情,甜甜地问:“那哥哥你们可以借我们一点看病钱吗?”
小和尚缓缓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从布衣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塞到绡绡手里,声音淡淡:“记得还我。”
“……”绡绡:她的四十米大刀真的好久没出鞘了。
她没有接,而是拆开手上布条诚恳地问:“您觉得这钱够吗?”
小和尚顺着她的动作看,面上闪过一丝不忍,犹豫半响,他脱掉鞋子,从里面掏出一张五块钱,和那两个硬币一起推到绡绡面前。
“云南白药创口贴,2块钱一袋,一袋六贴,买三袋围着手腕贴一圈,剩下的一块钱买俩馒头,一个你留着补身体,一个帮我带回来,明天早上配粥吃。”
绡绡:“……”
你但凡说俩馒头都给我,我都当你是个人!
连被追求者吐槽“人间第一直男”的安书杰都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对一脸“哇,看畜生”的三兄妹解释道:
“不是我们不想借,我二叔,也就是方丈,带着两个徒弟外出做法事,路费对方不报销,你们看我们这的情况也知道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
他甚至觉得,这七块钱可能是小师弟的全部身家。
顾名亭两兄弟都震惊了,在他们短短的人生中,虽然父母不够慈爱,却从未在物质上有过短缺,7块钱的身家,甚至不够绡绡买一个冰淇淋。
与他们相比,绡绡倒没有太多诧异,她做灵气的时候,连流民逃难的场面都见到过,对贫穷并不陌生。
她点点头收回手,反正伤口很快会在灵气滋养下长好,不用药也没什么关系。
刚要动作,又被对面的小和尚一把抓住,对方小小的手有些糙,磨在细嫩的皮肤上,泛起阵阵痒意。
绡绡歪着头好奇看他,小和尚没说话,仔细看看她的伤口,站起身走到外面,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药瓶和一盆清水走进来。
他把干净的棉布沾湿,低下头,擦拭绡绡腕上干涸的血迹,从绡绡的方向看过去,那双略显清冷的凤眸垂着,配上轻柔的动作,一张很有世外高人风的清俊小脸多了几分人气。
屋里安静下来,安书杰闲不下来,开始和几个孩子搭话。
“小朋友你们叫什么呀?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被人抢了?”
绡绡享受着小和尚的贴心照顾,晃晃脚,指着哥哥:“我哥哥,卢站台。”
又指着顾名琛:“弟弟,卢橘子。”
说完,小手一转指回自己:“我,卢秀儿。”
安书杰:“……”
我看你是欺负我读书不好。
安书杰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问:“我盲猜一下你爸爸的名字,是不是叫卢背影?”
“当然不是。”绡绡摇摇小脑袋,一脸“你怎么这么没新意”的表情,严肃纠正:“我们随母姓,我爸爸姓顾,叫顾苟。”
“……”安书杰俯下身:“你确定他是你亲爸?”
他觉得并不像的亚子。
绡绡眨眨眼,用力点头:“怎么了?一丝不苟的苟,不行吗?”
安书杰无语地抹了把脸:“好的,秀儿,你歇会儿吧,我要去做饭了。”
三岁一代沟,隔着马里亚纳海沟的他们本不该交流太多,告辞了。
安书杰跑去做饭,懂事的顾名亭心里清楚,人家是被他妹妹赖上的,自然不好意思白吃,也要跟着去帮忙,安书杰拦住人,把兄弟俩一起按到床上休息。
顾景扬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他睡的昏昏沉沉,陡然间想起自己正在逃跑,猛地惊醒。
侧过身,发现身边躺着两个小身影,借由外面照进来的月光,顾景扬认出那是他两个儿子。
绡绡呢?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巨大的酸痛感席卷全身,痛的他差点摔倒,顾景扬用力咬紧牙,磕磕绊绊地打开门走出屋子。
山间夜晚清凉,一阵舒适的清风吹过,顾景扬不自觉眯起眼,一个大嗓门在耳边突兀响起:“苟哥你醒了。”
“……”顾景扬:“???”
说话的人捧着切好的西瓜放在前方小石桌上,招呼他过来,顾景扬注意到,那已经坐了两个小孩,他女儿正是其中之一。
“苟哥,你饿了吗,先吃饭还是先吃瓣西瓜?”
顾景扬终于反应过来那是在叫他,他走过去挨着女儿坐下,皱着眉,死鱼脸质问。
绡绡仿若眼瞎,捧着瓜啃地特别欢实,一点不见外。
安书杰注意到父女俩的眉眼官司,坏笑一声,问道:“苟哥,听秀儿说你叫顾苟,我看你年纪比我大,就自作主张这么称呼了。站台和橘子还在睡吗?用不用叫起来吃点饭?”
顾景扬:“……”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用想都知道,这小混蛋在他昏过去的时候又编了一堆瞎话,他看着一脸“我看破不说破”的安书杰,无奈地揉揉眉心。
“你可以叫我顾哥。”
“行叭。”没看到亲爹暴打熊孩子的安书杰遗憾地咂咂嘴。
没有丝毫愧疚的绡绡吃完手里的西瓜,拍拍手,自来熟道:“我吃好了,有洗澡的地方吗?我想洗漱睡觉。”
小和尚放下手里的瓜,朝她点点头:“跟我来吧。”
安书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转过头对顾景扬道:“你女儿真不是个简单的孩子,戒心太强了。”毅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明明三个孩子里,她不是最大的,伤还是最重的,却偏偏硬撑到爸爸醒来,才肯休息。
他拐弯抹角设了一堆语言陷阱,想要套话,这孩子就跟铁泥鳅似的,滑不溜手还撬不开嘴。
顾景扬听出他话里的赞许,又心虚又愧疚,更加心疼,他叹口气向安书杰道谢,又把父子几人被绑架的事,掐掉重要关窍,简单讲了一遍。
最后道:“安先生也看到了,以我们父子四人的状况,现在还无法离开,我马上联系家中,但因为时间问题,还想麻烦您收留几日。”
“这我决定不了。”安书杰摆摆手,大大咧咧道:“林远寺是我二叔的,我纯粹是离家出走,走投无路,过来蹭吃蹭喝。”
顾景扬为难地蹙起眉:“那……”
“哎,管事的来了。”安书杰朝回来的小和尚招招手,待人走近对他说:“小师弟,苟哥想带孩子们在寺里住几天,你看行不?”
顾景扬握拳:“……”
算了,为了蹭住,这个称呼他忍。
顾景扬看向小和尚,用尽全身力气,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没想到小和尚平静冷淡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反倒沉默良久,转过头看安书杰:
“他做这个表情,是在威胁我?”
顾景扬:表情渐渐狰狞jg
玛德,为什么现在的孩子说话都这么欠揍?
安书杰噗哧一声,不厚道地笑着拍拍顾景扬的肩:“苟哥你别介意,我小师弟哪都好,就一点,过于诚实。”
“哦,呵呵。”顾景扬诚实地回给他一个假笑。
小和尚垂眸思索片刻,最后点点头:“可以,但是寺里不养闲人。”
顾景扬松口气:“没问题,等到过几天我们离开,我会捐一大笔香火钱,作为我们父子叨扰的感谢费。”
小和尚眉眼淡淡,摇摇头:“不用,肉偿就行。”
“……”
一阵凉风吹过,顾景扬捂紧自己的破洞小衬衫。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是这种和尚?
晚上休息之前,顾景扬联系到顾老爷子,家里那边果然已经乱了,绑架案发生后,顾老夫人直接晕了过去,卢月晴也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
绑匪打过一次电话,只说不许报警,之后或许是因为父子四人逃脱,没有再联系过。
父子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商定好方案,结束通话。
在陌生的地方,绡绡一直保持着警惕心,半梦半醒间听到声音,想起外公外婆,强撑着起来,也要打电话报平安。
电话里外婆听到外孙女的声音又哭又笑,那天从女儿那得知孩子丢了的消息,外婆都快疯了,焦急万分的老两口急忙跑到城里女儿家,询问情况。
卢月晴就在旁边,也在哭,三个人说了好一会儿,外公才拿过手机,了解他们的现状,又让绡绡把电话给顾景扬,翁婿俩说了几句,这才挂断。
等到绡绡再度睡着,顾景扬仰躺在床上,从头思考这场绑架案。
他们一家的行程是突然定下,知道的人极少,也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带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