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宁
太子余光瞥见她窘态。捏杯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问:“宋姑娘怎么了?”
“殿……”宋意晚急促开口又意思到不妥,她快哭了:“大人,您为何带晚晚来这里?”
太子不疾不徐的喝两口菜,吩咐了一旁的瘦马续上。
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几乎将宋意晚的精神磨在崩溃边缘,裴澜觉得差不多了,看向她,疑惑道:“有急事?”
宋意晚没想到他反问自己,顿时摇了摇头:“没有呐。”
这话说的不老实,却在意料之中。
太子来之前,让纮玉打听了,宋意晚的未婚夫许江今日约她出门。他本以为这姑娘会拒绝,哪想到她愣是只字未提,就跟他来了。
仰承父亲的青年才俊,和来自京城的金尊玉贵的贵人。
裴澜一点也不意外宋意晚的选择。
他点了点桌子,问一旁伺候的瘦马:“你今年多大了?”
瘦马规矩答:“十五。”
太子挑眉,又问:“可伺候过人?”
问到这个,瘦马抬起头,那双单纯眼眸看着裴澜,竟生出了一丝期盼,她嗓音轻且细,柔柔道:“还没。”
宋意晚不明白太子殿下想做什么,可眼见这瘦马对他露出女人都懂的目光,心底里一下子就慌了,任凭她如何压制,那股滔天的醋意又涌了上来。
如此下贱的坯子,怎么还妄想攀附太子殿下?!
太子拿筷子挑起那瘦马的下巴,眼神轻佻又风流,哑着嗓子问:“可愿意跟了本大人?”
瘦马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睁的很大,眼底渐渐氤氲出水色,她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只拼命的点头。
眼前这位大人俊俏风流,出手又阔绰,面容更是她从未见过的俊美,若是能跟了这样的男子,便是叫她做什么都甘愿。
宋意晚在一旁,眼见着太子殿下眼底的兴趣越来越浓,心里着急,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是要当着她的面纳了别的女子么?还是一个瘦马!那她算什么?!
宋意晚急的喉咙声哑,粗粝的喊了一嗓子:“大人!”
太子唇角微勾,可又一瞬掩饰好。他佯装疑惑,偏头问:“怎么了?”
宋意晚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说不出话。
她很想问问殿下要做什么,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呢?但是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神经。她快疯了。
谁料,太子不如往常的冷漠,竟是凑了过来,那张极盛极俊的颜认真的看着宋意晚,用着温柔哑哑的语调问:“你不高兴了?”
太子殿下难得的温柔一下子就让宋意晚缴了械。
她无声的点点头,眼里的泪珠几乎就要掉了下来。心里却高兴极了,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
殿下哄她了,还是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这胜利的喜悦都是加倍的。
太子轻笑了两声,放下筷子:“行了,别哭了。孤不要就是。”
言罢,他随意看向那两个瘦马:“出去吧。”
那位瘦马眼底的希望霎时幻灭,她嗫嚅着可仍不敢在说什么整个人愣在一旁,还是被身旁的敲打,生拽了出去。
她们走后,宋意晚擦了擦眼泪,低低道:“殿下,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经历了这一遭,宋意晚知道太子是故意的。不管他是试探她的心,还是为了旁的,那么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她喜欢太子,已经喜欢到不可自拔了。
十七年都不怎么掉的眼泪,如今短短两天,已经为他落下无数了。
宋意晚心酸的承认,这就是爱上一个男人的下场吧,还是那样一个尊贵的男人。
一番装模作样后,太子也不打算装了。他正色道:“孤确实有话要说。”
宋意晚仰头看着他,脸颊还挂着泪痕。
太子道:“你看这个瘦马,孤要她,她就生了天大的希望。孤不要,她就不可避免去伺候别人。她的一喜一悲,一生一死,包括自己的所有全被掌握在别人手里,是不是很可怜?”
宋意晚眸里怔松,有些听不太懂,但仍然点点头。
太子又道:“孤听闻金陵前任知州的旧部曲鹤有一女,沦落青楼。”
咬到最后四个字时,太子特地观察了宋意晚的神情,他真切的,无误的捕捉到她眼神里的闪躲。
果然,宋庆彦干的那点勾当,她是知道的。
“孤向来仁义为政,曲鹤无辜惨死,他的遗女就如同方才的瘦马一样,命如浮萍。孤不忍她再这么被糟践下去。”
话说到这份上,太子觉得他点的够明白了。
宋意晚眼下听懂了,她本打算继续装傻,可太子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一定知道曲小雨在哪。
面对头顶那精明笃定的眼光,她默了半晌,心里那点心思垒了一道又一道的墙,终于,她抬头,用尽毕生的勇气认真问:“那殿下会纳了曲小雨么?”
醋意十足的逼迫。
太子脸色一瞬就沉了下来,他活了二十四载,被陛下逼过婚,被皇后逼过婚,可被一个小官家的女子来逼迫,还是头一遭。
他冷声道:“你觉得你在用什么身份质问孤?”
言下之意,你也配?
宋意晚看到太子眼底的冷漠,身子顿时一软,堪堪朝一旁栽去。她额头冒了一层汗,顾不得擦,赶紧跪下:“殿下息怒,意晚,意晚知错了。”
太子眼底冰冷不减,可想到今日约她的目的,语气缓和了些:“孤不会纳她。”
短短几个字,算是侧面服了个软。
宋意晚跪在地上,背几乎要地板贴上,听到裴澜的回答后缓缓起身,眼泪噼里啪啦掉在脸上,唇边,委屈的说不出话。
太子演戏演到底,他叹了口气,捏着像是拿她没办法的语气,怜惜道:“起来吧,地上凉。”
得到他那一点子少有的柔情,宋意晚受宠若惊的哽咽两声。她重新坐到裴澜身边,又吸了吸鼻子。
太子随手在桌上抓了个帕子扔过去,敛去眼睫下的不耐烦,语气仍是挑不出错的深情:“擦擦吧。”
面上镇定自若,实际内心他已经在狂躁的边缘了。
他哄阮菱都没这么费心过。
宋意晚捧着那帕子,感受着经他手的温度,怔怔的出了神。
“现在可以告诉孤,曲小雨在哪了?”他耐心问道。
宋意晚飞快的擦了眼泪,随后抬头看向裴澜。
她的心在摇摆,在动摇。
她曾无意间撞破了父亲与林锡金的谈话,父亲憎恨曲鹤,连带着抓了他的女儿曲小雨塞给了林锡金,可林锡金是什么人,酗酒,还喜欢吸食那玩意。喝的烂醉后就喜欢打女人,前任发妻就是被他生生打死的,可他串通父亲悄悄处理了尸体,而后传出消息,那女子与林锡金和离回了老家。
就曲小雨那么个花儿一般的年纪,怎么能承受得住林锡金那生猛禽兽。
为免再出人命,父亲命林锡金把她弄进明月楼。他想发泄了去找就是,只一条,怎么玩弄都可以,不许弄死。因为曲小雨手里好像还知道些什么秘密,她没敢再听下去就跑了。
曲小雨那点秘密对父亲有没有危害宋意晚不知道,可曲小雨对于父亲确实是个重要的人,听说太子殿下是来查父亲的。
宋意晚犹豫了,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太子……
看透了宋意晚心里那点子心思,太子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修长削白,骨节分明,是耐心耗尽的表现。
他催促道:“孤不逼迫你,怎么选择看你。”
“晚晚。”他道。
短短两个字绕过他的唇畔,带着上挑的尾音,意味分明。
宋意晚瞪大了眼眸,一下子就明白他所说的选择是什么。
是留在金陵做一辈子官吏之女,还是从此踏入东宫,侍奉未来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做他的妃嫔,从此身份有了天差地别的飞跃。
只一瞬,宋意晚就做出了选择。
她满怀期待,轻音道:“殿下,曲小雨就在这个明月楼里。”
终于得到消息了,太子唇角微勾,霎时站起了身,再没理会身后的宋意晚,径直出了门。
——
“阮姑娘,咱们就这么一个个推开门找不行啊!待会儿闹大了,老.鸨就带着打手来找咱们了,我是没事儿,但是带着你,我怕应付不来啊!”
小顾将军实在忍受不了阮菱的行径,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高门小姐竟然能带着他一扇扇的去推那些春.色阑珊的门!
阮菱又推开了一扇门,这次,她清晰的看到了里边那个男人,是林锡金!
她拽着顾忍的袖子,低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就是这间了。”
小顾将军当即闭嘴他那碎碎念,随着她的声音压低了身形,一同挤过去看。
这一看,他顿时“嘶”了一声。
眼前的场景与那些寻常香艳不同,异常的,异常的重口!
小顾将军哼哼道:“想不到这林锡金这个人不禁禽兽,还有这种爱好。”
身侧的阮菱同样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她用手挡住眼睛,可还是止不住的干呕恶心。
她扶着门框,纤细的身子弯着,腿不住的抖,眼睛登时红了一圈。阮菱紧紧的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忘记刚才看见的却怎么都忘不掉,黑暗中,一股力量托住了她。
很凉的手,却带着熟悉的甘松香。
阮菱猛地回头,却是裴澜。那双黑眸亦看向他,除却惊讶还有一丝愠怒。
太子抱着她的腰肢,向上托了托,漫不经心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冰冷:“你在这做什么?”
先入为主的态度,丝毫忘记昨儿他为了约会宋意晚,而特地折腾她到凌晨。
阮菱也显然被问住了,可此刻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要想到方才那一幕,她胃里就不住的泛酸水,想吐。
太子一手扶着她,也朝门缝看去,这一看,就不可避免的皱起了眉。
林锡金这个畜生还挺会玩。
他把曲小雨吊绑在架子床上,而曲小雨垂着头,毫无意识,像是吸食了某种迷香昏了过去。衣着未缕的林锡金就站在床边对曲小雨又咬又打,行那不入眼的腌臜之事。
当真畜生至极,连他这个男人看着胃里都犯酸,更别提阮菱……
太子微微眯起眼,随后抬腿狠狠踢向小顾将军,厉喝道:“孤你看好她,你就这么看的?”
他这一脚是用力的,小顾将军疼的冒了一层冷汗,唇色也变得惨白。他捂着小腹,强忍着躬下身,语气颤颤的:“殿下,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