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宁
像是丢失了一件珍宝一样。裴澜低头睨了眼自己空空的掌心。
明明小姑娘就站在自己眼前,可他却觉得眼前满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荒野。
他曾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儿,如今就变作一根根刺插在了自己心上。
阮菱轻咳了下嗓子:“既然殿下不需臣女还,臣女告退。”
“听说你母亲把你许给了亲戚?”见她要走,男人突然开口道。
阮菱怔怔的看着他,不言语。
姨母和表哥才来京没几日,太子日理万机,他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裴澜看着她澄澈澈的美眸,继续道:“你那个表哥,外面温和有礼,可骨子里却是个死板的。”
先前他救自己的那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阮菱声音变得躲避:“这是我家的家事,就不牢殿下费心了。”
眼神飘忽,语气闪躲。裴澜蓦地胸前闷了口气,从前竟不知道小姑娘这般倔强。
想让她服个软,是真难。
他揽过身前娇软的腰肢,很细,盈盈一握。裴澜手臂控制不住的加重了些。
“您做什么?”阮菱似是没想到他突然的举动,惊呼道。
男子的呼吸滚烫,清冽的甘松香味萦绕在鼻间。
“殿下快松开。”阮菱被他抱着,躯体淡淡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到她身上,暧昧又撩人。
裴澜瞥了眼窗外,似是闪过一个男影。他削瘦的下颌轻轻在她颈窝碰了碰,低哑道:“就当还了。”
一个拥抱抵一个救命之恩。
阮菱忍受不了他的触碰,可也只能别过脸,等他完事。这一偏头,就恍惚看见了一个人影。
她咬唇,眼眸看直了。
感受到怀里的小身子僵了僵,裴澜顺势松开她。黑眸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街上空落落的,哪还有什么人影。
他那双总是凛着的眸子,突然就染上了点点笑意:“回吧。”
而阮菱此刻什么也听不清了,脑子里轰隆隆一片巨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刚看见的那个人影,好像是苏哲!
第36章 偏爱 太子今日摆明了偏心阮菱一人。……
阮菱的脸色渐渐没了血色。少顷, 她转头眸,眼里沁满了水雾:“你是故意的。”
裴澜本还淡定从容的搂着她,这会儿见她哭了, 眼里有一瞬的慌乱,可面上仍是一贯清贵自持做派:“是。”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阮菱金豆子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她捂着手背, 就那么脆生生的站在裴澜面前哭。
她委屈, 她憋闷,她难受极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毁我的名声?在外祖母面前是, 如今在表哥面前还是。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卑贱么?活该被你欺负,糟践, 我视若珍宝的名声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阮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转身就要跑。
“菱儿!”身后贴上一截滚烫,裴澜攥着她的手腕, 固执又笨拙的用最本能的方式。
他声音低了些:“怪我。”
阮菱胸腔一阵阵的发酸发疼, 眼睛肿的像个兔子,恨恨的看着他。
裴澜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睛, 刮去那让人烦闷的泪痕。他抚着她的小脸,喉咙低哑:“你一哭, 孤的心口就疼。”
阮菱抽搭两声, 长长的睫毛垂着, 被泪水浸湿,心底却冷笑一声。
若真是这样,她便天天哭, 夜夜哭,疼死他才算。
可是发泄完她也后悔了,眼前的人是太子, 纵然他手段再卑劣,她也无可奈何。东宫太子,未来的陛下,光是这身份就将她压得死死的。
他若执意要搅合自己的婚事,十个沈家也挡不住。
阮菱她悲哀的发现,有些事儿,硬碰硬是没用的。
裴澜见她态度缓和下来,便知她不恼了。
他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低低道:“回家吧,菱菱。孤就在这,你一直朝前走,别怕。”
她睫毛颤了颤,没言语,一声不吭的跑了。
身后裴澜看着她花朵一般轻盈的身影,心口却一阵发酸的疼。
维系着太子的名誉,声誉,勤勉政务二十余年,一身的心思精力全都给了大楚。如今,身为储君也好,来日登基也罢,他的婚姻大事儿,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做主。
她躲着自己也好,怨自己也好。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阮菱从铺子出来时,人群已经散了不少。刺客被太子近卫剿灭个干净,福乐公主归京的车架也不见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调整情绪,朝沈府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沈霜此刻在不在家中,还有刚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苏哲。
就这么走着到了沈府门前的巷子口,她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阮菱转过头,却见是苏哲,她下意识脱口:“表哥?”
见到她后,苏哲脸上的焦急缓了许多,他关切道:“表妹去了哪里,可叫我好找。”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阮菱记着之前裴澜提醒,苏哲是个骨子里很刻板正统的男人,不知道刚刚那个人影是不是他。若他看见,定会介意。
阮菱不想隐瞒,便直说了:“前头闹刺客,刚好遇见了个朋友,这才安然无恙。”
苏哲眼神一点也不意外,更没再说别的,只道:“以后别乱跑了,你母亲会惦记的,我也是。”
阮菱看着苏哲的眼色,一瞬就明白,方才他一定看见了。
这样的苏哲,连带着那句“我也是”也变了味道。
她觉得,若心里在意,那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这样藏着憋着,总有一天会憋不住的,那样的反噬她害怕,也承担不起。
几乎是一瞬,阮菱对于这门可许可不许的婚事,有了定夺。
回去后,沈霜也早早回府了。阮菱去给沈氏请了个安,便回房了。
暮色一点点落下来,冬日里的下午很短,天总是黑的很早。阮菱抱着膝盖缩在床上,想着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她心里却是一团乱。
清音端着晚膳进屋,招呼阮菱吃饭。
见她没什么胃口,便只盛了一些薏米枣仁露,里边掺了蜜,恬润可口。清音坐到她身边哄着:“姑娘没胃口,多少也喝点,省的夜里饿肚子,明天还有事儿呢。”
阮菱问道:“什么事儿?明儿不是二十九么,守岁要后日呢。”
清音惊讶,夫人刚刚没有跟姑娘说么?
她转头指着桌上的帖子:“早先宫里给老太太下了帖子,福乐公主回京,在宫里设宴,便邀京中四品以上的公侯家贵女。午后就要入宫。”
阮菱眼眉动了动,却也无甚表情。今日经历的事儿太多了,她乏了,明日的事儿且明日再说。
她用过羹后便歇下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沈家接到了宫里的帖子,府内上下自清晨开始便忙得不亦乐乎。毕竟,这可是参加皇宫的晚宴,除了世家贵族的公子,宫里有太子,皇子,不少皇亲国戚。若是瞧对了眼缘,那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儿。
沈家虽是累世名门望族,可却从来没跟皇家沾过亲。是以,这次宫宴,合府上下都很尽心筹备,除了阮菱。
沈从染沈从心留在府里陪着老太太,大娘子王氏带队,带着沈家嫡姑娘沈霜沈月,表姑娘阮菱阮妗,三辆马车自沈府门前出发。
沿街,去皇宫的长街上,几乎全被各色华盖马车席卷。
彰显着贵族身份的徽记随着风儿飘飘起舞,韩国公府的,越国公府的,随远侯家的,数不胜数。阮菱掀开帘子,眼色恹恹,满脑子都想着晚上回家要怎么跟母亲解释她不想嫁给表哥的事儿。
伴随着辚辚之声,马车停在了神武门侧门。今日到场的贵眷实在事多,姑娘们下车且等了一会儿才排上队。
王氏递过了帖子后,沈府一行人随着掌事公公进了宫。
皇宫内朱墙碧瓦,巍峨宏大,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整个皇宫还没褪去银装素裹的妆容,朱红并着雪白,为不近人情的皇宫增添了一抹柔和。
脚下的路被宫人清理干净,走着不算费力。
掌事公公一边引路一边介绍道:“寻常公主只能跟生母住在一个宫中,可咱们福乐公主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又为大楚和亲免了两国之战,圣人特赐朝华宫独居。今日的宫宴就设在朝华宫,内廷其他地方还请不要四处走动,以免冲撞了哪位娘娘。”
众贵女颔首称是。
朝华宫的后殿早早的设上了曲水流觞,有几家贵女早先到了,或三两煮茶赏梅,或弹琴赋诗,或褪去了厚重的披风,比赛投壶,射箭,十分热闹。
王氏嫌弃人多,便打算先带着沈霜沈月去见福乐公主,叫阮菱姐妹在外面候着。
阮妗看着她一扭一扭的做派,满心满眼瞧不上,她拉着阮菱的手,看着满院子的热闹,兴奋道:“长姐,咱们去投壶吧!”
阮菱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软手:“长姐乏了,在一旁看着妗儿比赛。”
阮妗不依,抱着她的胳膊晃悠着:“长姐。”
她的声音娇娇气气的,更别提拉长了尾音,还未及笄的嗓音像只小奶猫一样,像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
阮菱耐不住她厮磨,只答应若赢了晚上回家时去给她买民食轩的金丝枣泥糕。
阮妗哼唧唧的:“那要两包。”
阮菱刮了刮她的鼻尖:“你也不怕把牙吃倒了。”
阮妗“嘿嘿”傻笑了两声,两姐妹正说笑着,迎面走来几位世家公子,阮妗正对着,一眼便瞧见其中那道藏蓝色的身影,杏眸顿时不自在的飘了飘。
阮菱听见了脚步声,也瞧见了。她顿时捏了捏阮妗的手,示意她别失礼,而后微微福了身子:“臣女见过恒王殿下,谢大人。”
裴恒手里扇子一手,笑道:“嫂……阮姑娘免礼。”
阮菱肩膀碰了碰阮妗的身子,阮妗这才回神,匆匆低头:“见过恒王殿下。”
说完,便站在阮菱身侧,小手攥着她的袖子,一言不发。
可那小身板紧张的样子,溢于言表。
谢延的目光落在阮妗那局促的小手上,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无奈道:“看不见我?”
阮妗垂着头,想佯装听不见。阮菱轻咳了声:“妗儿,别闹。”
阮妗飞快抬眸,雪白香腮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红。她轻呐了声:“见过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