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宁
有的人拿嫁衣,有的人扶冠子,就等着她这个待宰的羔羊呢。
阮菱闭上眼,惨兮兮道:“轻点,你们轻点。”
一盏茶功夫后,阮菱着好了妆容和冠饰。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阮家女的容貌本就惊为天人,如今精心侍弄了一番,更是美的像是天上的神仙妃子般。
阮菱顶着发上的凤冠,皱眉道:“好重啊。”
桂嬷嬷扶着她,轻笑道:“娘娘,这便觉得重了。日后怕是要更重呢。”
话一出,妇人女子皆低低笑个不停。在场人都心知,这是在说她们菱儿日后要做皇后呢。
外面光线柔和昏暗,酉时到了。
院外倏然响起喜庆的锣鼓和傧相的欢呼声,喜庆和热闹,团团笼罩着沈府。
阮菱鼻尖一酸,望向沈氏,这是要催她出嫁了。这一嫁,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
阮菱正伤心着,外头清音惊喜道:“纮大人?”
随后,便瞧见一身黑衣,手持佩剑的纮玉进了门。他冲阮菱行了个礼,随后递过一封长笺:“娘娘,殿下怕您迟迟不出屋,特做了催妆诗一首。”
说到这儿,连纮玉都感慨殿下料事如神,娘娘眼下愁态竟真和他出宫前殿下猜的一样。
阮菱一怔,连伤心也忘了,顿时接过那信笺。
软软酥人的小声,浅浅念道。
“娇羞不肯下妆台,侍女环将九子钗。”
“寄语倦妆人说道,轻施朱粉学慵来。”
她脸小,眉梢间顿时挤上几抹霞色。情怯之余不免感动,他好像能洞悉她所有的情绪,生怕她有一点点难过。
沈从染也颇为动容,她从没想过太子能对菱儿做到这般。不能亲自到场,却能命人把催妆诗带来。
清音瞧这架势,心底忍不住笑,殿下不禁送来了催妆诗,他还亲自来过,怕不怕。
众所周知,太子妃本就是一个职位。只是太子赋予了不同的意义,这下子谁都知道了。在太子心里,阮菱便是他的妻,而非形同虚设。
沈从染扶着阮菱的手,声音颤道:“如此,为娘便再无不放心了。”
倏然,外头宫人喜庆的喊道:“太子妃出阁了!”
礼乐奏响,沈霜替阮菱盖章的红盖头。本该由父亲送新娘子的位置变成了沈从染。
两人走在前头,众人缓缓跟在后头。
沈霜早就把阮菱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如今她要嫁人了,不禁抹了把眼泪。
阮妗年纪小,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偏头问:“霜姐姐,你说阿姐要嫁去皇宫那么远,她会不会饿啊。”
沈霜那眼睫上的两簇眼泪不免又化了开,又气又笑。
礼部和内务府的人准备好了轿辇,就候在沈府门前。
阮菱转身遥遥拜过沈家长辈。
沈老太太眼撑拐的手也是颤抖不已,沈氏和王氏一左一右扶着,余下便是沈家大房和诸多小辈。
“阮菱拜别亲人。”
沈老太太红着眼,摆手道:“去吧,好孩子。”
阮菱眼眶湿润,几乎是一步三回头。院子距离府门不多数步,可她却觉得好像走了好长好长。
喜辇缓缓抬起,虽还没婚定,可此番仪仗还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准备的,十八侍女,彩灯笼,羽林卫,一样都不少,浩浩荡荡的长伍几乎填满整个街道。
太子大婚,是东京城少有的喜事。整个临安街的百姓都纷纷敞户,翘首以望,想一睹太子妃的尊容。可他们等的脖子都酸了,那喜辇的纱帘却始终没动分毫。
到了宫门前,庄严厚重的宫门早早大开,东宫主事纮玉与礼部的大人在最前头开路,喜辇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东宫。
从午门走到了东宫门前,清音走的脚都酸了。她适时提醒道:“姑娘,到了。”
阮菱心尖像是被人点了一下,颤抖不已。
桂嬷嬷和清音一同扶着她下了地,礼部的官员主持,引着阮菱入了东宫。
东宫上下,满宫殿的游廊曲壁都高悬着华美精致的宫灯,窗棂窗牖上贴着剪裁精美的大红喜字。每一处,都昭显着用心。
寝殿外,早有一大红喜袍,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候着。
隔着红盖头,阮菱看不真切,只依稀能辨认出是那人的样子,廊下每一阶台阶都铺上了红毯,阮菱就这么一步步走着,一直走到了太子的身边。
男人牵起她的手,声音低沉:“这样凉?”
阮菱心一颤,眼眶蓦地就湿了。
来时她怀着未知,怀着忐忑。纵然她与裴澜相识多年,可如今要做他的妻子,她总是惶恐的。
如今她来了,就这么一步步到他身边了。可不消别的,眼前男子,只一个淡淡的嗓音就足以叫她红了眼。
阮菱停顿的动作,只是一息,裴澜却也知她哭了。
他柔声哄着:“别怕,有孤在。”
说着,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寝殿里走。
阮菱看不清前路,手却被温暖所包裹,没来由的,她很安心。
礼部官员念着钦天监写的祝词,然后,他高声道:“同牢合卺,永结同好。”
便有宫人递来酒杯,阮菱和裴澜两人交颈而饮。
礼部官员再念:“请殿下和娘娘各自剪一缕头发,结发夫妻,恩爱不疑。”
系着红布条的剪子递了上来,阮菱偏头在发髻末端剪下了一缕,而今日的太子殿下也十分听话,随着繁琐的仪制,一步步来。
记不清过了多久,阮菱脖子也酸了,胳膊也酸了,终于从那官员口中听得一句。
“礼成!”
宫人们陆陆续续退了出去,裴澜一把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四目相对间,娘子羞红了脸,郎君惊艳了眉眼。
阮菱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澜,一身绯色服制,春风得意,眼里的柔情似春水,却又更盛。
楚朝太子的颜,果真从未令人失望过。
“累了吧?”裴澜轻声问她,却又像是肯定句。他抬手把那繁琐贵重的凤冠摘了下去。
阮菱的额头压上一圈浅浅的印子,裴澜看着看着就笑了。
以往她是阮姑娘,从此她是他的妻,是长定殿庙册上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门外传来宾客和皇室贵族的哄笑声,大家都在等今儿的主角呢。
“殿下,春宵夜长,你可别躲着了……”
阮菱看了眼窗外,满目喜烛,竟盖过了月色。
裴澜抚向她的小脸:“你别理会他们。”
阮菱小心思被看出来,唇边浮现两个梨涡:“我在这等殿下回来。”
“唤孤什么?”男人指节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低哑道。
阮菱一怔,旋即甜甜笑了:“夫君。”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娇气,软软酥酥的一叫,太子殿下眼色便柔柔的深了下去。
他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咬了下。
阮菱急忙推了推:“夫君还要去应酬……”
男人戏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夫人以为今夜能跑?”
随后,他在她锁骨处重重吮吸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阮菱呼了一口气,都觉得热气铺面。
“等我。”男人留下这么一句暧昧熨帖的话后,便朝外走去。
阮菱顿时松了口气。
不多时,光滑的地板上响起脚步声,清音揣着几块糕点快步走了进来。
阮菱捻过一小块,揉了揉肚子,她确实饿坏了。
清音小心的替她捶肩,笑道:“姑娘,奴婢先服侍您沐浴去吧。殿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嗯。”浴间雾气升腾,阮菱褪去了亵衣,身子靠在桶沿边,崩了一天的心神在这一刻得到舒缓,她阖眼,渐渐涌上了困意。
再醒来时,肩膀一凉,她倏然回头,却是裴澜回来了。
男人一身赤红嵌金蟠龙纹锦袍,头戴金冠, 腰束白玉带,灯火映衬下,男人狭长的眼睑薄醉,泛着淡淡的红晕,挑眉看向她时却又分外迷人。
“夫君。”阮菱喃喃道。
裴澜什么也没说,打横将她从水里抱了出来。
“嘶……”
一声惊呼,一声倒吸气。
阮菱身前束着单薄,傲人风光无限,她羞怯的十根如花瓣的脚趾紧紧蜷缩着,拿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随后,她便听见耳畔传来深切的咬牙声:“菱菱,你该捂的是孤的眼睛吧?”
小姑娘深吸了口气,脸颊被他撩人的话语弄的灼红一片。细白的柔夷覆上了男人如画的眉眼。
裴澜取来绢布替她擦拭干净,阮菱冲烛台吹了口气,灯灭掉了两盏。
裴澜轻笑道:“菱菱,再熄灭两盏,孤也看得清。”
阮菱不解:“可就剩这最后两盏了,黑漆漆的,夫君如何能看得清。”
呼~一阵风拂过,寝殿里最后两盏也被熄灭了,唯余楹窗间两个又粗又长的红烛。
红烛离得远,帷幔散落一地,黑暗中,男人的呼吸声就在耳侧,愉悦而又克制:“用手。”
黑夜里,触觉确实比视觉来得更直白些。
说着,男人大掌便摊上了她颈间的扣子,“砰”的一下,小扣子纷飞,男人大掌落在裙裾经络的纹路上。直到这时,阮菱才明白,裴澜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月色就显得格外皎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