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钤
这夏天，是有点儿热。
他都走好久了，乔云想还在门边倚着，秃秃过来拍了拍姐姐，“快关门，蚊子该进来了。”
乔云想哈哈笑着将大门关上，问道：“秃，电影好不好看？”
“好看，就是有点不明白，小和尚怎么不管牧羊女了？反正我肯定不会不管你俩。”
“我俩是谁？”
“巧巧和想想。”
乔云想笑问：“你想怎么管？”
“当然是好好管。”
“这样啊，那你得好好上学。”
“现在就写拼音，妥妥滴！”
第二天早晨方寸刚走，莫愁和方松岭就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电视台家属院三个楼围成方型，乔家的房子就在侧面楼，娘俩盯着单元门，果然没多久，方寸带着人出来了。
方松岭举着望远镜大喊：“妈你快看，小姑娘穿着牛仔短裤，上边是嫩黄的T恤，娃娃领小飞袖！胳膊老白了！腿老长了！”
莫错一瞅，可不是，这姑娘个头也挺高的，至少一米六八。她一把抢过望远镜：“我看看长得好不好。”
“好看！”方松岭很肯定地说，“咱家寸寸果然有眼光！人大方，手还巧，咱家冰箱都鸟枪换炮了！她给的坐垫也特别，我开学的时候带一个回学校。”
莫愁还是有些发愁的，“寸寸这样……耽误学习可怎么办？”
“是哦。”方松岭也有点担心，“那咱俩先观察观察。妈你看，小秃秃也穿了件黄T恤，还是牛仔的中裤呢！”
莫愁举着望远镜，“没见过这样的裤子，这种样式怎么想出来的，还给整了个小腰带。”
方松岭嘿嘿直笑，“哎呦我的弟弟呦，前边带一个，后面也带一个，不够他浪的！”
方寸和乔云想根本不知道楼上还有俩偷窥的，一路有说有笑到了艺术馆，方寸把乔云想送进艺考班，又带着秃秃去少儿班看看。
这个时期的艺术教育还不像后来那样如火如荼，少儿班人不多，有儿童画和水墨画两种。秃秃欣赏了走廊的作品，非常肯定地说想进水墨班。
方寸便带他去交款，乔云想早就给秃秃准备好了，小孩自己交了钱，把刚学会写的大名也写上。
姐弟俩都去学画，方寸问清楚下课时间，找他刘叔给开了间办公室，自己坐在里面看书做题。
刘叔是谁？就是昨晚莫愁给打电话的刘老师呗。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儿童水墨班的老师在走廊里大声喊：“乔云思家长！乔云思的家长来一下！”
乔云想刚下课，听到喊声吓了一跳，以为秃秃受人欺负了。方寸也从办公室出来，一路小跑着过去。
教水墨的老师姓孟，教室里其他孩子都走了，只剩秃秃一个。孟老师指着画问：“乔云思以前学过水墨画？”
怎么可能！俺家孩子以前是小流浪，上哪儿学这么高大上的艺术？
乔云想摇摇头，“没学过。”
“没学过？！”老师音调高了几个八度，他拿来其他孩子的作品，“都是今天刚学，你看这孩子画的荷叶，黑乎乎的是吧？你再看乔云思的！”
老师有点小激动，“你们看看，浓淡相宜有层次。墨能用成这样，真的是刚学？！”
乔云想和方寸一起点头。
刚学，不忽悠。
“那我收了个大天才！”孟老师喜滋滋的，“乔云思同学，学画不带半途而废的袄，你好好坚持，回头老师领你参加比赛！”
第31章 妹子，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乔云想……
乔云想和方寸带秃秃在艺术馆附近吃饭, 下午又回去学习。儿童班只有上午课，秃秃便跟方寸坐进办公室，老老实实学它的拼音。方寸又教了他几个字，还有十以内的加减法, 给他打了字头又给出了题。
这次轮到方寸惊讶了。
就算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 也不可能坐这么稳当吧？更别说这孩子根本没上过幼儿园, 也没经受过学前教育, 能沉下心一直写, 你不喊停就不休息, 这也太不一般了！
他又观察一番, 小秃秃写字认认真真, 笔居然控制得很好, 刚学的字就写得横平竖直, 写字姿势更是端正得挑不出毛病。
这不只是个水墨画天才，这还应该是个学霸预备役！
他们哥俩在办公室学习, 乔云想这边却意外遇上了熟人。
她是插班生，又是莫愁介绍来的, 刘老师便格外关照。上午同学们画画的时候, 老师单独给乔云想补了课，手把手教她素描怎么画，调子怎么打，并且指了最简单的圆形石膏让她画。
其实，小乔同学上辈子是学过画画的，这些基础都练过，自己还买了一套石膏模型放在家里，真人素描也画过。但是有基础不等于能考上，必须处在环境中去适应这个时期的考试节奏, 还要有一个强化练习的过程。
正是这些原因，她才决定来艺术班从头学起。
其他同学已经在画静物组合，乔云想一个人在角落里画了圆又画正方，刘老师觉得她上手挺快，纠正了几个小毛病，直接把她扔到学生堆里跟大家一起画。
于是，上午请假的王薇刚进教室，一眼就看见坐在那儿画画的乔云想。王薇本来哼着歌儿呢，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
“你来干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儿么？”王薇居高临下质问着，越看乔云想越生气。
小王今天特意穿了比较流行的脚蹬裤，还穿了蝙蝠袖的上衣，来之前觉得自己一定是艺术班最美。可是为什么会看到乔云想？她为什么穿牛仔短裤？腿露这么多像个学生吗？她的上衣在哪买的？为什么市场没见过同款？
乔云想根本没搭理她，用铅笔比对着静物的大小。
王薇更生气了，趁着刘老师去取教具，在教室大声问：“谁给我讲讲，这位是怎么回事？”
有人回答她：“今天刚来的。”
王薇冷哼一声，“人家在学校考前一百名呢，跑咱们这儿来不是玩票吗？”
其余同学一听，也觉得乔云想不是来正经学画的。
乔云想放下笔，慢慢说道：“我觉得你这是个错误的认知，你把自己也放在不正确的位置。谁说文化课好就不能走艺术？谁说艺术专业课强，就不可能是学霸？好多人误解我门，说成绩吊车尾的考不上大学，因为艺术生分低，才走了画画这条路。其实我们这些人里面，更多的是喜欢画才学画，不是吗？”
同学们纷纷点头，就是就是，难道因为人家成绩考在前面，还不让学画了怎么着？
王薇冷着脸坐下，刘老师已经回来，她也不敢说太多，一边画静物，一边偷瞄乔云想的画板，结果越看越吃惊！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乔云想以前绝对没学过画，作为一个插班生，怎么可能打调子这么自如？怎么可能线条画得那么准确？
发觉她在偷看，乔云想一眼瞪过去：“你快画！”
王薇别别扭扭地问：“你衣服在那儿买的？”
“特意买了件大T恤，我自己改的。”
王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你你你……你帮我也改一件呗？”
乔云想瞪她一眼，“你好好反思一下，就凭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要是给你改衣服，我是不是有病？”
王薇眨巴眨巴眼睛，不吱声了。
一下午很快过去，刘老师开始点评同学们的静物，然后说道：“建议你们都去看看乔云想的，线条干净，落笔果断，形状也很准确。她是插班生，但是画得可不比咱们学了一年的同学差。”
大家一听，纷纷跑过去看，有个女生看完之后直接用手指头给乔云想跪了！
“妹子啊，求求你回去好好学文化课吧，你给我们留口饭吃吧！”
乔云想让她给整懵了，还没等回答，旁边一群人全跟着跪了！
平安小区附近的农贸市场，卖头饰的大嫂正在整理自己刚上回来的新货。看着那些花色，心情老美了！
一个多月前，天翔的头花都黑不溜丢的，后来有母女俩做了新鲜的样式，这饰品柜台的颜色开始丰富起来。最近那娘俩也不送货了，大嫂跑了趟天翔大批发，在人群里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抢到了好货。
这头饰啊，还得靠新样式吸引眼球！
她正忙着，有位妇女来到摊位前，小心翼翼地问：“嫂子，你要不要头花？”
大嫂一看，这也不是前一阵送货的老妹啊，于是问道：“你也有头花？”
“有，保证是新样子，卖得还便宜，我拿给你看看？”
来推销的正是刘红丽，她不是跟李冬梅一起去过乔家小作坊吗，一上手就觉得这活儿简单，好像还挺挣钱。她的心思当时就活泛起来，连打听带试探的，也大致上搞清了路数。
她猜到那些布片是从服装厂弄的，也托人搞到了一些，又买了些松紧带，还真让她加工出来一批货。她也不晓得可以去天翔，就算知道也不敢去，但是居然也琢磨出在农贸市场推销的办法。
刘红丽把自己的袋子打开，大嫂瞅了一眼：“这都是些基础款，你卖多少钱？”
刘红丽哪里做过生意，也不懂得要留些利润给小商贩的道理，“我这可便宜啦，这种一块钱就行。”
“一块？！”大嫂声音一下子拔高，“我在天翔大批发上回来的才五六毛钱，到你这儿一块？”
刘红丽让大嫂喊懵圈了，“内个啥……我以前买过呀，我买的时候一块五呢，给你一块钱，你也不少挣啊。”
大嫂愁坏了，耐心讲道理：“我们这都有上价跟着，还有摊床费用。能拿到便宜的货，谁缺心眼要这贵好几毛钱的呀？”
不止大嫂这么说，连隔壁摊位的大兄弟都凑过来，“对！你那玩意太贵了，整个农贸市场都没人要。”
刘红丽一听，咬了咬牙使了使劲：“那我也五毛钱给你！你看这颜色都挺好的，也适合夏天，你就留点儿呗。”
大嫂觉得可以考虑，毕竟送到眼前了，那就挑几个。她拿起一个头花用手拽了拽，啪嗒，断了。
大嫂怒吼：“你这质量也不行啊！别看我是小商贩，我们也要对顾客负责！质量要是不行，顾客又不骂你，他骂的肯定是我！”
刘红丽的脸臊得通红，“怎么就断了呢，你再看看别的，我缝的挺结实的，不能断。”
大嫂也没客气，接连试了几个，全折了！
刘红丽急道：“嫂子你轻点拽，这是往头上扎的，使这么大劲儿干啥呀？”
大嫂气得够呛，“你还说我？你用的啥松紧带儿？没弹性不说还不经用，这样的东西我可不敢收！”
刘红丽这个后悔呀，都是一时贪便宜用了劣质的松紧带，结果导致东西卖不出去。她赶紧换了另一个兜，“嫂子，我跟你保证，这兜头花用的松紧带都是好的，你看这款式也新，带小花朵和蝴蝶结的呢。”
大嫂瞅了一眼，笑了笑，“不是我说你，你这颜色搭配还得再学学。你看这个，红配绿狗臭屁，花还做得皱皱巴巴的，就算赶上圣诞节都没人戴，不骗你！”
旁边摊位大兄弟又凑过来，“蝴蝶结做的也不规整，你这搁哪儿整的货？做工质量挺够呛啊！”
刘红丽涨红了脸，“再怎么说也是最流行的款，我便宜点给你们吧，肯定好卖。”
大嫂嘿嘿一笑，“就这还最流行？要是两个礼拜前你这么说还行，你看看现在都卖啥样的了！”她指了指自己摊床里的丝带蝴蝶结发卡，还有各种鸭嘴夹，“看看，这多好看！你家的那些货，都过时了！”
都过时了，过时了，时了……
大兄弟补刀：“对，要是质量好点儿我们也能上，关键你又过时质量又不好。”
刘红丽深受打击，也不敢再去别的市场推销，默默把货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为自己付出的时间和成本惆怅。
迎面过来几个熟人，都是机械厂的同事，看见她就打招呼：“红丽，这是干啥去？”
“我上市场随便溜达溜达。”
“最近也没看见你，你忙啥了？”
如果刘红丽今天把货都卖出去，她肯定挺胸抬头说我在家做点小买卖，但现在她也不敢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