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钤
看她对这个话题不反感，乔云想找到了聊天的突破口，于是又问：“娟姐，你说怎么裁能节省时间？”
魏娟睨了她一眼，拿起剪刀咔咔剪了几个布片，然后拿起针就开始缝，三下两下缝好，果然是个挺可爱的猴子脸。
魏娟道：“这里面塞进蓬松棉就可以封口了，别塞得太少，脸胖点儿比较可爱。”
乔云想大赞：“娟姐，魏叔说你专门学裁剪的，我之前还不以为然呢，这么一看是我太狭隘了。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娟姐做的猴脸活灵活现，拿到天翔马上就得抢光。”
此等彩虹屁把魏娟拍得很是舒服，问道：“你做猴子干啥？”
“明年不是猴年吗，干咱们这行，就得学会应景。现在是基础的猴脸，我还想添点儿细节做成一个系列。”
“那还不容易，戴礼帽的行不行？抱着月亮的呢？头上顶个香蕉是不是也可以？”
“太可以了！娟姐，你让我们这些业余选手望尘莫及！”乔云想把剪刀交给魏娟，小魏嘁哩喀喳裁了几套，乔云想跟她一起缝好塞了蓬松棉，真带劲儿嘿！
五六个猴脸排成一排，戴礼帽的绅士猴、抱月亮的捞月猴、吃香蕉的馋嘴猴、戴小花的臭美猴、顶着金元宝的发财猴……
这些拿到天翔，在猴年到来之际，真能卖个好价钱呢。
魏娟把剪刀一扔，又开始打哈欠，乔云想试探着问：“昨晚没睡好？”
因为刚才破冰，乔云想又夸得真情实感，魏娟也就没那么抗拒，“跟我对象干仗了，我把他给削了。”
乔云想扶额，从老妈到强子到魏娟，周围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虎将啊。
既然已经开了头，魏娟索性打开了话匣子，“昨天我俩说到以后结婚，那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想让我爸给买俩房，一个我俩住一个给他妈住，我疯了？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反正你爸有，以后还不都归你。’哎呦我这暴脾气，我要惯着他我魏字倒着写！少了他又不是少块肉，就凭我这么好看，啥样的找不着？”
乔云想心道，咱不把脸抹这么白，还是能看出来好看的。
“那削完以后呢？”
“不踹了他还留着他？”
哦，这是分手了，难怪今天情绪不高，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乔云想做了个自我检讨，有时候看问题也不能光看表面啊。
魏娟吐槽完心里舒服了，“我看你这儿还做布包，你去整点儿人造毛绒，做个猴子包不也挺好？你不是要应景吗，今年做猴包，明年做小鸡崽包，后年做小狗包，大后年做小猪包。”
“娟姐，你是个强人呐！”
乔云想迅速在纸上画着，“猴子包做方形和圆形两种，方形的照样可以背书，圆的就给小朋友背着玩儿。”
谁也没想到，魏娟就这样留下了。她每天依旧很懒，但是也并非完全不干，时不时还能冒出个点子，受到全体劳动者的表扬。
再后来，乔云想找到了做米珠的厂家，抓着魏娟一起琢磨，各色四毫米的小珠子穿好，可以点缀在头饰上，也可装饰在布包上……
渐渐的，租用的第三件教室缝纫机摆不下了。这个时候，电视台的杜晓敏上楼敲门，她爱人就在市政府，说现在有个扶残规划，要帮一些聋哑人找工作。
乔巧珍斟酌一番答应下来，那几个小孩我都偷偷摸摸管了，还差这些个？聋哑人虽然交流困难，但双手是健全的，裁剪、缝纫、做头花都没问题，反正咱家厂子缺人！
就一个要求，人都必须干净。
几天后，十几个聋哑人来饰品加工厂上班，乔巧珍单独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教室。因为工作难度不大，他们很快掌握要领，不比普通人速度慢。
乔巧珍积极响应市政府号召，被评为三八红旗手。乔云想一语成谶，老妈果然出现在重要的公众场合，她上台拿着奖状当众讲话，并且接受了电视台采访。
最意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对于安置残疾人就业的工厂，政府给予扶持和照顾，怎样扶持呢？减税！
乔巧珍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善意的初衷，会引发一连串的后续，跟连续剧似的，并且有个特别好的结局。
时间过得飞快，九二年到了，猴年的春晚来了。
除夕一大早，强子把老房子打扫完，在门上贴好春联，又穿上羽绒服围着大围巾跑去工厂贴春联，之后骑着自行车直奔电视台家属院。
秃秃的腿彻底好了，正跟别家的孩子在院里打雪仗放小鞭，白白嫩嫩的小孩还跟别人吹牛：“我以前腿脚不利索的时候都比你跑得快。”
强子喊上秃秃，两个人一起上楼。
“哥，咱妈给你烀了肘子，还有酱牛肉。”
“那我多吃点。”
“方寸哥说，今年春节晚有小虎队。”
“真的假的？”
“指定是真的，方寸哥不骗人。”
说话间已经到了五楼，进了家门，乔巧珍和乔云想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小哥俩回来让他们洗手帮忙。
于是一个剥蒜，一个剁肉馅。很快，丰盛的年夜饭摆了一桌子，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团圆年。
第50章 在一起 强子下楼放了一千响的鞭炮……
强子下楼放了一千响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得窗户都响。别家也在放炮仗，声音此起彼伏，地上一片红色的炮衣，铺陈出浓郁的年味儿。
强子放完鞭回来, 乔巧珍举起杯：“咱家今年变化太大了, 从没房子到拥有俩房子, 从在春丰市跑市场到经营两个档口, 真是一天一个样。我从小饭馆的服务员变成厂长和老板, 这一步迈得太大, 差点儿闪了腰。来吧孩儿们, 咱家今年挣了不少, 希望明年可以挣更多。”
杯子里都是饮料, 乔巧珍一口干了, 又道：“强子和秃秃不知道哇，老妈离了婚之后, 一到过年就头疼。自己在家过吧，就我跟你姐两个人, 太凄凉了。回云想姥姥家吧, 她姥姥倒是不说什么，但是还得看兄弟媳妇脸色，觉得我们是外人，好像占了他家多大便宜似的。现在我扬眉吐气了，闺女儿子全都在，腰杆比谁都硬！”
乔云想笑道：“现在可没人敢给您甩脸色，前天咱们去送年礼，我舅妈笑得跟朵花似的。”
“对，刘瑛可谄媚了, 可卑微了，可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了。”
一家人大笑，秃秃举起自己杯里的汽水：“来呀，咱们干一个。”
乔云想逗他：“秃，你也回首往事，展望未来呗。”
秃秃想了想，特认真地总结：“我今年老带劲了，不瘸了！还换了三个发型，鸡窝头、秃头、正常头，希望以后可以有更多发型。”
小孩眉清目秀，在家养了半年，唇红齿白的，谁见了都要赞一声。此刻他端端正正坐着，套上一身汉服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乔巧珍笑着问：“你关注点怎么都在头上呢？再补充几点呗？”
“那我明年长高点，给妈考个第一回 来。”
这话乔巧珍爱听，揉了揉小孩脑袋，又问强子：“你呢？”
强子似乎有很多感慨，说道：“我这一年，得分上半年和下半年。上半年睡桥洞扛大包，下半年有了自己的床，学会了用缝纫机和印刷机，学会溜旱冰，还打了两次电子游戏。游戏机挺好玩儿的，可我还是觉得印刷机更好。下半年，我有了自行车，穿上了羽绒服，我觉得我不是原来的潘强了。”
秃秃阅读理解不太行，“那你是谁呀？”
强子抬手一个爆栗，“你哥。”
“哥，你还没展望未来呢。”
强子笑道：“我以后多学本事，还得把字好好练练，等我能签合同的时候字不能太丑。”
乔巧珍笑得呀，这小子始终记着他姐说的话，就想着以后签合同呢。最近他文化课补得也挺好，已经有了小学四年级的文化水平。
乔巧珍琢磨着，再补个一年，也让他坐在初中课堂里。
乔云想笑眯眯地听着，眼圈微微红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见识过岁月的狰狞，都经历过挣扎和痛苦。我们相遇了，在荏苒光阴中变化、成长，我们的这辈子，果然比上辈子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她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举起了杯子，“我太幸运了，能有机会找回你们，咱们心都在一块儿，这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一顿饭吃得又感动又温暖，吃完饭男孩子主动刷碗，然后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两个人笑得哈哈的，还眼巴巴地等着小虎队出来。
乔巧珍母女一个拌饺子馅，一个和面，为下一顿饺子做准备。
看了看时间，乔云想问：“我魏叔的车队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应该快了。”
魏东十二月份又买了两台五十铃，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车队。好几样生意一起忙，谁见了都得尊一声大老板。这不，他在春节前带上魏娟跑了趟广州，路上耽搁了一天，今天晚上才能到家。
乔云想笑问：“妈，你一直担心着吧？”
乔巧珍叹了口气，“能不担心吗，前几天还去给他求了个符，希望他每次都平平安安的。对了，他上次跟我说，天翔批发市场是面对整个东三省的，南方浙省的大批发才是面向全国的。云想，妈有点儿心动，想过了年跟你魏叔去看一看。”
乔云想瞪大眼睛，不是吧，俩人都聊到浙省了？
她不是没想过进军南方的大批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都得益于认识了魏东啊，魏叔为了老妈，真是不遗余力地帮衬。
“我看行，”乔云想点头，“既然心动，那就马上行动。”
乔巧珍一脸的憧憬，“如果能给那边的档口供货，那咱家的货就卖到全国了，老厉害了是不是？”
乔云想点点头，“这一步迈得有点大，以前卖头花是走路，在天翔兑档口是跳远，要是去了浙省，那就是三级跳。”
乔巧珍被逗得哈哈笑，乔云想又道：“魏叔帮咱家太多了，没有他，咱们不可能这么顺利进驻天翔，你也不会这么早就想到去南方。妈，魏家人挺好的，娟姐也跟我说，两家要是凑在一起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乔巧珍叹了口气，“别拿我开玩笑，我都这么一把岁数了，再说吧。”
乔云想心里暗笑，妈这还不好意思呢，脸都红了。
这边正说着，电话响了，是魏娟打来的，“我们回来啦，你告诉乔姨别担心。”
乔云想道：“那还等啥，赶紧过来吧。你们现在回去也冷锅冷灶的，直接来我家吃饺子！”
魏娟冷笑：“你包的能吃吗？”
乔云想咬牙：“这大过年的，你是不是想挨揍？”
魏娟哈哈大笑：“马上就去，把我的筷子和碗准备好。”
魏东父女俩很快就到了，进门时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是给乔家四口买的衣服，还有一小箱烟花。
刚坐下魏东就挨个发礼物，帅大叔先是拿出两个小盒子，“给，这是你们娘俩的。”
乔云想一看盒子就认出来了，浪琴表，有点不太敢收。
魏东把表塞在娘俩手里，“你们随便戴着玩儿。”
这表在九十年代初要三千多，虽然乔家已经是暴发户了，这个价格也不能戴着玩儿啊。
魏娟见乔姨她们吓傻了，一撸胳膊，“放心吧，不是假的，我也有。”
乔云想弱弱地说：“这礼物太贵重了。”
魏娟道：“你让他送便宜的，他能拿得出手吗？”
魏东又把一件东西扔给强子：“你的。”
强子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打开盒子一看，BB机！这孩子吓得一个没拿住，差点儿给扔了。
魏东道：“跟着你妈做买卖，你怎么也得有一个。广东那边机器便宜，给你就拿着用。”
强子激动地把机器别上，觉得自己更上档次了。
魏娟逗秃秃，“哎呀，忘了给你买东西。”
秃秃眼睛盯着电视机，摆了摆手：“妹有事儿，我魏叔不会落下我，没有也会给我补上。”
一屋子人都笑开，魏东把小霸王游戏机拿到小孩面前，“这个满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