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钤
七号上午，方寸顺利交了语文卷，出考场的时候人已走了大半。他准备在附近找家干净的饭馆，一眼看见十八中门口有人朝这边招手。
咦，是想想呀。
乔云想抱着两个保温饭盒，笑眯眯地跑过来。她不放心方寸在外吃, 高考不过就三天，高二又不上课，她正好做了给送来。
两个人一起吃了午饭，方寸又小睡了一会儿，精神饱满继续奋战。下午乔云想就在考场外等着他，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最后一科生物考完，方寸彻底放飞，和乔云想一起叫上强子和秃秃去夜市撸串，吃到一半陆安和肖颖也跑来，六个人玩儿到快九点才回家。
方寸彻底放松下来，强子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你想呀，大学霸天天揪着你做难题，谁能受得了。
强子发出了灵魂拷问：“鸡和兔为什么要放在一个笼子里？这不是难为人吗？”
秃秃道：“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想放猪，但是猪大大了笼子放不下，只能放小动物。”
强子的思路被秃秃带偏，“那为什么是这两种？不能放点儿别的吗？”
秃秃想了想，找了个特别合理的解释：“鸡和兔不干仗，也不是天敌，放一起妹有事儿。哥你想想，要是鸡和黄鼠狼放一起，那不完犊子了？”
强子点点头，“要是那样，这题还好做了呢，笼子里最后就剩黄鼠狼的只数。”
秃秃竖大拇指：“哥你太聪明了。”
强子指着另一道题，又开始愤愤不平：“还有出水管和入水管，好好的一个水槽子，灌满就完事儿了呗，居然一边灌水一边放水，为什么会有这种题！”
秃秃道：“肯定是因为他家不缺水费。”
“还有甲乙两地这类题，两个人一起走不好吗？非得前后脚走，还问谁先到，这就不是正常人干的事儿！”
方寸任他们吐槽，把一本作文书扔给强子：“你要是在三年级，我就一句一句教你写，但是你只有一年时间了。作文好几十分，也不能空着不写。这本书你反复读，熟悉了就能找到切入点，不难的。”
强子含泪接下那本书，改变人生是要付出的代价的，自己的代价就是算一些奇奇怪怪的题，还要读《我的爸爸》和《难忘的一件事》。
在强哥跟出水管入水管奋战的时候，秃秃也完成了期末考试。
红星小学一年二班的黑板上写了“家长会”三个大字，旁边还用彩粉笔画了些小花小草，孩子们的课桌上放着期末考试大榜，家长陆续前来，拿着成绩低声交流。
林洁是提前十分钟到的，看着儿子的成绩单，心情极其复杂。
她今年四月份离了婚，其实她早就知道，那个费尽心机抢到手的男人空有一副皮囊，并没她想象的那么好。程峰工作能力一般，也没什么事业心，而自己家境好工资高，他软饭吃了十年，却始终心安理得。
如果去年卫生用品厂的房子拿到手，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会那么深。好几千块钱拿出去，林洁的心都在滴血，这个男人太没用了，跟他过太憋屈了。
林洁心态有了变化，开始瞧不上程峰，他们三天两头吵架，彼此折磨着，消耗着。两人越吵越激烈，有一次她气不过，还上手挠了两下，自己也挨了程峰一拳。
再后来，她跟单位的会计好上了，对方也是有家庭的，但林洁不在乎——当初跟程峰的时候，不也拆散一对夫妻么。
林洁跟那会计蜜里调油了一段时间，说好各自离婚再走到一起，于是她正式发难，说程峰是废物，还想让他净身出户。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程峰别的事情窝囊，维护自身利益却很有一套，拿出一沓照片往桌上一摔，“我都不用找别人帮忙，光我就拍到五次，穿的衣服都不一样，在楼下就搂搂抱抱。我告诉你林洁，净身出户是不可能的，这房子你得留给我，要不咱们就上法庭。到时候我把照片给你爸你妈送一份，再贴你们单位一份，肯定特别精彩。”
林洁震惊了，这是个怎样的男人？居然不声不响留这么一手！
“呵，”林洁说，“不奇怪，你原本就是个自私的人。”
程峰表情有些狰狞，“这都是跟你学的呀，你找人拍乔巧珍打人，用的不也是这招么？”
林洁语塞，闹到这种地步，想不离都不可能。最后，房子和程矩归了程峰，她跟净身出户也没什么区别。
她的婚先离了，会计一看房子没保住，也怕程峰那边不讲武德，就以各种理由拖着。私会常有，一问离婚就我家老爷子病重不能受刺激，再不就孩子叛逆期闹着离家出走，就是不肯往前迈步。
程峰也是作，离婚后觉得在厂里抬不起头，工作不要了，准备下海搏一搏。
他给程矩转了学，把孩子扔给妹妹照顾，转手将七十多平的房子卖掉，也不知脑抽还是怎么着，两万就给卖了。
程峰心里一直不服气，凭什么乔巧珍就能混得风生水起？那么粗俗的女人，怎么就能又办工厂又上电视？
不就是赶上了经济大潮么，现在钱这么好挣，谁脱鞋下海都能捞一票。咱有了启动资金，用不上一年，乔巧珍就得对咱点头哈腰地赔笑。
程峰心里做着美梦，却忘了自己一向眼高手低。他学人家去广州进货，一下火车就被骗得底裤都不剩，只好灰溜溜地回来。
他终于知道，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经商也再不敢碰。
说来也巧，本地一家新兴的药业需要医药代表，程峰去了，被分到外省跑市场，孩子这头更不管了。
程矩在姑姑家浑作，姑姑也是够够的。这次期末，人家也要给自己孩子开家长会，于是通知了林洁，说你们的孩子吃在我这儿住在我这儿，一分钱生活费不给，连家长会也不开，脸还要不要了？
这话是当着林洁单位同事问的，林洁脸上挂不住，这才答应来红星小学。
看着大榜最后的名字，林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儿子虽然不爱学习，但也能考到中游，怎么转了个学下滑得这么厉害？
肯定是这个老师不行！一会儿开完会得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正想着，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林洁抬头一看，差点没惊掉眼珠子！
那个女人怎么来了！来开家长会？她家哪有一年级的小孩儿？！
林洁突然想起，乔巧珍的确收养了两个男孩，其中一个是挺小的……
俩孩子在一个班？这特么太巧了吧！
林洁的眼睛直冒火，那女人穿的裙子她见过，省城的大商场才有卖，不下两千块钱！她脚上那双高跟鞋，至少八百块，还有那包，那表……
想着自己一个月三百八的工资，林洁暗恨，这个女人已经生活得这么好了吗？
乔巧珍也看到了她，脸上现出惊讶，然后马上镇定下来，确定了儿子的座位，很嫌弃地坐在林洁旁边。
不是吧？俩孩子不仅一个班，还同桌？！
林洁冷哼：“也不知道是来开会的，还是来炫富的。”
乔巧珍拿着大榜：“哈哈，原来我家秃秃说的大傻子就是你家程矩啊！倒数第一，有点儿遗憾哈，你看我家大宝，双百！”
林洁气得要死，正要怼回去，小刘老师走上讲台，家长会开始了。
小刘总结了期末考试情况，并且汇报了这学期的班级工作。
“咱班是全校条件最好的班级，窗帘桌布这些，都是乔云思家长贡献的，她还给孩子们送了小布包。大家知道，学校的幻灯机就那么几台，搞公开课的时候才能用上一次。乔云思的妈妈得知这情况，主动帮班级买了一台幻灯机，这大大提高了孩子们的学习兴趣。现在，全校只有一年二班能每节课都用幻灯教具，真是太感谢了。”
哗哗哗，全班家长自发地鼓掌，由衷表达谢意。
“作为学校唯一的社会实践班，咱班的实践内容可谓是丰富多彩。孩子们肯定都回家说过，我们去电视台学做小记者，还去艺术团排练，并且体验过各种职业。咱班的材料是最厚的，作品是最多的，成绩也是最突出的！这半年，大部分的实践体验是乔云思家长帮着联系，咱班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和他们家密不可分。”
哗哗哗，家长们继续鼓掌。
林洁轻哼一声，“呵，在这儿刷上存在感了，那儿子又不是亲生的。”
第64章 未来山远水阔 乔巧珍才不会被她激……
乔巧珍才不会被她激怒, 笑眯眯道：“你家倒是亲生的，有啥用啊？你又不管孩子，他才考这么点儿分儿。”
“呵，抢了我家的房子, 住得挺舒心吧？”
“哎呦, 你还惦记着呢？其实我琢磨过, 才五十平的老房子, 留着也没多大价值, 你要是喜欢可以卖给你。咱们也算熟人, 我便宜一点儿, 两万五给你怎么样？”
林洁都要气死了, 这破房子都值两万五了, 程峰那个败家的, 七十平才卖两万！
这时，小刘老师总结完班级情况, 针对学生们的成绩和课堂表现，开始了单独点评。
为了照顾某些家长的情绪, 她没按大榜名次说, 而是按照座位顺序点评。家长们彼此都抱着善意，说到谁家孩子，大家都一起给掌声。
终于说到秃秃，刘老师道：“乔云思真是给了我很多惊喜，有那种……让所有老师都会称赞的课堂常规，他对知识的渴求度应该是全班最高的，下课还抱着科学书看。这次的成绩是意料之中，我也相信，他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学习态度。”
哗哗哗, 掌声中还伴着唏嘘：“看看人家这孩子。”
“乔云思性格开朗，对同学友善，但是也很有原则，这也是他受欢迎的原因吧。”小刘笑了笑，又道：“同学们都叫他乔宝，这真是非常可爱的外号呀。”
家长们都笑起来，小刘老师看了看旁边林洁，斟酌着开口：“咱班程矩吧，也是挺可爱的。但是课堂上只能坚持坐半节课，后半节就钻桌肚里玩儿了。他是五月份转来的，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帮助他，有了一定的效果，程矩妈妈在假期也督促一下，只要他肯听讲，每天都交作业，成绩一定会赶上来的。”
“另外就是，程矩有时会闹脾气，跟同学有矛盾的时候，闹起来不管不顾的。家长回去好好跟孩子沟通，让他学会约束自己的行为。”
刚才乔巧珍这边全是赞美，到程矩这儿虽然说得客气，但谁听不出都是毛病？
这么一对比，林洁的脸就有些挂不住。怎么着，我儿子跟她儿子坐在一起，就是为了做衬托的？她家的课堂常规好，我家的坐不住钻桌肚；她家的团结友爱，我家的跟同学有矛盾；她家爱学习，我家不交作业；她家有可爱外号，我家闹脾气？
什么玩意儿！
林洁越想越生气，这要是个年长的厉害老师，她也就瘪茄子了。但是小刘年轻啊，柿子不就是挑软的捏么？
原本她打算家长会结束后提出质疑，但现在她抑制不住心头怒火，翻了个白眼，大声道：“刘老师，我儿子没转来之前是考三十几名的，怎么转了学反倒越考越差？你们都教了些什么？”
林洁的意思非常明显，直接质疑老师的教学水平。
这还不算完，她紧接着又道：“我们在家是没怎么管孩子，但是既然送到学校了，不都应该你负责吗？不然要老师有什么用？”
小刘老师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毕竟经验少，一时间愣住，不知道怎么怼回去才好。
有位家长忍不住了，“我必须说两句，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咱班平均分排全年级第二，跟第一就差零点几。要不是有个双科不及格的，咱班妥妥第一！程矩家长，你好好看看大榜，连倒数第二都双科九十达到优秀率，这说明老师教得非常好！”
另一位家长说：“老师也不能管到家里啊，这才一年级，你们家但凡上点心，儿子也不至于考成这样。”
“我们孩子回家说过，你家孩子总打架，还喜欢往地上躺，这习惯可不是学校养成的，你们可得好好管管。”
林洁被说得满脸通红，这时候，乔巧珍及时补了一刀：“你家程矩是后转来的，以一己之力把及格率百分百、优秀率百分百、年级平均分第一全给霍霍了。小刘老师没好意思说，你自己不会看呐？”
林洁突然就癫狂了，抬手就往乔巧珍脸上挠，你不是保养得好么，不是穿得漂亮么，不是会养儿子么，我挠不死你！
她是啥段位，乔巧珍又是啥段位？那可是敢拎扫帚跟小混混干架的勇猛妇女！乔巧珍抬手就把林洁手腕掐住，正色道：“好好开完家长会啥事儿没有，再敢放泼，把你胳膊拧断！”
林洁吓得脸都变色了，这才想起乔巧珍当年那一巴掌，差点把程峰的牙打掉。
自己当众被她殴，也不是不可能。
一方面是真怕，另外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法硬撑，于是拎起包就冲了出去。
家长们心有余悸，这孩子妈素质太差了，往人家脸上挠，夺坏啊！怪不得她家孩子那样呢，全是耳濡目染的。
小刘老师心情特别复杂，这样的家长还是头一次见，看这架势，别指望他们好好管程矩。她顿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啊。
通过这一年做生意，乔云想对老妈是非常佩服的。妈妈真正找到了实现价值的方式，工厂管得有声有色，而且将进军浙省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
乔家的货不仅在天翔走俏，在浙省义市的大批发也同样卖得极好。天翔是卖遍东北，义市却是卖遍全国，有些商户会在将来从“内贸”转成“外贸”，那里会成为全球小商品的风向标和晴雨表。
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乔云想便和老妈好好讨论了一番。未来规划嘛，总要先确定大目标，然后再补充细节。
“妈，进军义市，光往那儿运货是不够的。”
乔巧珍点头，“我明白，我的目标是四个档口！想、巧、秃、强，一个都不能少！”
乔云想摇了摇头，“还是不够。”
“还不够哇？那再整几个？反正咱有钱。”
乔云想被逗得直乐，“妈，你去义市考察过，人家那边的档口，是不是都在附近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