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老太太笑了出声,“你高看了我,我去想去,是那二房的那个老婆子,看着如今高我一头,总是嘲笑我,谁愿意吃人脸色?”
陈望书一梗,我这不是有求于您,在暗戳戳的拍您马屁么?给您树立了多么光辉伟岸的形象!阴阳大师说话,向来都是正气凌然,时刻准备英勇就义一般的!
这种拔了皮,露出的内胆子,您不说我也知晓不是!
老太太见陈望书不接话,又问道,“咱们这种世家,不是想来都中立不站队,只做忠君之臣么?”
陈望书咯咯的笑了起来,“祖母您在逗我呢!这天底下哪里有真正的中立之人?两头不讨好么?您不表态,有二房在,咱们可不就是三皇子党?”
“官家把我许给七皇子,未必不是想着,三皇子权势滔天,有高家同陈家鼎立相助,不想他们借着七皇子选妃,再拉一助力,是以方才择了我……为平衡离间之道。”
“如今未到落子之时,望书干净的退出了,于陈家长房便是功劳;再则,祖母且等着看,阿爹终于要从数年未挪窝的礼部,挪出来了。”
老太太轻轻的摸了摸猫儿,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你祖父,年轻之时,也是像你这般,敏捷思辩。又惯是会装,我阿娘那会儿说他,乃是绣花枕头金刚心。”
“也不知,你是天性如此,你祖父方才独将你养在膝下;还是因为他养了你,你才肖了他。”
她说着,又好奇的问道,“你如何知晓,我嘱托了你三叔母?”
陈望书给老太太的空杯子添了茶水,“阿恬的亲事,本不这么急,祖母却特意撞了春日宴的日子,为的便是要我母亲脱不了身,着三叔母去。”
“三叔母眼见了全程,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出门了方才愤慨。说明这愤慨乃是七分真三分假,早便想好了,要做戏给人看的。”
陈望书说着,又狗腿子的老太太捏了捏肩膀,“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我都能想着,要借着三叔母娘家的嘴,把这事儿在军中宣扬一番……祖母您高瞻远瞩的,怎么可能想不着呢!”
“定是早早的啊,都给我安排妥当了。”
老太太听到这里,方才哈哈的笑出了声。
“你这猴子,话都叫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祖母啊,就啥也不折腾了,听你的,等着,待时机到了,你说让我进宫,我便进宫。”
陈望书捏得更带劲了,“祖母英明神武,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老太太笑得更厉害了,“夸你两句,你便飘了,都在胡诌什么?也就是你阿爹同兄长如今不在家中,才叫你这般胡来。”
陈望书附和着点了点头。
说起来,自打她穿越过来之后,还未曾见过父亲陈清谏以及长兄陈长宴。
陈清谏年节之后,便被使着去整修太庙了,虽然不用他搬砖,但作为礼部之人,那些个繁文缛节,都是需要他全程盯着,免得犯了忌讳。
大陈皇室仓促南下,丢了不少藏书,这些年一直遣人四处搜寻。
陈长宴高中之后,便被派去修书,前几日刚得知荆州出了一部遗失的先贤典籍,这不快马加鞭的就去了,至今都没有回来。
老太太了了心事,知晓陈望书有章程,也不心慌了,将那猫儿往她怀中一塞,站起了身,“你母亲便交给我了,我虽然能拦着她不胡闹,但也管不住她伤心忧思,待这事儿了了,你可要好好的同她赔罪。”
陈望书眨了眨眼睛,“祖母,双陆可是玩腻歪了?投壶可是没了兴致?没有关系,我现在便有一物,能让祖母同我阿娘解忧!”
……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
陈望书的小楼里热闹了起来。
老太太,李氏还有钱氏,围了一个团圈儿,“八筒……”
“和了!”陈望书乐呵呵的将美石雕刻的牌推倒在桌上。
“我可是你娘!兔崽子!连你阿娘的钱都赢!你没有心!阿娘生你,还不如生个一筒!”
陈望书抱住了脑袋,对着老太太眨了眨眼睛。
李氏一瞧,又嚷嚷了起来,“不行不行,母亲你同望书在打什么暗号!”
……
这厢陈家长房其乐融融,吃喝玩乐恨不得大战三日三夜。
那厢全程怜悯的目光,都齐聚了过来。
一日目睹未婚夫出墙两次,恶霸女衙内逼迫弱男子贬妻为妾……这还不惨?简直是惨绝人寰啊!
看看那一家子,连门都不出了,怕不是在家中日日哀嚎,夜夜啼哭!却无计所施啊!
在皇城根儿的一角,高相公府里,正门突然打开来,一辆马车连夜朝着宫中行去!
城南的民居里,两袖清风的御史,提着笔许久未动,就在那墨汁即将滴到纸上的时候,突然之间,落笔如飞,满满地写了一大堆纸。
陈望书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自己的胳膊腿儿,夜已经深了,若不是老太太实在是扛不住了,她们今儿个还散不了场!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漫天星辰,看上去格外的亲切。
即便时空不同,人亦不同,可这天空,却还是同她还是宋清之时,一模一样的。
她做宋清的时候,可比做陈望书,还要艰难得多。
第18章 影后宋清
她年幼的时候,是住在城中的一处筒子楼里。房子年代久远,墙皮斑驳得像是神话剧里妖魔的脸,随时都会一块块的剥落,然后化成烟。
醒目的红色拆字画在门脸上,夜里回来,乍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树,遮天蔽日的长,仰起头来,只有斑驳的月光同树影。
那会儿,宋清就很爱看星星了。
她家住在顶楼,推开窗子,树冠恰好给她留了碗口大的洞,顺着那洞看过去,可以看到星辰。
夏日里热得很,不少人家都开了窗子,楼下的大叔,总会扯起嗓子笑起来,“喏,你个娃子,怕不是傻的,脖子都仰掉了,不也是看些树叶子。学人家看星星,看月亮的,那也得看得着啊!”
宋清惯常不理会他。
她生得十分好看,往东南西北不管哪个方向走个几十里地,都寻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看的人。因为这个,一举一动都是谈资,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视若无睹。
那日夜里,她依旧是在看星星。
楼下的大叔,砰砰砰的敲了门,“你这个娃子,还在看什么哟!你阿爸上夜班出事了,人都没了。你阿妈也寻不着,你快些同我去罢……”
那一年,她马上就要上初三了。
阿爸没了之后,母亲果断的抛下了她,另嫁她人去了。
宋清后来常想,若是她母亲懂得拆字是几个意思,兴许就不会走了。
就像楼下的大叔,若是站得有她高,就知道她是真的能够看到星星了。
……
她误打误撞的进了演艺圈,也是在一个看星星的晚上。
家中寡亲,母亲不知道哪里去了,她一个人拿了阿爷留下的老宅子,还有那筒子楼的拆迁款和补偿的房子,赶走了觊觎的虎豹财狼们。
买了一个带着露台的大宅,躺在阳台上便能观星。
“你想当明星吗?”住在隔壁的人问道,那是一个小胖子,丑得让人没眼看,“可以赚很多钱。”
宋清毫无兴趣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大约穷得只剩钱了。”
“赵尧你认识吗?长得好不好看?你当了明星,便能跟赵尧一块儿拍戏了。”
宋清又摇了摇头,“照妖?我没有学过道术,不会也不认识。”
那人像是急了似的,蹬蹬蹬的跑回了自己屋子,过了一会儿,又拿出了一张等人高的海报来,“你看看,你看看呀!”
宋清被他烦得不得了,扭头一看,愣了半晌。
“我当。”
天上的星星碰不着,地上的美人摘得到。
……
陈望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本来是想对月惆怅,也为愁赋诗一首,顺便缅怀一下上辈子的悲惨人生。
可思来想去,不知道是苦难已经褪色,让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还是拆迁暴富实在是太过醒目的幸福,她竟然想不出什么值得上心的愁苦来。
唯独令人难过的是,等她当上影后,能够同赵尧演对手戏的时候,赵尧只能演她爹了。
这么一想,诗已经涌到了嘴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诗还没有念完,在屋子里拾掇的木槿已经走了过来,“姑娘怎么说起前人之诗了。这诗寻常得很,远不如咱们老太爷写的。”
她说着,顿了顿,愤慨的说道,“再说了,那人,不如老死了才好。那我家姑娘自在又逍遥。”
陈望书一听,噗呲一下笑了出声,猛的拍了拍木槿,“姑娘我作诗不如你,可不,死了才好!”
她说着,转身离开了窗子,打了个呵欠,朝着床榻行去。
木槿挠了挠头,看了白瓷一眼,张口无声的问道,“姑娘笑什么?”
白瓷勾了勾嘴角,“夜深了,姑娘要睡了。今儿个赢了好些钱,不笑还哭不成。你去歇着吧,今儿个我给姑娘上夜。”
待她说完进去,陈望书已经躺床榻上睡着了。
高高的瓷枕被她踹到了脚边,却是抓了一个软枕垫着,被子散落在一旁。
白瓷皱了皱眉头,给她盖好了,又挑暗了灯芯。
……
就这么到了第三日,陈望书打麻将已经是输多赢少。
“你这孩子,也忒小气了些。有这么个好东西,也舍不得用些好料做。就这破石头儿,打了几日,都要裂了。”
李氏说着,叫人换上了她新叫人造的木牌。陈望书拿在手里颠了颠,也不知晓她用的是什么木,分量正好。匠人格外用心,打磨得十分的光滑,一点毛刺儿都瞧不见。
陈望书对着李氏拱了拱手,“我就是从古书里翻出的新奇玩意儿,试探着叫石匠凿的,就那个,还凿了整整一日呢。阿娘这个好,以后可当传家宝。”
她说着,将那木牌放了回去,对着老太太行了个大礼,“祖母,是时候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难得进宫一回,望书随我一道儿去罢。也好让你看看,你这扔掉的,是怎样的泼天富贵,省得日后后悔。”
陈望书一愣,内心雀跃起来。
她虽然演过不少宠妃皇后之类的角色,可这进“真正的皇宫”可是头一遭儿。
“多谢祖母。泼天富贵,孙女自己个就能挣,哪里会后悔。”
祖孙二人回了院子,老太太按品大妆,陈望书并无品阶,只择了庄重的新衣衫,沐浴焚香,又让李氏细细的查看了,并无什么违制不妥当之处,方才随着老太太上了马车,朝着那宫中行去。
春日里的临安城越发的热了起来,街头巷尾依旧热闹非凡,隐隐约约的,还能够听到有人在议论着七皇子的事。
陈望书耳朵竖得直直的,恨不得冲下车去,亲耳听听那些人是怎么添油加醋,将这事儿写成都市传说的。虽然她早就听木槿说了许多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