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官家皱了皱眉头,“此事兹事体大,在查个水落石出之前,切莫要声张。召他五人进宫,问个清楚。”
他说着,看向了七皇子,“除了这张名单之外,还有什么?”
姜邺辰心头一喜,来了!
“儿臣化名柳缨,同众人一道儿参加科考。在场中发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有人竟然在科考之前,便已经拿到了题目,提前寻了人,写好了锦绣文章,只用誊抄上去便是。”
姜邺辰说着,又瞟了一眼颜玦,“那人叫我抓了个人赃并获,签字画了押,供词以及他提前寻人写好的文章,都在此,请父皇过目。”
他说着,使劲了掏了又掏,显然这证据比较宝贵,被他藏在了不可想象的深处。
他掏了好一会儿,就在陈望书担心他都要搓出泥来了,方才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纸,高举过头顶,呈了上去。
“这人名叫方傲天,亦在那十三人名册上。”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那方傲天,她颇有印象。
这厮以前也是颜玦纨绔小伙伴中的一员,比起贪花好色,方傲天最出名的,乃是好赌。他家财万贯,往上数十代,都是这临安城里的土财主。
积累下的财富,不知凡凡。有金钱铺路,方傲天也在国子学里混了个学生的名头,同颜玦等人,算是同窗。
陈望书之所以认识他,乃是因为这厮是少有的几个,愿意花钱在她家那巨墙上,花钱包月的人!头回他立了一整个月的大旗:“方傲天逢赌必胜!”
第214章 傲骨付堂
方傲天有没有逢赌必胜,陈望书没去打听过。
从他第二个月没有来竖旗,陈望书猜测,八九不离十是输得要当裤子。就当日他亲笔写下七个大字,便有一个别字来看,陈望书还当真觉得,这厮若能考中,那真是玄学。
显然,除了陈望书,这屋子里头晓得方傲天的人不少……
一个个的老臣收了笑意,都认真起来。
刚从犄角旮旯里来的奶娃娃方小堂,不学无术的衙内颜玦,还有办大寿的时候,连亲娘名字都写错了的方傲天……
这三个人若是也能考中进士了,那大陈朝是要完啊!
召集那些人进宫,还需要一些时间。
七皇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可没有闲着,又接着说了起来,“是谁把考题,泄露给了方傲天?儿臣循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了下去。”
“他说,那试题,是他花了五万两买来的。卖给他试题的人,自称老关。
那老关说,今年恩科,有十三太保,那名额先叫上头内定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几个,寻那忠心可靠嘴风紧的,价高者得。”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虽然她不知道颜玦有什么底牌应对,但这事儿,显然不用另外去查,七皇子姜邺辰早就掌握了情况,却是不上报,钓鱼执法,立志要大出风头了!
她能保证颜玦同付堂都没有问题,陈家为人清高,有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状元秘籍在手,眼睛里哪里看得上舞弊这种歪门邪道?
可架不住方傲天不可靠。
这事儿非常玄妙,明明颜玦同付堂锤不了舞弊,可方傲天若是被锤死了,那么所谓的“十三太保”,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里头有逻辑漏洞,但人们就是如此,一件事情大头是真的了,人们往往就不会再去管那些细枝末节的真相,便会有冤假错案的产生。
譬如你手中握着刀子,刀子上头沾了死者的血,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同一个团的小爱豆,跟你关系好的,都爆恋情了,近墨者黑,谈恋爱像大姨妈一样,都是会传染的,你肯定也恋爱了……
你辩解?谁听!
七皇子越说越是沉稳,“就在科考前的三日,方傲天戴着面具,去了西湖的一条游船上。当日去的人,一共只有五个人,抢的是三个名额。显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那面具,亦是老关统一给的。每个人的面具都是一模一样的,要求统一穿黑色的,没有绣花的衣袍,十分的谨慎。”
“方傲天拿了试题之后,便请了族中供养的一个夫子,替他写了那篇文章。那夫子以前子东京的时候,考中过进士前十名,也做过一阵子小官。”
具体的,七皇子没有解释。
但陈望书一听,便知晓。定是那人南下的时候,受了重伤,不能再走仕途,没有办法,为了谋生,便去了那些豪商家中,做个夫子,也算是安享晚年的无奈之举。
官家当年被北齐人吓破了胆,一听到南下两个字,就耳鸣想吐……
委实不雅!再则他这皇位来得也不算正统,因此朝中鲜少有人提及前程旧事。
七皇子何等乖觉,自然不言。
“儿臣一路追查,终于查到了那个老关。他真名,名叫曹关,乃是本次恩科的副主考官曹衡的亲侄儿。”
“根据曹关供述,今年冬日,临安府府尹张筠年旧疾复发,多半都在病中。又因为年关事多,恩科几乎全权大落在他伯父曹衡手中。”
“这名单上的十三人,其中有十人,都是各路人情,而剩余三个,则是为了求财。这十三人中,又有五人,学识本就不错,提前知晓考题,参考一二,得中也不打眼。”
“再有四人,学识差那么几分意思,但说起来,能以黑马气运相抵,得中略微有些打眼,但这样的人年年都有,不足为奇。”
“后有四人,委实不通。那都是花了大气力……虽然扎眼,但人家祖坟上确实冒着青烟,便是有心人瞧见了,嘀咕上几句,也不敢当真说出个四五六来。”
“是以那曹关嚣张得很,竟是拿着进士的名额来卖……令人发指!”
姜邺辰说着,拿着眼睛扫了一遍站在大殿上的人,扫到颜玦同付堂的时候,停顿了好一会儿,就差指着鼻子骂,这就是那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了!
付堂年纪小,先前考中,那简直像是坐了火箭上天,美得不得了,这下子一个榔头,被人锤了下来,简直就要炸裂。
瞧付夫人摔玉如意那个劲劲儿,就知道这厮是个什么秉性了。
姜邺辰一眼睛扫过来,付小堂已经像是腿上安了弹簧似的,飞蹦了出去,一拳打在了姜邺辰的下巴上……
“我从三岁起,我阿爹就拿着竹鞭,看着我背书……我背错一个字,要被抽五鞭……后来我去了岳州老家……我阿爷拿着竹鞭,按着我背书……”
“一日背完一册,要解释其含义,通其义理,若是说错一丝半毫,要被抽五鞭子……”
“我背完所有经义,写出来的文章,所有见过的夫子,都说大通大通。我就搁宴会上,炫耀了一句,作了一首小诗。”
“回到家中之后,我祖母使我在市井蹲了半月,又使我去了田间,犁天种地半月。叫我去看,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肚子里那些书,不过是半桶子水,要学的还有很多。我付堂不敢说自己满腹经纶,样样都通。但这个进士,我当之无愧。”
“在我们岳州,若是污蔑人,那是要被打死的。有律法在,我不能打死你,可若是证得我清白,姜邺辰,我付堂不管你是皇子皇孙,还是朝廷命官……”
“你污我舞弊,害我清明……那就是绝我生路。说我付堂前面十余载,都是白活!若是证得我清明,姜邺辰你以何向我认错?”
付堂说着,对着官家拍了拍胸脯,“官家,付堂是年纪小。谦虚低调,乃是我付家百年家规。付堂今日遭人轻视污蔑,十分不服。”
“十三太保么?官家可重出考题,在场的大儒皆可发问,但凡有我付堂答不上来的,不用七皇子废了那个劲,明示暗示的给我泼脏水。”
“我付堂自己个走出这临安城,永不出仕。”
第215章 傻眼了吧
陈望书瞧着,心中羡慕不已。
年轻多好啊,气愤能冲上就是一拳,轻易的便拿前途做赌注。
她就不一样的,没有那股子冲劲了,只能背地里把人弄死。
付堂说话掷地有声,“永不出仕”四个字,可不是一般人敢说出口的。他这般年轻,便榜上有名。这会儿尚未殿试,谁又知晓,他不会成为三甲之一呢?
少年得志,父亲乃是三司使,掌握着官家的钱袋子。
付堂身为他唯一的嫡子,哪怕他考不中,那远大的前程,都是可以预见的。
他能这般说,那显然是自信到了极点。
身正不怕影子斜!
陈望书以为一同前来的付夫人会焦急不已,可她就站在那里,骄傲的看着付堂,与有荣焉。
陈望书一愣,心头微微一动。
虽然来了这么久,看到的都是阴阳大师同绿茶,可这大陈朝,虽然腐朽,亦是有清流。
有那么一群人,干净纯粹又热血的活着。
她来不及多想,就瞧见一群人快步的走了进来,将官家的这个小书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付堂见众人不语,拽了拽颜玦,“姐夫怎么不说话,这些日子,我们一处读书,你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夫子出题,我们都写文一篇,夫子说通了,便作罢。”
“你却写上三篇,每一篇夫子都说大通了方才作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没有读过什么书,竟是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都不知晓。”
“我付堂读书,乃是棍棒之下逼出来的,可颜玦读书,那是全靠自身。”
“在我那里,还有颜玦写的策论,官家只要看了,便能知晓,他绝对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颜玦淡淡的看了一眼付堂,“清者自清。”
官家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付堂,更是没有理会颜玦。
他别过头去,视线穿过二人,看向了来人。
“曹爱卿,朕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你,将恩科之事交由你来负责,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好一个十三太保,好一个曹关!”
那曹衡穿着一身便服,显然今日还在家中休沐,便急吼吼的被召进宫来了。
他看上去约莫五十有六的年纪,留着山羊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肚子微微的挺起,看上去颇为严肃。
“曹关是谁?”曹衡一头雾水的问道。
先前听了一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询问的看向了七皇子姜邺辰。
姜邺辰挺着胸膛,冷笑出声,“曹关便是你的侄儿,曹大人莫不是还想抵赖吧?我都问过了,便是你家下人都说,曹大人的确有一个侄儿,叫曹关!”
曹衡摇了摇头,“虽然老夫姓曹,但也不能识尽天下姓曹的人。的的确确不认识一个叫曹关的人。更何况,老夫只有一个兄弟,他一共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叫曹或。”
“前些年推了荫,如今外放中。小的那个,叫淳儿……今年刚刚九岁……”
他说着,一拍脑袋,啪的一声跪了下来,“请官家恕罪,我那二侄子,大名的确是叫曹关,只是他年纪尚小,家中淳儿淳儿的叫习惯了,竟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官家,七殿下,请恕老夫愚钝,匆匆赶来,并未了解事情缘由。我那侄儿曹关,犯了什么事情了?”
陈望书差点没有乐出声,她瞥了颜玦一眼,见颜玦还是神叨叨的站在那里,恨不得在心中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姜邺辰,你傻眼了吧?
人家曹关才九岁呢!九岁小儿卖进士名额,这是脑子多有泡的人,方才会买啊!
姜邺辰的确有些发懵,他心中暗道不好,可事已至此,哪里再能退却,他慌忙的看向了方傲天,“方傲天,你把那日对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就是曹关是如何提前给你泄题的?还有那十三太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