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这些日子,十日有九日,大皇子是留宿宫中,九日中有三日,父子二人同榻而眠。
内阁议事,亦是对大皇子毫不避讳,任由其在侧,指点其处理国事;更是着了心腹大臣张筠年,为大皇子师,那临安府的大半活儿,几乎都交由大皇子处置。
每日兢兢业业的张筠年,这阵子都有闲暇功夫,去西湖边遛鸟了。
这搁在年前,谁敢想是这般光景?
先前还斗成乌鸡眼子一般的几个葫芦娃,一个个的都销声匿迹,藏好了尾巴,不敢露头了。
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说得那是一万个不会错的!
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晌午,该来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秦早儿垫着脚尖,朝着门口看了看,见门口空荡荡的,沈家的人还没有来,颇为失望的收回了视线。她对着陈望书摊开了手,“其他的皇子妃,人都没有来,礼倒是来了,也算不错。”
“再说说你,都来我这儿吃吃喝喝一日了,枣糕都吃了几盘子,我的添妆呢!”
陈望书拿帕子擦了擦嘴,从袖袋里掏出一匹小金马来,搁在了秦早儿手心里。
秦早儿拿起来,在嘴里头咬了咬,“就这?跟一堆蚕豆搁在一块儿,都分不出你我来!姑娘你不是富可敌国么?就这?”
陈望书笑了出声,“给你一匹千里马添妆,也不能牵进屋子里来,我怕它踹你。已经叫人拴到你家马厩里了,改日里,咱们一道儿去跑马。”
秦早儿猛的站了起身,恨不得抱着陈望书亲上一口,“金银首饰,田庄产业,我都不稀罕,就稀罕你。”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
秦早儿猛的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袍,身上还背着一个书篓,看上去就是一个文弱书生。
陈望书顺着她的视线,这一看,两眼冒出了精光,好看!
“沈安表兄,原来是你来了,三舅有没有来?”
原来这就是秦早儿的表兄沈安。
沈安将肩上的书篓放了下来,从里头掏出了一个锦盒,一边走一边说道,“阿爹最近犯了痛风,手脚都肿了,疼得很。本说是要来给表妹添妆的,最后还是遣了我来。”
“这是阿爹要我带给你的,表妹大喜。”
沈安说着,看向了陈望书,“望书妹妹,多年不见,你竟生得这般高了,想当年,你还拽着我的衣角,说要嫁与我为妻。啊,我还有字据为证!”
“咳咳!”陈望书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啥玩意!大兄弟你谁啊,今儿个头一回见面的,虽然姑娘我生得貌美多金,也不在乎多抢几个压寨夫人,但你一来就这般主动,怪不好意思的吧!
“表兄你认识望书?别浑说了,望书都已经嫁人了,你莫要口无遮拦的害她。她家那是个霸王,若是叫他听着了,搞不好今儿个夜里,便摘了你的脑袋。”
沈安闻言,笑了起来,他弯下腰去,在书篓里翻了翻,“颜小公爷的大名,我在来的路上,便听过了。现如今,他在城郊撸着裤腿子,在田地里插秧呢。”
陈望书一愣,心痒痒起来。
颜玦插秧啊,她还没有见过呢!白嫩嫩的腿,绿油油的苗,简直不要太美好!
不过今日他并不休沐,理应在三司衙门里才对。
“我同望书,的确是见过的。只不过她那会儿,年纪尚小,当是不记得了。还是在东京城的时候,阿爷同陈府尹斗棋。望书没有人带,都是我带着的。”
“咱们师出同门,望书也算是我的小师妹才是”,沈安说着,递给了陈望书一本书,“当年我阿爷问陈府尹借得,这么些年,也该归还了。”
“本还想着,拖了这么多年,不好意思登门。不曾想,你竟然同早儿,是密友。”
陈望书心中一动,看了看沈安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无比,说话也爽朗得很,一看就是没有遭受过什么社会毒打的单纯样子。
接过那书一看,更是心头震动起来。
那书光秃秃的,一个字都没有,同祖父陈北留给她的那本,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因为都是无字天书。
她不动声色得将书收了起来,已经是恨不得将沈安捉了回去,拷问一番。
沈安却是半点都没有察觉,有些可惜的拍了拍脑袋,“我可没有撒谎。那时候望书你还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小郎君呢,若是长大了,你没有瞧见比我更好看的,便嫁给我为妻。”
陈望书嘴角抽了抽,一旁的秦早儿,已经哈哈大笑起来,“这当真像是她方才能够说得出来的话。她嫁了临安城第一美人颜小公爷,同你的儿时约定,自是不作数了。”
沈安可惜的摇了摇头。
秦早儿显然同他十分亲近,欢心雀跃的问道,“表兄要在临安住多久?”
沈安摇了摇头,“待送了你去出嫁,我便要往北去了。”
第259章 无字天书
秦早儿颇为失望,“舅舅同舅母可还好?我这些年得了些好药材,一直留着。知晓你们不缺钱,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本想托人送去,又怕露了行踪,扰了你们清静。”
她说着,朝着主院的方向动了动嘴,“你晓得的,我阿爹那是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将你给挖出来。明日我出嫁,你随着我一道儿去,省得被人绊住了手脚。”
沈安温和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先放在你这里,等我从北地回来路过的时候,再从你这里拿,表兄不会跟你客气的。”
陈望书心急无字天书的事,余光瞟了瞟院门口,见来了一丛人,站了起身,“我看全福娘子来了,当是要同你说大喜之事。我便先回去了,待明日再过来送你。”
秦早儿点了点头,她不是个不知礼数的。
秦家人是什么货色,她就是什么脸色。但全福娘子不同,那可不是一般的喜娘。都是这京城中有名的官宦娘子,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辛苦了一辈子,累得快要半死……
不是,因为幸福得很,所以叫做全福娘子。
做这个也不光是图喜钱,更是瞧中了那东家的家世背景,那些小门小户的,哪里配得上这种“福气”?
这城中若说人脉关系最广的夫人,莫过于她们了。
不得罪尚好,若是得罪了人家,不安好心的嚼个舌头根子,那就真真要名动京城了。
“那你明儿个可要早些来,我一个人,怪紧张的。舅父给的添妆,早儿已经收到了。表兄远道而来,还请去客房歇息。”
秦早儿说着,声音轻柔起来。
陈望书同全福娘子打了招呼,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同沈安说,两人一道儿出了院子门。
她余光一瞟,见四周都无人了,又看了眼木槿,见她点了点头,方才收回了视线,对着一旁的沈安使了个眼色,低语了几句,方才出了秦府。
秦家同临安府衙不怎么远,陈望书拐了个几个弯儿,便去了乔关白夫人开的那茶楼。
不管什么时候来,这茶楼依旧是空荡荡了,喝茶的人,寥寥无几。
陈望书进了雅室,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人端了茶点上来,比起那一日骇人的手指心肺眼珠子,今日这点心,寻常得陈望书怀疑,是他们瞧见来了客人,临时去旁边的点心铺子里买来的。
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陈望书扭头一看,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这一会儿的时间,沈安他不光是换了件衣衫,他连性别都变了。梳了个妇人发髻,倒像是一个秀才娘子。
陈望书清了清嗓子,变装大佬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喷水未免显得她有些没有见过世面了。
“沈公子的一句师妹,望书不敢当”,陈望书说着,掏出了那本无字天书,“公子乃是真君子,借书之事,祖父从未对我提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既扮作了娘子,未免太过平坦了一些,看着颇为怪异。”
沈安温和一笑,“刚才你的车夫也这么同我说,我瞧他竟是个有经验的。本该塞个包子的,哪想人刚刚出炉,我哪里禁得住这般烫?”
“再则,这般的姑娘,也不是没有。”
沈安说着,话锋一转,“看来小望书你,当真是我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半点都记不得了。前些日子,你还在这里见了乔关白,都是个哥哥,你倒是厚此薄彼了。”
陈望书一梗,见沈安的表情不似作伪,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是,您能不这么自来熟么?按照您的说法,咱们不是只见过一回?
鬼记得!
“我听闻你前些日子,还回去了。我倒是很想去那里,但是我阿爹说,得等他死了,我送他回去的时候,方才能去。不然的话,扰了守墓人的清静。”
沈安说着,声音低落了几分,“虽然,也没有什么守墓人了。对了,我哥哥前段时间去了,他总是在外头游历……你明白的吧,游历……”
陈望书瞬间明白了沈安的意思。
他为何唤她师妹,又为何也有陈北留给她的一样的无字天书,都是因为,沈家亦是玄门中人。游历就是盗墓,沈安的兄长,秦早儿决口未提过,要不他的确常年在外,秦早儿同他不熟悉。
要不就是知晓他做的事儿,不便提及。
毕竟盗墓这种事,乃是掘人祖坟,有损阴德,说出来,是要遭万人唾弃的。
“木樨族太过凄惨,倒是没有想到,被你们救下了,也算是同咱们师门,有不解之缘。兄长在旁的地方,亦是识得一群无家可归之人,便送了他们去木樨族地,希翼那地方,生生不息。”
陈望书一听,倒是为木樨族人高兴起来。他们二人住在那坟堆子里,没有病都能够憋出病来,只不过……
沈安摇了摇头,“你且放心,都不是坏人。不过是木樨族流落在外头的族人,他们这一族血脉怪异,若是随便与人通婚,容易生疾。”
“你也别唤我沈公子了,叫我沈安便是。虽然小时候,你总是沈安哥哥长,沈安哥哥短的。”
沈安说着,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的拿过了那本无字天书,笑道,“说起来,这本书上,还被你写上了沈安哥哥呢,你且悄悄,你那会儿手劲不足,握笔不稳,写出来的字,亦是歪歪斜斜的。”
沈安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铁盒来,掀开了盖子,那里头露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膏状物,陈望书用鼻子一吸,好家伙,跟天灵盖被人掀开了一般,脑壳顶都是凉飕飕的。
这分明就是巨大的一盒青草膏,固体风油精嘛!
沈安拿着食指,在那青草膏上沾了沾,翻开了无字天书,在那第一页上随便摸了摸,很快上头便出现了几个稚嫩的大字。
两个并排的名字,沈安哥哥,望书,书名叫做《如何用周易之术推断心上人在何方位》。
陈望书抽了抽嘴角,沈安!你借这本书的时候,才多大年纪!
第260章 老四谋算
还有,她就差咬破手指头,让那无字天书吸血了,也万万想不到,要搁上头抹风油精啊!
而且,最绝的是,看一个字,少一个字,看一个字,烧一个字。
这往前多少年,玄门中人已经掌握了阅后即焚的真谛。
沈安这人怪异归怪异,倒是十分的豪气,他将那铁盒子,望陈望书跟前一推,“这个我自己改良了,加了些新的草药进去,不但变得丝滑了,还带有淡淡的清香,亦是持久多了。
不像以前,看一笔少一笔的。咱们这么些年没见,这一盒便送给你了。”
他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纸,“这是配方,药材种类多,但都不难寻。你配的时候,仔细些分量,师门传下来的,一个不慎,就变成相克的,给自己看得中毒了。”
陈望书若是还不明白,那就是个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