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我小弟,他已经死了。扈国公说,当时他们着急南下,把我小弟,仓促的埋在了一处荒山上。来不及刻墓碑,只在那里堆了三块石头,当作记号。”
陈长歌手一紧,“便我不是长歌,你也是我阿姐。”
陈望书仔细一想,还真是,小太子的母亲,同她的母亲李氏,乃是姐妹。说起来,她也算是小太子的表姐。
虽然那时候小太子年纪尚小,这事儿也不是他下的决定。可是一见到他,陈望书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自出生便身子不好的孩子。
都是命,凭什么就为了你,而牺牲掉那么多人呢!别说只是一个不甚明智的君王的儿子,比那时她陈望书的亲儿子,也没有到底,要求别的孩子,别的人,为他丢了性命。
“你不跟着进去么?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阿爹,肯定不乐意,你在这里,陪着我说话,你应该进去大显威风才是。”
陈长歌看了看宫门,苦笑出声,“木槿说得没有错,我手无缚鸡之力,便是进去了,那也不是大显身手,而是自取其辱。我若是被俘虏了,倒是还要父亲来救。”
“倒不如,像阿姐一样,站在这里,等待着结果。”
陈长歌说着,举起手来,在空中抓了抓。
东方的鱼肚已经发白,这一整夜即将过去,天要亮了。
他抓了又抓,好似那太阳从空中一跃而起,他伸出手去,就能抓住似的。
“阿姐,我想要个公道。”
第397章 自以为是
陈望书仰起头来,认真的看着陈长歌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十分的悲愤?这大陈的江山,本来是你的,假以时日,你阿爹能成一个有道明君,收复燕云十六州,青史留名。”
“可这一切,都因为平王勾结齐人,有了东京之乱。你阿爹是亡国之君,永远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你身为他的儿子,本该万人跪拜,成为太子。”
“如今却只能蜗居在一个臣子的府中,不能认祖归宗;而害你们的人,却高高在上,成了一国之君。你不服,所以要讨个公道。”
陈长歌没有说话。
虽然陈望书句句向着他,可她的表情,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赞同。
“你的公道,由我阿爹去讨;那我小弟的公道,谁替他去讨呢?”
“平王是个卖国贼,可是你的父亲,也恶心得让我一提到,就想吐。玩弄人心的人,最后被人玩弄了,那只能说是因果报应。”
“若是想要军饷,那便同三司使一道儿,让百姓富庶,让国库充盈。没有那个钱财,靠撅先祖的墓,去完成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叫什么?”
“那不是什么远大抱负,那叫白日做梦!”
“就为了他的这么一个空空之谈,颜林一个将帅之才,去做了山匪,皮岭好好的一个进士,永远都要被所有的文人,看低一头,还有那么多的人……”
“他们本来都是国之栋梁,却被迫做了阴沟里的老鼠,到了现在,也都没有办法为了自己正名。眼高手低,不能识良才,亦不能防住小人……
遇到强敌来袭,连披挂同百姓一道儿死在城头上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自裁。”
陈望书说着,冷笑了一声。
“怎么着,听惯了好听的,听一句大实话,就受不了了么?觉得被人训斥,很难堪?我也不想训斥你,我只是想训斥我小弟而已。”
“可是,我的小弟,他还听得到吗?”
“阿姐!”陈长歌咬了咬嘴唇,“长歌他……我心中一直很难过。”
陈望书没有接他的话。
“可笑的是,一辈子毫无所成的,你的父亲,把一世的聪明,用在了什么地方呢?用在了对他最为忠心耿耿的陈家人身上。”
“整个陈家,都在为你讨公道。而我的小弟,只有我为他讨公道了。”
小太子那会儿年纪小,父辈做下的事情,怪不到他的头上。他为人子,想要为父亲说话,那也能够理解,只不过,都去体谅他了,谁又去体谅,真正可怜的陈长歌呢?
陈望书看了看已经一跃而起的太阳,身后就是激烈的厮杀声。
陈长歌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颜玦想要那个位置吗?如果他想要,我可以对天下人说,他才是真正的太子。”
“我想要的,只是公道二字而已。我觉得,在临安府里做一个小官,做陈家的儿子,也挺好的。我能考中状元,他日便能封侯拜相。阿姐做皇后,同我坐那个位置,都是一样的。”
陈望书看了陈长歌一眼,轻笑出声。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天空中抓了一把,太阳光从她的指缝间溜了过来,晨时的微风将她的裙角吹得沙沙作响。
见她不说话,陈长歌忍不住问道,“阿姐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陈望书转过身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临到那门口,她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陈长歌说道,“笑你像你亲爹一样,自以为是。”
她说着,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朝着宫内行去。
木槿同八角,还有颜玦留给陈望书的那几个黑羽卫侍卫,立马围了上来,跟着她一道冲了进去。
陈长歌站在宫门口,远远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满地都是鲜血,沾染在她的绣花鞋上。
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越走越远。
那宫门中,乃是地狱一般的场景,就连他一个男子,都觉得遍体生寒,血腥味充斥在人的口鼻之中,令人想要呕吐。
可是陈望书,一个闺阁女子,却淡定得像是在花园中散步。
“你觉得很意外么?我知道你不是长歌,也很意外。”
陈长昀轻轻地走了过来,因为陈三叔带了妾室同孩子回来的缘故,之前还吊儿郎当的陈长昀,短短时间,成熟了许多。倒真的像是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他恩科未中,钱芙蓉想给他推官,他却是拒绝了,书院也没有去,只在家中,日日跟着陈长宴苦读书。
陈长歌猛地扭过头去,看向了陈长昀,“长昀哥。”
陈长昀笑了笑,“没什么,刚才你同望书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是,你若是真正的长歌,一定不会对望书这般,感到意外。”
“在别的孩子还在抠脚吸鼻涕的时候,望书已经坐在开封府的公堂后面,听我阿爷审案了。倒是后来,到了这临安,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去岁要退婚起,她又变回来了。就好似,同你相处过的那个望书,是假的一般。当然,我没有想到,你也是假的。”
陈长歌摇了摇头,“你若是把我当兄弟,那我们就是兄弟。”
“你快进去罢,我听着打斗的声音小了。大伯该寻你了。阿娘放不下心,叫我来看看消息,我这就要回去了。你派了不少人,护着家中。但我阿娘没有我,就心慌得很。”
陈长歌还想说什么,但里头的声音的确小了,想来已经是尘埃落定。
他咬了咬嘴唇,一个翻身上了马,冲进了宫中。
陈长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前长歌看着望书进去,如今我又看着长歌进去了。”
站在他身边的小厮,结结巴巴的说道,“长……长歌公子……他……他是先帝的儿子……那……那他岂不是皇子……公……公子……皇子要跟你做兄弟……”
陈长昀转过身去,没有说话,“走罢,上车回家了。别人家的事情,同我们,有何干系。我姓陈他姓姜罢了。”
若姓姜的,真能做姓陈的儿子。
“那长歌也不会从未唤过大伯娘一声阿娘了……”
陈长昀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出声嘀咕道。
第398章 望书发难
陈宫算不得奢华,没走多时,便已经到了官家的寝宫门前。
战事已经停了下来,到处都是穿着黑色战甲的开山军,他们抬着尸体,清理着战场,时不时的,还有人押着一队已经缴械的禁卫军,前去不远处的平坦之地。
陈望书抬起头来一看,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黑羽卫的人,这回没有隐身,他们一个个的,全都蹲在树上,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这一场战争,大约就是穿山甲与黑乌鸦,联手大败黄金蟒。
寝殿的大门敞开着,里头已经坐满了人,一个官家被另外一个官家搀扶着,看上去格外的荒诞。阁老们都在,见陈望书进来,他们有些意外,却又并不意外。
陈望书没有理会他们,甚至也没有向官家行礼,寻了个颜玦身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嚣张的翘起了二郎腿。
太后想说什么,却是被官家制止了。
官家淡淡的看了一眼陈望书,又看着屋子里跪着的八皇子,高相公还有小高妃,拿起手边的茶盏,猛的掷了过去。
茶盏径直的砸到了八皇子的脑门上,他的额角,立马流出了鲜血。
只不过他被捆了个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开来。
“孽子,孽子!果然你们姓高的生的孩子,都是孽子,都包藏着祸心。朕这么多年,待你们高家不薄。不管是后族,还是太后的族人,都没有你们一半的舒坦。”
“就连老三谋逆,高家明明参与其中。我都只是暂时的拿掉了你的相位,很快又寻了个借口,将你重新提拔。高家的子嗣,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
“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朕就快要死了,你们连这几日,都等不得吗?”
陈望书懒得听他废话,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姜邺辰。他嘴角破了皮,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显然是受了不少罪。
陈望书给了颜玦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是她关心姜邺辰,而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书中的关键时刻。八皇子必死无疑,他伙同二皇子一道儿,害死了六皇子。那么二皇子此番,也脱不了干系。
官家的几个儿子,还算清白的,当真就只剩下姜邺辰一个人了。
接下来发生何等变故,方才会逆转局势,让颜玦同陈清谏全都输掉了,让姜邺辰继承大统?陈望书实在是想不出来。
颜玦立马凑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先前他被八皇子关了起来。”
陈望书秒懂,如今老八同柳缨有了苟且。他对高沐澄还有整个高家,都没有什么感情,而且还野心勃勃的,八皇子并不打算留下他来。
可真是因为这个,反倒让他同官家站到了同一阵线,博人怜爱。毕竟都是被八皇子伤害过的人。
高相公同八皇子不说话,小高妃却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我们狼心狗肺?我若是狼心狗肺,一早便弄死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劈柴,我忍你很久了。”
“想当年,我年纪尚幼,去府中探望我姐姐。你身为我姐夫,却强行要了我……”
官家一听,顿时恼羞成怒,大吼出声,“你闭嘴!”
陈望书顿时来了精神,靠!这官家一个废物点心,风流事还挺多的,正好解解闷,也等等他们要等的人。
“你也知晓这是不要脸的事情么?你的儿子,你的朝臣们都在,今儿个就让他们听听,你都做了什么恶事!我有了身孕,被迫进了府中,同我阿姐共事一夫。”
“皇后擅妒,见我怀的男胎,硬生生地将我那孩子打了下来。当时我高家势弱,你是如何对我的?你没有给我说一句公道话,也从未说过,要给我那苦命的孩儿报仇。”
“你给了我一根凤头钗,说那是大妇。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自己的仇,自己报,又有何错?凭什么她们生的孩子,就高贵,我生的小八,你却是从不拿正眼瞧?”
“我若是狼心狗肺,我若是狼心狗肺就好了,那我一早就把你片了下酒,让我儿夺了这天下!事到如今,我只恨,只恨自己个不如你这个狗东西,狼心狗肺!”
陈望书听着,无语的摇了摇头,这官家,的确是不是东西。
小高妃看得清楚,今日她已经是输家,若是摇尾乞怜,那只会落人嘲笑,倒不如痛痛快快骂上一场,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成王败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