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周身的气派无一不彰显着家世底蕴。唯一可惜的是,当年老太太在一日之间痛失夫君以及两个亲儿子,瞬间白了头。
“坐罢。可知晓叫你来何事?”
陈望书抿了抿嘴,只敢半坐,“孙女行事不妥,惹祖母担忧了。”
崔氏这才抬起了头,看了陈望书一眼,叹了口气,“你倒是乖觉。读再多的书,也比不得遇到一桩事。自打定亲以来,你便行事浮躁,不复往日的成算。”
不等陈望书反驳,崔氏又接着说道,“我知晓你不服气,旁人的婚姻都有得选,可你莫名其妙的被指了个夫君,还上不得台面。”
陈望书一愣,惊讶的看向了崔氏。
她并不是陈朝人,骂起皇族来,那跟吃饭喝水似的,毫无敬畏之心。可老太太同李氏……真乃女中豪杰,性情中人!
崔氏见她这般模样,半点笑容没有露,反倒是哼了一声,重重地搁下了手中的笔。
“你日后出了门去,切莫说你曾长于祖父膝下。你既是知晓今日行事不妥,那你可知,不妥当在哪里?”
“你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做事留了痕迹。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怎么就知晓,没有人认得出你身边的人来。砍树也好,挖沟也罢,都是小事。何必留了把柄,在那里显摆?”
“还说什么行首娘子?行首娘子,也是你能够沾染的?逞一时之快,又有何作用?人家既然能够豁出去设一次局,便能设下第二次,你岂不是白忙和?”
“就这?有甚好洋洋得意?你是一击毙命,让七皇子退婚了,还是下手干脆,叫那等贱婢再无挑衅你的机会?”
陈望书眼睛瞪得更大了,这老太太,一张嘴怕不是满级的阴阳大师!双面人啊!
崔氏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似的,许久都没有说话,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抬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那会儿在汴京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府里其他的孩子,都觉得你祖父严厉,看得卷宗都惨绝人寰,十分惧怕。唯独你,像是条尾巴似的,扯都扯不掉。祖母知晓,你祖父定是想要看着你,平安喜乐一辈子的。”
老太太张了张嘴,有些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你可知晓,我陈家教女,为何严苛要求得体,贤惠?”
陈望书手轻轻的拽了拽裙角,她初来乍到,的确是太过孟浪了一些,一时之间把持不住。谁曾经还不是个体面的社会人?
“女子艰难,先得自身无懈可击,方能得大自在。”
老太太的眼睛亮了几分,喝茶都松快了几分,“你既然知晓,我便不多言了。”
“忠不是愚忠,孝不是愚孝,贤自然也不是愚贤。听你母亲说,今日之事你不要她闹大了,想来是想通了,要嫁到七皇子府去。”
“这后宅之中,哪里没有糟心事儿。日子过得如何,全看主母的手段。”
陈望书眨了眨眼睛,仔细的盯着老太太看了几分,很好很好,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看便是个承受得住打击的人。
“祖母,这事儿您怕是有些误解,孙女打算同七皇子退婚。”
老太太口中的茶水噗呲一下喷了出来,陈望书赶紧一躲,水喷在了地上。
第5章 确认眼神
老夫人耳根子微红,端起自己的茶,佯装淡定的喝了一口,咕噜了几声。
陈望书见状,忙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空盏儿,递到了老太太跟前,“这糯米点心不好克化,还粘牙,祖母漱漱口。孙女给你带了观海楼的鱼糕,入口即化,您一会儿尝尝。”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陈望书一眼,点了点头,“有孝心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当惯了阴阳师的人。
陈望书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下谁也不能下老夫人的面子不是?
她明目张胆的提退婚,可不是一时之气。这婚事乃是宫中,若是要退,那定是要有一个德高望重,能在官家替她做主的人。
老夫人崔氏,出身名门,诰命在身,是最合适的。
先前她还以为要大费周章,毕竟文化人讲究君君臣臣……可老太太竟然格外的开明,让她委实松了口气。
陈望书将茶盏轻轻的搁在了桌子上。
“不是说,不能将事情闹大,省得你被人说小肚鸡肠,影响我陈家人声誉?”
陈望书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若那七皇子生得比颜玦貌美,来出追妻火葬场又何妨?
“若是孙女能让官家不得不退婚,咱们陈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给他台阶下,尽显我陈家的大家风范。那等局面之下,祖母可愿意替孙女去递那个下楼梯?”
老夫人颇有兴趣的盯着陈望书看了又看,“你有这等本事?”
陈望书眼眸一动,走到了老夫人身后,给她揉了揉肩,“若孙女不成,嫁给七皇子不说二话;若成了,孙女的亲事,也听我自己个几分可成?”
“说的是不作数的。”
老夫人轻轻的说了一句,顺势搭了陈望书的手,站了起身。
“走罢,差不多要了用晚食的时候了。”
“这年纪大了,晚食得早些用,不然不克化,正好啊,也吃吃你那鱼糕。”
陈望书心中暗道了一声老狐狸,这是在说,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遛遛啊!
老夫人说着,声音便得威严了几分,“就像是这世家的朱红大门一样,年纪大了,经不得几脚,脸面便破了,可不得踹得软和些?同那鱼糕是一个理儿。”
她若是做出了丢陈家脸的事,老太太八成拿把剪刀把她给咔嚓了,当然不是送进宫里做公公去,怕不是要送去尼姑庵里做姑子。
陈望书压根儿不惧,“孙女省得。”
做太监又如何?天天住在美人堆里,简直是洞天福地!
做姑子又如何?那她陈望书也是第二反派,天生就是要忽悠白痴美人的!
祖孙二人亲亲热热的出了屋子,朝着屋外走去。
临到门口,老太太崔氏这才想起来,她唤陈望书来是兴师问罪,打定主意要叫她静心思过的。被她那惊世骇俗的念头一打岔,竟然给忘记了。
陈望书确认了她的眼神,立马回了过去。
“不能罚啊祖母!若是罚了,我做错了事,那不是人尽皆知?桃花林的遮羞布,不就盖不住了么?”
老太太无语的瞥了她一眼,说得在理。
陈望书扶着老太太进了用晚食的小花厅,刚一进门,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裙的小娘子,便迎了上来。
陈望书一瞧她,不由得用余光瞅了自己胸前一眼。
好家伙,得亏她遗传了李氏的圆润,该有的都有,眼前这位,转个圈儿简直分不清楚前面跟后面。
整个人都像是平头百姓常用的三合板家具似的,削成了薄薄的一片。
当然了,豪迈之人像她这般比喻,文化人惯这叫弱柳扶风。
“二姐姐盯着我看作甚?又不是头一回瞧见我,莫不是又要学那戏文里的装魔怔,来上一句,这个妹妹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陈望书嘴角微抽,文豪管这叫黛玉。
“三妹妹这兰草绣得好,我一时半会儿看痴了。可是新画的花样子,那我可要厚着脸皮,寻你讨要了去。”
那颇似黛玉的小娘子,名叫陈恬,乃是陈望书二叔唯一的女儿。
当年东京一役,陈望书的二叔陈清厥战死,夫人张氏同他鹣鲽情深,随着他一道儿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姑娘,养在了老太太的房里。
陈恬有胎里带来的弱症,长期汤药喝着,这两年来,倒是好些了。
听了陈望书的话,陈恬轻轻一笑,“多大些事儿,一会儿就给你去拿。左右是我自己个画的,不值当什么。只不过你不是更喜欢红杏么?这些日子花开得好,我正琢磨着给你画呢。”
陈望书一听高兴了,她喜欢红杏啊,那真的是命中注定!
“那我就每日搁屋子里等着了啊!”
陈恬听了,眼波流传,对着陈望书翻了个白眼儿,“那能那样便宜了你,祖母说待天气好了,也叫我多出去走走。我对着城里不熟悉,你得了我的花样子,不若就请我去茶楼饮茶吧。”
她说完,又娇羞的低下了头,耳根子都红了。
陈望书不明所以,都是女子,陈恬看着她脸红个什么劲儿?
“我给恬儿选了几户人家,人品家世都是没得说的。”老太太净了手出来,和蔼的看了陈恬一眼,笑眯眯的说道。
陈恬更是红到脸都要滴血了,嗔道:“祖母!”
陈望书差点没有乐出声,相亲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戏码她熟啊!
“祖母放心,保证没人知晓我们去过了。”
崔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往陈望书的碟子里夹了一只蛋饺,“吃饭罢。”
回到小楼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天上繁星密布,明日一瞧就是个好天气。
陈望书托着晒膀子,依在窗前。
西湖边传来影影约约的歌声。虽然北地沦陷,但整个大陈依旧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不知道的,还是如今是那太平盛世。
“哈哈”。
陈望书揉了揉眼睛,“木槿,刚才你没有瞧见什么人影闪过。”
木槿通些拳脚功夫,眼力劲儿比陈望书好多了,“可不是,二姑娘,像是有人在练轻功呐,一蹦一跳的,嘚瑟得差点儿没有落下去。”
“奴那会儿刚学会上房的时候,也这个德性。您还打趣我,说跟山里的野猴子似的,您给忘了?”
第6章 出水芙蓉
陈望书收回了试探之心,有些羡慕,又有些忌惮。
她已经十六岁了,现在再习武那是来不及了,她演过不少武侠剧,可播出来看着美,实际上跟京城吊炉烤鸭似的,挂得人全身疼。
她若是会轻功,也想跟不远处那个上蹿下跳的“野猴子”一样,踩遍临安城的每一片瓦。
陈望书想着,皱了皱眉头,她不会,可别人会,看来老太太说得没有错,她不能太过狂妄,还是老实安分的做个幕后黑手,比较妥当。
不然还没有害人呢,就被人气得一刀捅了,那这戏不就演垮了?
“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木槿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钓鱼的地方,乃是前儿个茶会上,大理石唐少卿夫人说起的。”
陈望书点了点头,“那柳缨呢?”
系统是个装死的废物,只有个百字的故事梗概,她对敌人还一无所知。
木槿小心翼翼的看了陈望书一眼,见她并无悲切之色,方才放心大胆的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