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虽然你祖母同三叔母,都说那小公爷是个好的。可阿娘到底……我的儿便是要嫁给那天上的仙君,阿娘却也觉得仙君配不上我儿。”
“万一又跟那人似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可如何是好?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啊!指婚好是好,可万一你不想同颜玦过下去了,那岂不是脱不开身?”
李氏说着,又惶惶起来。
陈望书心中一暖,笑着挽住了李氏的胳膊,岔开话题道,“阿娘当初同我阿爹定亲,外祖母也是这般忐忑不安么?”
她上辈子母亲早早就走了,当时有了旁的家庭,旁的孩子,早就忘记她了。
疼爱她的父亲,也早早的走了,转世投胎,当是也有了新的亲人。
天大地大,唯独剩下她自己个,也不会有人像李氏这般为她操心,只有一个婆婆妈妈的经纪人,每日里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死死的盯着她,不能长胖,不能恋爱……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陈望书意外的不觉得讨厌。
李氏一听,忙摆了摆手,“那那能够呢?我定亲那日,我娘家十里长街放爆竹,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恨不得连路过的狗,都发一个鸡腿以彰显他们的高兴!”
“当时这事儿传了出去,满京城谁不羡慕说,说我是家中最受器重的姑娘,连我家中兄弟,你那些舅舅们靠中进士了,都没有这排场!”
陈望书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李氏像是想起了往事似的,哈哈的笑了出声,她的步履轻快起来,“也就只要咱们自己家的人知晓,他们觉得我能嫁到陈家做宗妇,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恨不得当晚就把我送过来洞房花烛,省得陈家人醒悟了,万一把我给退回去了,那就糟二楼糕了!”
陈望书听得好奇,“那阿娘又是如何嫁给阿爹的呢?”
李氏有些迟疑,四下里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仆妇们,都好笑的捂了捂嘴,乖巧的退到一边去了。
长长的廊上,就只剩下母女二人,月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看上去格外的清幽。
李氏语出惊人,“你阿爹,是我从你祖父那里,赢来的!”
陈望书的下巴差点儿没有合上,“我阿爹还擂台招亲不成?就祖父摆一残局,谁能一子破局,就把儿子送给她?”
李氏更加惊讶了,“你祖父同你说过?你祖父从小便偏疼你,他当初读卷宗,都要你在侧。没有想到,连这都同你说过,你那会儿年纪小,竟是还记得!”
陈望书摇了摇头,陈北自然不会同她说这些的。
“我就是瞎猜的,祖父竟然也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第63章 李氏旧事
听到这里,李氏的声音沉了下去,她看了看北方,叹了口气,“你祖父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刚刚嫁进陈家的时候,就属他待我最好了。只可惜……”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那么离奇。当时京城里的人都只知晓,你祖父擅长断案,有他在,刑部大理寺都成虚职,每年都有好多老百姓,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赶来,想来寻你祖父洗冤。”
“这青天的名头太大,都掩盖了他其他的本事。亲近的人方才知晓,比起断案,你祖父更加擅长的乃是周易之术。他总是自己个看相算卦,可甚少将结果告与人知。”
“这些都是我嫁进来之后,方才知晓的。你祖父摆下棋局,寻的不是会下棋的人,寻的乃是他算定的未来长媳。”
李氏说着,面露怀念之色,“那一年我十八岁,双亲带着我四处出门游历,简直是玩野了,压根儿不记得要给我说亲这件事情。”
陈望书听着,十分羡慕。
在这样的时代,能够到处游山玩水的姑娘,可是很少见的。李氏年少的时候,一定过得十分的幸福。
“那一年你大舅科考,连写了十八封信,叫我们自己个在外头玩儿,千万别去京城看他。你外祖父看得痛哭流涕的,坚决认为他是在说反话,带着我日夜兼程的赶到了京城。”
“好不容易赶到了,却发现里家中空荡荡的,你大舅跟学了遁术似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硬是没有瞅见人。放榜那日,我去榜下堵你大舅……一眼就瞧中了你爹!”
陈望书来了精神,这时候就应该来点啤酒配花生米啊!
“所以阿娘对阿爹一见钟情了吗?”
李氏耳根子微红,“也谈不上什么一见钟情吧!他考得平平无奇的,一看就古板得要命,那人就是那么奇怪,榜前三千人,偏生他一下子就撞入了我眼帘。”
“那还是我头一遭,知晓家中人办事雷厉风行,我刚说自己瞧上了一个人,一炷香的功夫,你阿爹的裘裤是啥色儿的,都搁在我桌案上了。”
“我常年不在京城,陈家再怎么选宗妇,都不会选到我的头上。恰逢你祖父在摆棋局,我背了三日三夜棋谱,头昏脑涨的,瞅人都成了黑白色儿的……”
陈望书听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美人在前嫌手短啊!
“阿娘初学围棋,是怎么赢的?”
李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你阿爷摆的那残局,我压根儿就不会,我拿着棋子,犹豫了半天都落不下子去,不想站起来的时候,一条狗儿冲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子儿落了下来。”
“在我忍着没有追出去把那狗揍一顿的时候,周围的人便啪啪啪的鼓掌,说我已经赢了。”
陈望书呵呵一笑,她就知道,李氏这个人,绝对是从小就欧神附体!
“翌日陈家便来提亲了!我知晓,肯定是你祖父的意思。”
李氏说着,偷偷的抬眼看了一眼老夫人所在的住处,声音更小了几分,“那会儿你祖母,可远不像如今这般和蔼可亲,她是个十分严苛的人。”
陈望书点了点头,从老太太给陈恬选夫婿就知晓了,那恨不得连窦公子一日吃几颗米都查得一清二楚的,没有道理,给自己选长媳的时候,不把李氏查个底朝天。
虽说李家藏着掖着,但是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有心,又怎么可能不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李氏误打误撞的进了陈家门,那便绝对没有再退回去的理了。便是李氏丢得起那个人,陈家自诩书香门第,也丢不起这个人。
好说歹说,不是你自己个登门求娶的么?
陈望书想着,将头靠在了李氏的肩膀上,轻声说道,“阿娘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李氏眨了眨眼睛,复又摇了摇头,“我反正心大,今儿个气恼了,明儿个便忘记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苦楚的。”
她说着,又紧张了起来,“可是我的儿,阿娘这个优点,你们几兄妹都没有传得。一个个的心细如尘的。就算那颜玦是个好的,可她那后娘,一瞧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家中又有弟兄,日后关系也难相处。他虽然是长子,但是扈国公并不看重,也未必能够得了爵位。阿娘不在乎这些名利,可架不住人要当他是拦路石。”
“你看看,头回你三叔母还说,打小就有人要刺杀他呢!”
李氏说着,惶惶起来,“哎呀,我就不该一时之间,听你祖母忽悠。就应该按照我说的,给你寻个清静事儿少的人家嫁了,平平安安一辈子。”
陈望书听着,心头暖烘烘的。
“这么晚了,阿娘今日陪我一起睡罢。阿娘不要担心,我没有继承阿娘心胸宽广的优点,但是却继承了阿娘的好运气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我自己个愿意嫁给颜玦的。”
李氏一愣,看向了陈望书,却见她笑眼弯弯的,的确是瞧着十分的高兴,哪里有半分勉强,心中短时安静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半天方才说,“这一点,是像了阿娘。”
陈望书撅了撅嘴,“嗯,我哪里都像阿娘。”
李氏无奈的捏了捏陈望书的脸颊子,笑了起来,“其实我生下你们几个之后啊,心中暗自期待,若是有一个肖我,那也是不错的。”
“后来却发现,你们几个一个赛一个的稳重。相比之下,也就只有你,一直被祖父惯着,皮一些。后来随着你一天天的长大,也变得沉稳起来。”
李氏说着,看了看陈望书的眼睛,“倒是去岁官家指了婚之后,阿娘仿佛又瞧见了小时候的你。”
陈望书一愣,她一来的时候,李氏便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她当时便想着,不能够全盘的来演陈望书,便是她演技再好,李氏身为亲娘,都一定会发现她同之前的陈望书大有不同了。
她的变化,府里头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古怪的。
后来她仔细一想,便是明白了。陈家父子常年不在家,嫂嫂姚氏是刚进门的。老太太一心看顾着病弱的陈恬,三叔母更是没有麻将的召唤,难得在家中。
同她朝夕相处的,只有身边的女婢,还有母亲李氏罢了。
“阿娘觉得我变了许多么?”
李氏揉了揉陈望书的脑袋,“你祖父还在的那会儿,常说你性子肖他。我横看竖看,亦没有觉得哪里像了。倒是这些时日……当真觉得,你祖父看人,是不会错的。”
第64章 负金请罪
李氏说得淡然,陈望书听得心惊。
陈家孙辈的,并非只有她一个。祖父陈北为何独独将她养在了身边,难不成瞧中了她喝奶力气大?还是瞧中了她揪胡子的功力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老祖父不养长孙,却独独养了她这个既非长,又非幼的小姑娘,这显然是有原因的。
陈望书心中盘算着,脑子中陡然灵光一现,更加心颤起来。
陈北擅长周易之术,又同李氏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人说三岁看到老,之前的陈望书,显然同他性情以及行事手段并不相似……那么,她可不可以大胆的推测,陈北早就掐算到了,她的到来?
陈望书想着,小手一抖!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系统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陈北如此牛!她只要学到了九牛一毛的,能够算得出未来,那哪里还用得着等着系统死到临头才会发出的剧情预告?
“阿娘,祖父可有留下什么关于周易之术的书?”
李氏正说着古,冷不丁的被陈望书这么一问,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陈望书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她夜里出门时,不慎撞见的小猫踩云,怪渗人的!
李氏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明明过了端午,一日热过一日的,她咋觉得凉飕飕的呢?
“当是没有了。当时东京城突然被围,我们好些东西都来不及带走。南下的过程,那是凶险至极,更是一路走一路丢的。”
“要不然的话,我的儿也不至于过得如此凄苦,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伺候。以前你小时候,身边都有两个乳母,四个婆子,四个一等女婢,八个二等女婢,做粗活的一院子。”
陈望书有些汗颜……
幸亏没有这么些了,不然她看到人群,会习惯性营业,时刻露出最得体的微笑,实在是太累了!
李氏眼见着又要唏嘘忆往昔,顺便炫富。陈望是立马打断了她,将她拉上了小楼,打开了颜玦给她的食盒。
食盒一打开,陈望书便愣住了。
夜宴上那么一大桌子的菜,她喜欢吃的,便伸了筷子,不喜欢吃的,便是瞅都没有瞅上一眼。而这食盒里装着的,都是她爱吃的,一个不拉!
颜玦那厮哪里是在喝酒,是在看她下酒吧!
她想着,脸微微一红,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白瓷已经摆好了碗筷。
陈望书给李氏夹了一筷子笋丁,“阿娘吃来看看。颜玦瞧我夜宴吃得不多,特意着人另做了带回来的。”
李氏一听,喜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当真有心。”
她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唉,不是那个味儿了。以前啊,在宫中有个姓周的厨子,尤其擅长做笋。尤其是做的泡酸笋堪称一绝,阿娘怀你小弟的时候,那是一坛坛的吃。可惜了,十年前那一役……物是人非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
她知晓陈家以前在京城十分的显赫,可没有想到,李氏同宫中熟络到了这种程度。她自己个张嘴,那定是要不着的,那么,就是她在宫中有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