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二月
苏安生下定了决心，“行，这事我和队里的小队长们商量一下。趁着开春先把猪圈收拾出来，再去公社买些猪崽回来。”
去公社买猪崽，苏青梨当然要跟着一起去，去年她挑的小花猪长得又肥又壮的。
过年卖掉的时候，苏青梨还有一丝不舍呢。但是一想到香喷喷的排骨，她顿时就把这点不舍抛到脑后了。
今年她决定也要去找那位老爷爷挑猪崽，可是苏青梨到了公社的畜牧站，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位老爷爷。
畜牧站的工作人员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耐烦，对着来买猪崽的社员脾气暴躁得很。
“都别挤在那里，快点挑，挑完了就自己逮走。”
苏青梨是和她妈和婶子在一起，她们要挑的是留在自己家里养的小猪崽。
苏安生则是带着大队的会计去找了畜牧站的站长，生产队要买的猪崽多，想让站长帮着参谋一下。
就在唐秋英她们挑猪崽的时候，苏安生也和站长一起过来了。
苏青梨赶紧趁机问起老爷爷的情况，“站长伯伯，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就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爷爷，这么高，我去年还在这里见过他呢。”
站长皱眉沉思了一下，“你说的是老姚头吧，你打听他做什么？”
“因为他去年帮我挑的猪崽长得特别快，还不容易生病，所以今年我还想找他挑猪崽。”
站长不以为然，“我们畜牧站的猪崽长得都好，你说的老姚头是下放到咱们这里的，他曾经是咱们省农业大学的教授，懂一些养猪的知识。他现在在西边的院子里负责沤肥呢。”
畜牧站的家畜多，每年产生的动物肥料也多。这些肥料攒起来都可以卖给农村生产队，可是苏青梨没想到一个大学教授居然负责沤肥。
苏青梨按照站长指的方向跑过去，离着老远，就看到了一个偻佝的身影。
苏青梨一眼就认出是姚教授，他正用铁锨清理着地上晒干的猪粪，神情有些憔悴，眼镜的一条腿也断了，用白色的胶布缠在一起。
苏青梨看着有些心酸，并没有上前，反而跑回去去找她爸。
苏青梨把她爸拉到一旁，“爸爸，姚爷爷真的很厉害的。咱们大队的养猪场扩大规模，也需要有人管理的。不如你和站长伯伯商量一下，让姚爷爷去咱们大队帮着养猪吧！”
虽然她们大队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但是苏青梨觉得去了她们大队姚教授还可以做些技术指导总比留在畜牧站沤肥要强得多。
苏安生原本就对有文化的人佩服不已，听闺女这么说更不会反对，能请到教授帮队里养猪才是他们的运气呢。
也不知苏安生和畜牧站的站长是怎么谈的，很快，姚教授就被人叫了过来。
站长的官架十足，“老姚头，前山生产大队在咱们畜牧站定了二十头小猪崽，他们大队养猪的人手不够，站里打算分配你去支援一下农民兄弟，你收拾一下跟着他们大队的人下乡去吧。”
姚教授的神色平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意看了一眼，点点头并没有反对。
苏青梨对着姚教授笑了笑，“姚爷爷，我又来找你帮我挑小猪崽了。”
姚教授只是略一沉思就记起来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你就是山前大队的？那好，猪崽我帮着你们挑。”
生产队是赶着两辆驴车来的，一辆装着猪崽，一辆拉着饲料。回去的时候，姚教授和苏青梨他们一起坐在拉饲料的那辆驴车上。
苏安生对姚教授很敬重，“姚教授，我们大队今年把猪场的规模扩大了，我们农村人养猪都不懂什么科学，前几年队里的猪还遭了一场猪瘟，现在请到您做指导，我们心里就踏实了。”
姚教授没有想到他对自己这么尊重，“不要叫我姚教授了，就叫老姚同志就行。别的不敢说，养猪我还是有经验的，保准能让你们生产队的猪长得膘肥体壮的。”
苏安生心里一喜，“姚教授，有您这话我们就放心了，就是我们大队的条件差，委屈您老了。”
姚教授毫不在意，“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的，现在生产队的日子还能比以前还差？我孑然一身，只要有张床可以睡觉，有张桌子可以学习就可以了。”
姚教授的眼神有些灰暗，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目前的境遇也有些失落的。
苏青梨刚才已经注意到了，姚教授拎着两个编织袋，一个看着很轻，估计装的是衣服。另一个就重得多，应该是一些书籍。”
苏青梨故意说道：“姚爷爷，你少说了一样，应该还要有个地方可以吃饭呢？”
姚教授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对，梨宝说得对。民以食为天，确实吃饭更重要。”
苏安生也跟着在一旁笑了出来，随即向姚教授保证，“姚教授，我把您安排到我们知青大院里住。以后队里给您分粮食也按照知青的标准来，保证您的伙食。”
“苏队长，谢谢你的照顾了。你家这个小丫头可真讨喜，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闺女呀！”
听到姚教授夸梨宝，苏安生丝毫不谦虚，他闺女就是最好的。
姚教授到了生产队，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猪圈。小猪崽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不适应。姚教授先检查了猪圈的卫生和消毒情况，一些他看着不合适的地方都一一指出来。
苏安生赶紧带着负责养猪的几个人开始整改，队里还指望着这些猪致富呢，丝毫不敢马虎。
原先负责养猪的是队里的徐婶子，但那时生产队只有二十来头猪，现在规模扩大了一倍，她一个人就照顾不过来了。队里又分了三个人过来，苏安生让他们跟着姚教授好好学习。
徐婶子原本是不服气的，队里的猪一直是她在照顾，她不信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瘦老头会养猪。
可是姚教授一开口指出的许多猪身上的问题，都很对症，她这才收起了轻视的心思。
养猪场的事安顿好了，苏安生又带着人开始整理荒地。
这个工作很是辛苦，队里有的人就开始埋怨，这些人都是以前懒散惯了的那一伙人。
薛满仓当大队长的时候，大都是在一旁指挥。苏安生这个人却做事认真，他事事亲力亲为，除了处理一些队里的事情，其实时间都和大家一起干活。
那些想要偷懒的人找不到借口，只能跟着一起出工。时间一长，他们就受不了了。
第57章
小小一个生产队工作也是千头万绪，苏安生整天早出晚归，一心都是为了队里的事情忙活。
结果还是有人不满意，甚至在出工的时候带头闹事。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不想干活。生产队虽然计工分，但本质还是吃大锅饭。
这些人以前出工跟着混日子惯了，现在哪里能适应这样高强度的劳动。
但是他们不会承认是自己的原因，只会说是苏安生安排的活计不合理，甚至反对种果树。
“咱们公社没有人种过果树，花那么多钱买树苗，谁知道什么时候结果子，什么时候能卖钱。”
“队里好容易有了一些提留款，就这样都花了出去，到时候结不了果，队里的损失怎么办。”
苏安生脾气好，苦口婆心劝说一通，可是这些人依旧不买账。
最后还是唐秋英听说了这事，跑到地里骂了一通。
苏安生一心只想带着大家伙致富，唐秋英的心胸可没有那么宽广，她就是看不惯这些人欺负她男人。
“一个个的算什么男人，在家里当大爷，躺在炕上让媳妇伺候。出了家门还想偷奸耍滑，干起活来还不如一个妇女，一天挣那几个工分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还有脸提要求。”
唐秋英戳到了一些人的痛处，他们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薛水生一直躲在后面，怂恿着这些人和苏安生闹，现在见唐秋英气势汹汹地找来了，他只能亲自出面。
“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大家伙也是担心队里买树苗的钱打了水漂。毕竟我爹那时候省吃俭用的给队里攒下这笔钱不容易。苏大嫂，要不怎么说你们妇女同志头发长见识短呢，不要觉得花队里的钱和你们花钱去供销社买盐一样简单。”
“果树还没种下呢，你们怎么就知道它结不了果，卖不了钱？整天怕这怕那的，一帮大老爷们还不如我们妇女呢。水生，你回去问问满仓叔，队里攒下的提留款是怎么挣下的，是我们这些妇女养鸭子、养猪、编筐子给队里挣下的。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干啥了，出个工就喊累，害不害臊？”
唐秋英这话不仅让薛水生没面子，更让队里不少男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甚至苏安生都举得愧疚。
“老少爷们们，我媳妇虽然说话直了一些，但是理是没错的。这一年，她们这些女同志可没少给队里出力，咱们也不能输给她们呀！”
队里踏实肯干的男人还是很多的，谁不想多挣些钱养活一家老小。
就像唐秋英说的，这也不敢尝试，那也不敢尝试，是怎么也挣不到钱的。
心里头有了动力，生产队里的人也干劲十足了。
就在大人们忙忙碌碌的时候，小学生的寒假也结束了，大家背着书包又走进了学校。
过年的时候，不少知青都请假回家过年。学校的几名老师，更是待到开学前才回来。
知道大队换了新的大队长，梁向东的态度变得最快。
大林回家总是说起梁老师，以前梁向东对二胖兄弟几个很是宽容的，即使二胖上课捣乱，他也只是教育几句就放过了。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大林高兴坏了。
“二胖上课的时候在后面说话，还不写作业，梁老师也不再原谅他了，罚他在教室外面站了一节课。”
苏青梨可不想她哥这么天真，“哥，那梁老师以前怎么不罚他？”
大林愣了一下，“以前梁老师是给二胖改正的机会？但是他一直不知悔改，还是不断犯错，梁老师只能罚他了。”
石头却十分精明，“才不是呢，以前二胖的爷爷是大队长，所以梁老师才不罚他，现在我大伯是大队长了，梁老师就不再怕二胖家里人了。”
“啊？”大林有些失望，“真的吗？”
“我觉得也是，”小树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以前二胖欺负队里的孩子，大家都不敢和他吵。明明是他和人家打架，结果人家还要赔他鸡蛋。就因为他动不动就说要让他爷爷扣别人的工分，所以有人就怕他，但是现在队里的孩子都不怕他了。”
大林原本还在高兴老师处罚了二胖，现在听两个弟弟这么一说，不禁有些失望。
“原来我还以为梁老师不是那样的人呢，他特别有学问，懂得可多了。那要是这样的话，他表扬我恐怕也不是真心的吧，是因为咱爸当上大队长才表扬我的吗？”
虽然不愿意她哥被人盲目追捧，但是苏青梨也不想自己的哥哥整日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哥哥，你肯定表现的优秀，梁老师才会表扬你的。咱爸是大队长不假，但是要是你考试考不到一百分，老师也没法子表扬你对不对？”
小树也跟着一起夸他哥哥，“哥，你看二年级只有你和白杨哥考了满分，老师要表扬肯定是表扬你们两个，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大林的心情因为弟弟妹妹的安慰好了一些，但到底还是在心底留下了疙瘩。
甚至开始联想自从爸爸选上大队长以后，身边人对他的态度有没有什么改变。
大林原本就是一个心丝细腻的孩子，只不过他的思想一直很单纯，也和苏安生一样，人厚道是个热心肠。
以前他只是从未考虑过这些罢了，现在既然连弟弟妹妹都想到了，大林思索一番自然能发现端倪。
苏青梨趁机提醒他们，“虽然爸爸当了大队长，我们可不能和二胖一样欺负别的孩子，你们看二胖就知道，当时大家都捧着他，现在呢？大家对他的评价又怎样呢？”
大林很是警醒，“我们才能不和二胖一样呢，对了，小树，石头，你们都不许和毛蛋他们一起玩，他也不是个好的。以前他整天跟着二胖一起欺负白杨，现在居然不和二胖玩了，我们打弹弓的时候，他也想跟着我们呢。”
石头不住地点头，“对，毛蛋也是就是个跟屁虫，马屁精，我也不喜欢他。”
几个人讨论的激烈，大林又反过来嘱咐苏青梨，“梨宝，要是有人接近你，你就要告诉我们，别让人欺负了你。”
苏青梨觉得好笑，明明是她在提醒哥哥他们，怎么现在哥哥还反过来担心她了。
不过，看到哥哥他们能够自己想到这些细节的事情，苏青梨很高兴。
虽然，在她看来，现在哥哥他们几个好多想法还过于简单了，但是没关系，他们总是会成长的。
二胖原本就不是爱学习的孩子，现在被老师批评了，就又哭闹着不想去上学了。
这次反而是薛水生不同意了，他觉得自己竞选大队长没有争过苏安生，没道理自己几个孩子也被苏家的孩子比下去。
“去，必须要去上学，不光要上学，还要考一百分，超过苏大林。大梅，你也是一样，你这么大的丫头了，家里花钱供你上学，你居然就考了六十分回来，你丢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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