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生手册
而46岁的吕梁,是见识过自己的家人在他落魄时候和辉煌时候的两幅嘴脸,更是恶心得不像话。
不过是自己的父母,上辈子有钱的时候也不缺基本的赡养,这辈子也会是一样的。
其余的就不讲了。
只是,他现在很穷啊。
20多年的时间如白马过隙,很多回忆已经没有那么清晰。吕梁能清楚记得的这个时候事情并不多。
他能记得这个有妻子有温暖的小屋,能记得妻子对他的好,能记得在被高利贷追债的时候的窘迫,能记得妻子帮他借钱时候的卑微,也能记得妻子卖血要帮他还债在回来的路上被车撞了见他最后一面却依旧把那100多块钱紧紧握在手里要交给他的倔强……
他也记得,那一张,迟到的改变他的命运,却挽回不了妻子生命的彩票。
那一串彩票号码是刻在吕梁的脑子里面,他颤抖着在纸上写下了那一串数字。
写完又觉得不必要,上辈子这张彩票是救命稻草,但是这辈子对于他来说,如果中了,那是加快财富积累的速度,就算不中,又能怎么样?
如今的他,还没有辞职下海经商,他和妻子都在就近的华光小学教书,都是正式编制,现在的工资不高,每个月300块钱多一点勉强糊口,但是教师是朝阳产业,到了2020年,他的一个教师朋友年收入各种加起来,能有12万+,这还是普通的一线教师的收入罢了。
如果在盛市有房子的话,夫妻两个人这样的收入已经足够支撑起体面的生活。
至于房子,很抱歉,他们所在的这个70平方米的小院子在2004年的时候就会被征地拆迁,他当时不想拆掉这个有着无数和妻子美好记忆的小院子。
还和拆迁队扯皮了几个来回,最后妥协找了个乡下的地方,一比一复原了这个房子,才算给自己的心找了一个归宿。
虽然那再也不是眼前这个破烂温暖的家。
但也因为拆迁,光光回迁房就有3套,还有几十万的现金。
也就是说,他现在什么都不折腾,就算没有那张彩票,他和月灵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
想到这儿,吕梁坚定了一个想法:不辞职,不瞎折腾,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最重要的是:爱老婆!
第三章
彩票的事情,吕梁很快就放下了。到时候该买还是会买的,那个彩票站是他的一个哥们开的小店,就当是支持他的生意了。
但得失就不必那么看重,因为这未知的东西食不知味没有必要。
吕梁走在大街上,呼吸着比2020年要新鲜一些的空气,哈一口气都是白雾,路上的一切是缓慢的,熟悉又陌生的。
见到人,问声好,道个新年快乐,一切简单美好。
一路走到华荣小学的校门口,这个时候学校还没有专职的保安,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大爷,他的妻子在学校外面开了个小卖部,他们正在小卖部吃饭。
吕梁一掏口袋,居然还有一包烟,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他就戒掉烟了,现在看到烟也没有特别想抽一口的冲动。
烟居然是不错的烟,吕梁想到自己这个时候,虽然还在学校上班,但实际上,手头上也有一些生意。
其中有一项就是走/私/烟。
好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年轻的吕梁其实也没有少干,他的胆子大,心野,所以才敢辞掉工作,才敢下海经商,才会去借高利贷,为了那百分百的利润红了眼。
回去就把这个生意断掉,把本钱拿回来。
去给看门的大爷递了根烟,吕梁和老人家唠了两句家常。接着往集市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的集市,人不多,但也有卖东西的。
毕竟有些勤劳勇敢的华国人民是没有节假日概念的,有一点赚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吕梁穿的是这个年头非常流行的咖啡色的皮夹克,是张月灵用一个月工资给他买的,兜特别多,吕梁东找找西找找,在内兜里找到了100块钱,100块钱旁边还有一个平安符。
摸着这带着体温的100块钱,吕梁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在衣服买来的时候,张月灵就往这里塞了钱。
这个时候的吕梁并不是那么的沉稳成熟,他有些孩子气,又爱俏,特别是这一件外套是张月灵给他买的,几乎是外套不离身。
这衣服是10月份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盛市的天气根本不冷,他非骚气地穿着这个外套,实际上汗流浃背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张月灵才会在单单在这件衣服上装钱还有平安符。
因为她知道,吕梁一!定!会!穿!这!件!衣!服!
好的呢,46岁的吕梁也顺手拿了这件衣服起来穿了。
100块钱,不多,但是97年的100块钱,和2020年的100块钱的购买力比起来,还是要厉害很多。
2020年的十100块钱,估计连吃顿火锅都不够,而1997年的100块钱,却能买上一兜的苹果,一斤虾,还有拎起来吃力的一麻袋蔬菜,最最最重要的是,可以吃上好几顿,肥瘦相间的猪肉!
吕梁把他采购的蔬菜水果肉扛在肩膀上,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里赶去。
这是年轻健壮的身体,吕梁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听到吕梁开门的声音,张月灵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迎接他,看到门口那一大袋东西,她惊呆了,“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咱们吃的完吗?”
“吃不完慢慢吃。”吕梁很明显陷入了思维惯性。
“可是咱们没有冰箱。”张月灵挠挠头。一台好一点的冰箱,要两三千块钱,他们两个人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才不到700块。
要不吃不喝攒上四五个月才能买呢。
冰箱,电视,摩托车或者是洗衣机,在这个时候被称为三大件,很多女性在结婚之前,要男方的彩礼有这些东西才肯嫁。
而张月灵是爱吕梁爱惨了,她之前就和吕梁说过,嫁给他,是嫁他这个人,不是嫁这些东西。
所以家里人反对,她也是要嫁的。
好在吕梁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他从进入体校后,就有津贴,都是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拿回家,还有他参加的大大小小的比赛,拿了奖就有奖金。他最好的一次成绩是代表省队在全国青年运动会上拿了铜牌。
那是他18岁的时候,因为这次获奖,省队奖励了他1000块钱,盛市体育局奖励500块。那1500块钱因为当时哥哥要娶媳妇,他一分没有剩的全都拿出来了。
大大小小的钱加起来,他对于家庭的在金钱上面的贡献不能说小,毕竟单单养一个孩子,成本就不少。
他非但没有花家里的钱,还能往家里拿钱呢。
所以在他结婚的时候,爸妈一毛不拔地跟铁公鸡一样,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他娶老婆吗?
这怎么可以!月灵好不容易点头答应嫁给他的。
他发了好大一顿火,把大哥新买的摩托车占为己有,把二老新买的彩电搬到自己房间里,又逼着二老拿了1000块钱当彩礼。
让张月灵还算不寒碜地嫁进他家,成了他的新娘。
后来吕家老爷子去世,这个旧房子的处置问题出现了争议,吕父吕国江是想卖掉这个小房子,然后买厂里的盖的小楼房。那是替老大买的,因为吕梁的大哥吕杉是印刷厂的职工,两兄弟里面只有他有买房子的资格。
当时是这样和吕梁说的,“这个房子卖了,你再添点给你哥把咱们楼下那个房子给买了,你哥搬出去之后,家里的房子不就是你的了吗?”
吕梁有过那么一丝丝心动。
但是想到就算吕杉搬出去了,他还是得和父母住一起,以父母那偏心的劲儿,吃饭啥的肯定又是会加上吕杉一家人回来吃。
别的不说,闹哄哄的就惹人讨厌。
加上现在这个房子是他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的时候的房子,他对这儿是很有感情的。他不介意爷爷包括好几年前就走了的奶奶都是在这儿去世的,就觉得这儿离学校近,中午还能回来睡一觉,独门独户的住的也舒心。
加上张月灵也赞同他的想法,于是吕梁很混不吝地去和吕父吕母谈,这房子他买了!
不过他可没有三万块钱,他当时是这样说的:“爸妈你们就我和哥两个孩子,以后再多东西也是我们两个分,我不要你们现在这个房子,我就要爷爷留下的那个房子。
那房子又破又小,相信你们也看不上,别人愿意当冤大头出三万块钱来买,但我是没有那么多钱的。咱们现在就分个家吧。我之前上交的工资津贴我也不舔着脸要,就当是我孝敬你们的,印刷厂那套房子我也不敢肖想,那是爸妈你们的,但是这个房子,我至少能有个一半的份。
这样吧,就当这个房子值三万块钱好了,一半算我的,剩下的一半我出一万五买了。不过你们也知道,我才出来工作不到三年,中间又结了婚花了不少钱,一万五我是拿不出来的,我只能先给五千,剩下的一万,我把工资条交给妈,领到这一万块钱齐活了,这事就算完。”
分期付款呀,真有想法。
第四章
吕梁一张嘴叭叭叭叭,把话都给说了。经过结婚那一次,全家人算是领会到吕梁横起来不做人的狗脾气了。
再加上他说的条件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吕父吕母还有吕家大哥大嫂勉勉强强接受了这样的分家。
但因为这个事情,本来就不喜欢张月灵的吕母郑桂英记恨上了张月灵。讨厌一个人,会有一千种甚至更多讨厌她的理由。
她偏执地认为这些大逆不道的主意都是张月灵给吕梁出的,张月灵就是个搅家精,不是个好东西。反正她就是讨厌这个儿媳妇,谁都不要劝她。
婆媳问题这种千年难解的迷题注定没有答案。张月灵也不是特别钻牛角尖的人,婆婆不喜欢又怎么样?吕梁喜欢她,就足够了。
总之过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张月灵和吕梁从印刷厂的楼房里面搬出来,住到了西葫芦路27号,这个破旧的小房子里面。
为了这个房子,他们两个的积蓄几乎被掏空了。特别是张月灵,她读的是盛市师范中专,18岁出来工作,现在21岁,工作了3年的时间。
刚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拿到手第一个月的工资是178块9角8分,后来工资一点一点往上涨,但依旧不高。
在结婚之前,她的工资一半交给父母,一半自己攒着当嫁妆,当她结婚的时候父母把吕梁给的1000块钱原封不动地给她,还添了1000块钱让她压箱底,加上这半年多吕梁的工资和她的工资,还有吕梁是不是拿回来的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赚的钱,他们总共凑了5000块钱过去。
把这5000块钱给了吕父吕母,两个小年轻真的是口袋空空的。
因为吕梁想出来“分期付款”的主意,他那一份工资算是没了,一切家里的开销,都得靠张月灵的工资和吕梁做生意赚的钱。
吕梁的那个生意,的确是暴利,但是需要压本,还有很高的风险。
一旦被查到,整一次的生意就泡汤,还可能亏上一点,所以他们在搬到小房子之后,一直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
唯一花过的一次“大钱”,就是张月灵替吕梁买的那件骚气夹克衫了。
而冰箱,洗衣机这样的东西,是想买买不起的呀。
吕梁打定主意,退出这个生意,然后把本钱拿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买冰箱,买洗衣机!
“那要不,我炸掉丸子,给邻居分一分?”睦邻友好还是很重要滴。
张月灵也不是什么抠门的人,东西吃不完也是浪费,送给邻居这个做法没有问题。
只是,她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然后松开,q弹的嘴唇和纠结的小表情让吕梁看了想吻她。不过这是在门口,于是吕梁忍住了这该死的冲动。
“要不要送点去给爸妈呀?”虽然吕母郑桂英不喜欢自己,但张月灵是个孝顺的人,虽然说过怄气不去吕家拜年的话,不过看到有好东西,还是会想送一份过去的。
“明天就大年初二了,那些虾不错,我待会炸了,明天带过去添一道菜。”
“唔,我是说……你爸妈。”这个吕梁,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烦人的紧,但他能想到自己的爸妈,还是让张月灵有一点小感动。
“不是不肯过去拜年吗?”吕梁把刚刚开门时候放在地上的东西扛回厨房,嘴上说着逗张月灵的话。
“我又不去,我是让你自己去。”张月灵也记仇呢,只不过她自己记仇,却不希望吕梁和她同仇敌忾。毕竟,人家是亲生母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元宵再送东西过去,先冷冷他们。”吕梁洗了手,捏了捏张月灵的脸蛋,“我来忙活,你先去看电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张月灵看到吕梁宝贝地把他的夹克脱掉,撸起袖子似乎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快把衣服穿上。”
张月灵的语气有点急,要是24岁的吕梁听了可能会不太太高兴,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毕竟还是在叛逆期尾巴的大“宝宝”,但是心智成熟的吕梁先生从这句话中,听到的是张月灵满满的关心和爱。
他乖巧地点点头,回到房间里面,也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件旧棉袄,然后对着张月灵说,“你给我买的衣服,我舍不得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