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心扁桃体
林朗这会儿才收了那过分正经的夸赞,笑着点了点头。
又聊了些平时的事儿,差不多便到了饭点,用过饭后,林初月有些困倦,想先去休息,林朗和邵砚山去了书房再聊。
这翁婿二人倒是头一回离了林初月一同相处。
但却并无想象中的那般生涩,从起先林朗问了几句邵砚山在翰林的近况后,两人便聊开了。
抛开林初月的关系不谈,林朗本身是很欣赏那些寒门出身,却能凭自己努力挣得一席地位的人,许是因为林朗自身也不是高门大户,同样也是凭借自身努力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许就是同类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诚然,邵砚山归属此类人。
这翁婿二人,一位是文官,一位是武官,与理来说应是没什么共同话题,但说了许久话,竟不至于毫无谈资。
说的多了,不免谈到了如今朝内的局势。
现下内阁式微,外戚王氏一脉独大,又与内廷司礼监沆瀣一气,权柄滔天,六部之中,近乎无人敢与之直面抗衡。这是孝仁帝也不愿看到的,但偏偏他身体又不大好,想要操心却也顾及不来,有心无力,再者,当今太后虽不是孝仁帝的生身母亲,但却也于他有养育之恩,几十年前孝仁帝继位也有一大部分王氏的功劳,孝仁帝不好与她撕破脸皮。
“如今朝中外戚王氏一脉干政,内廷又有宦官作乱,局势动荡,子安你虽为翰林编修,行事也得处处小心。”
邵砚山垂眉应下:“恩。”
他虽在翰林,远离朝中纷扰,但也不是丝毫不清楚现下局势。这是如今他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规避风险而已。
“要不了多久,”林朗看向窗外,枝桠上栖着一只鸟雀,浅浅低鸣,“过不了多久,这局势就会变的,不会有人愿意继续看着外戚干政。”
首辅宋凯中年事已高,行事多为保守,但次辅李纬却野心昭昭,明着暗着,多次与王氏一脉有过交锋。
虽然只不过搅起了一些小水花,但也是鲜少有人敢这样做的。至少在那内阁之中,除了李纬,再无人敢与外戚为难。
但比起这些纷争,林朗更希望邵砚山做个偏安一隅籍籍无名的编修。
至少,自保就好。
邵砚山站在林朗身旁,视线随他一起看向窗外,久久没有言语。
稍稍休息了一下,再等林初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因着明日邵砚山还要去翰林院,晚饭后两人便别过林朗回了家中。
马车在街道之中行进,路上有些颠簸,林初月思绪飘离,想起了昨日晚间收到的那封来自于安城的书信。
曾今在钱夫人府上的那几位小姑娘前些日子定了亲,再过不久就要结亲。
当年还乖巧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
虽说林初月也就是不久前才成亲,但相比之下,她那实在是晚婚了,那几个孩子也只是正常年纪成亲。
身为师傅,与她们有四年朝夕相处,林初月想,她于情于理都该去于安城一趟。
只是……
看着眼前面色温柔端坐着的邵砚山,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们成婚不过三日而已。
第74章 相聚 回忆当年。
月色冷峭, 林初月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长安街依旧热闹非凡,街头巷尾, 大多还经营的铺子都点着灯, 蜡烛被罩在颜色各异的灯笼之中。
夜幕刚起,华灯初上, 长安御街一片繁荣昌盛。
林初月记得, 京城有几年是夜不闭户, 那是孝仁帝统治之下最为辉煌的几年。
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再夜不闭户了。
人多易生乱,在没有好的条例法规约束下,许多人心都难以经受考验。
夜风拂面, 林初月把流云锦缎车帘放下。
邵砚山就在一边静静地坐着,风吹车帘掀起, 洒进来几片银光,落在他眉目之间,他眼眸微微抬起,眉目清隽神情静默, 却又像是被这月色扰了安宁。
“阿砚。”林初月轻轻唤了他一声。
“恩,阿月怎么, 倦了还是饿了?”他声音温淡清雅。
林初月摇了摇头。
“我不倦也不饿,只是有些事情想同阿砚说。”
她看着邵砚山面上有些犹豫,却正好这时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
车夫在车帘口低声:“大人已经到了。”
邵砚山说了句知道了,但却没什么动作, 目光始终停留在林初月面上。
她笑了笑, 手不自觉抓着身上那条折枝绣裙。
“回家里说吧。”
他道了一声好,而后先林初月一步下车,在下面扶着她这车。
她扶着邵砚山的手, 稳稳当当的下了马车,两人一道进了家门,后头的丫鬟侍从林立跟着。
走过回廊折过甬道,穿过竹院门前的那一群茶花,两人一起进了主屋,跟在身后的李儿杏儿分别给两人斟上了一杯清查。
主屋里的茶水时时刻刻都是温热的,一旦凉了总有人去换,不比得他们在张家村那会儿,若是夜里回来都晚了要喝一口温茶还得去烧水。
林初月喉头也有些发涩,饮过一杯热茶后,舒缓了许多。
“阿砚,我想回于安城一趟。”
邵砚山执着还青涩瓷杯的手一顿,原本要送至嘴边的茶又被他放下。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缓了片刻,像是无声的妥协,他只低声问了句原因。
“前些日子钱夫人和赵姨娘他们寄了封信给我。”
林初月把那杯茶重新送到邵砚山手上。
“阿砚喝吧,这茶爽口,喝的挺舒服的。”
然后她抬头,看着邵砚山喝完茶水后才继续说到。
“不知阿砚可记得,我曾经教的几个孩子女工,她们都是钱夫人府上的表姑娘,是要还喊夫人一句婶娘的。”
“那几个孩子前些日子定亲了,再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要成婚,我想着去看看,好歹我也是她们的师傅教过她们四年的,总该去看看。”
“本来如果时候合适,我是想和阿砚一道去的,可阿砚肯定没时间的吧。”笑了笑,林初月又接着说道,“其实除了这个目的之外,我也还想看看钱夫人和赵姨娘她们现在如何了,还有村长夫人,我也许久未和她见面了。”
虽然林初月和村长夫人是经常互通书信,可实实在在没见上面,却也有大半年了。村长夫人于林初,月有恩情,更有亲情,离了这么久,又巧碰上那几个姑娘结亲,一道去看看也是行的。
因着在品绣大会取得魁首的名声,毓秀和丰足的生意如今也热火朝天,蒸蒸日上,林初月在京杭码头开的铺子,以及在京城开的那家展品店,生意也渐渐走上了正轨,她又从毓秀选了几位绣娘接替她的成衣工作,这边的许多事情,已经不需要她如曾经那般操心。
也是因为这样,林初月才敢放下心来去关注那边的事情。
就是京城离于安城实在太远,光是去一趟就得要一月的车程,回来又得一月,况且她也不是在于安城待上几天就回来的。
既然去了于安城,少说得待上半月。
她虽说这趟是想去的,但实则心里也有几分不舍。
阿砚和她两位阿爹都在京城。
她才和阿砚成婚过了三日。
但要是错了这个时机,以后再去也就看不到阿乐阿巧成亲时的样子了。
还有那时女工做的最好的阿宁。
听钱夫人说阿宁她已经是于安城最大绣坊里的招牌绣娘了,前些日子也才订的亲,只不过她应该不会那么早成亲,兴许还得再等上一年。
其实这个消息,村长夫人和那边的刘掌柜已经和林初月说过几回了,甚至林初月在京城还收到了村长夫人寄过来阿宁的绣作。
是一幅鸳鸯戏水图,专门祝贺她成亲的,提前了小半年,这会儿又寄过来,才正好赶上了她成亲的日子。
她们做的这种种一切,都让林初月更加坚定了想回于安城一趟的想法。
就是阿砚一人待在这独守空房,她有些不舍得。
“阿砚,你同意让我回于安城吗?”
林初月想,只要是阿砚流露出了一点不舍,她兴许就不舍得了。
她就会说服自己,不一定是非得去看她们成亲时的样子,婚后的样子也还不是一样的,再说了人生哪有事事件件都是圆满的,总会留下些遗憾。
但阿砚没有。
他握住了林初月的手,十指交叠又轻轻捏了,她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林初月手中。
“想去便去吧,虽说我们才新婚不过三日,但如若错过了以后,阿月也没这个机会了。”
他确实是不舍得,但他会想阿月很快就能回来,这样就可以了。
阿月不在的话,他也可以多花些心思在翰林,不用每日赶着回家,不用受同僚们的取笑,这样或许还更好一些。
如今在翰林,新科状元和新科榜眼,可算是出了名的两个妻管严。
原本还只有一个刘同升,但自三日前翰林边修也成亲之后,这妻管严自此就变成了两个。
但凡有些其他活动,或者是熬在翰林,又或者是出去长安街逛逛,只要问到这两个人,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
“夫人在家中的若无事,我还是回家去。”这是刘同升的原话,兴许字眼会变动些,但意思大体都是这样。
“家妻让我早些回去,她在家中等着,这才新婚,我不便冷落了她。”谁能想到眉眼始终清冷的新科榜眼,谈起新婚妻子时,神情会那样温柔。
翰林院里大多人都知道,这新科榜眼的妻子乃是镇国将军失散多年的独女,许多人都觉得,是邵砚山走了狗屎运,这才巴结着妻子,想要借着老丈人的身份,一路高升呢。
可在翰林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若真要扒着老丈人一路高升,那怎么老丈人亲临翰林来找人的时候,还是平常那样一副模样,丝毫不见零星半点的谄媚姿态。
反倒是谈起家中那年长一岁的妻子时,神色才会多了几分温柔。
林初月确实是不想错过,既然阿砚都这样说了,那她便去吧,但她肯定也不会多待,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她一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我这趟回于安城,每经过一个驿站,我就给阿砚写一封信,若是到了于安城,我就给阿砚再写三封信。”
“见字如见人,阿砚这样就不会太想我了。”
林初月扬着笑脸看向面前的人。
“你有空写那样多的信吗?”邵砚山弯了眉眼,“来京城的时候,你在马车上,不是睡就是躺,除了开头动了下女工,后面可是再没有了。”
林初月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