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心扁桃体
“阿砚怎么了?”邵全德轻声问他。
邵砚山收回心思笑了笑,搀着邵全德继续走。
“无事,只是突然想到书院里的一些趣事罢了。”
邵全德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走着。
张成一路送着他们,直到走到了邵家门口,方才停下脚步。
月色更深了些,差不多,张成就要回去了。
“送了我们这样一路真是辛苦了,阿成你早些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进院门前,邵全德对着张成说道。
张成笑着应下:“才这样几步脚,不算辛苦。”
邵砚山扫了张成一眼,先带着邵全德回了屋里。院门口只剩下张成和林初月两个人。
“时候不早了张大哥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这天黑地上还有积雪,小心点。”
“恩,那阿月你也早些休息。”
“好,张大哥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张成摆了摆手:“我一个粗人,哪里用得着你这样的小姑娘送呢。”
林初月被张成这模样逗乐了,捂着嘴轻笑。
笑声渐渐停下,周遭又安静了起来。张成看了林初月一眼,随即转身迈步,林初月站在门口目送他,可还未等走几步,他又转回过头来,望向林初月。
“阿月。”他低声唤着。
“张大哥怎么了?”
“阿月,我知道这样直接问你,或许是为难了你些,但我总要和你说的,阿月我喜欢你,我这人除了打猎也没什么长处,也不会妄想你有多喜欢我。”
“只是阿月,你若觉得我还算过得去,不算太差,喜欢人时,可不可以也考虑一下我?”
说到后面,张成的声音渐渐小了,原本昂着的头也垂了下去,久久没等到林初月的回应,原本还忐忑的心渐渐平缓,他扬唇笑了笑,回头转身要走。
“张大哥!”
张成听见林初月的声音,他赶紧回头。
他看见林初月站在那院门口,仰着一张笑脸:“我自小就流落到这张家村,幸得我阿爹收养照顾我,所以我非常感激周围所有能够帮助我的人,包括张大哥你,你对我这样好,我心里很感激很欢喜。”
“我明白,这样的应该还算不上喜欢,我从前只把张大哥你看成哥哥一般,但以后,我不这样想了。”
张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又说:“可以吗?”
月色雪地里,林初月听见张成低低地说了声好,随后转身离去,一步一步再也没有回头。
林初月进了屋里,把院门给关上,夜空中不知何时又飘上了雪花,林初月想起她放在窗沿的那盆山茶花,赶紧走过去,把它推进了屋里。
虽说这花耐寒,但被雪浇着总归还是太冷,万一就死了呢。
天还不算太晚,往常这个时候,林初月会出来扫扫一下院子,随后就进屋去。现在天上又飘着雪,雪花不算大,在夜空中竟都不大明显,得仔细瞧才能发现。
林初月拿起一旁的木棍,打算把篱笆上的积雪清一清,免得待会儿又下雪连着一块,压垮了他们这些篱笆。到时候要收拾起来,那就太麻烦了。
她一直动手轻轻的拨弄敲打,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
“林初月。”
直到来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才回头。
“阿砚。”
邵砚山应了她一声,让她站起来,又把拿出来的披风围到她身后,帮她系上。
“张大哥回去了。”
林初月点了点头。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谈了那样久。”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帮林初月整理领口。
她应付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聊了几句。”
“没说什么吗?”
许是他的提问太过平静自然,让林初月不由得心里有些紧张。
“算是吧……”
“你喜欢张成,想嫁给他?”林初月一梗,嘴唇微张,他的问题让她有些意乱,头略略错开,避开了邵砚山的视线。
她没有察觉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邵砚山手下的动作出了岔子,绑着的披风被打了一个死结,修长的手指怔顿了片刻。
他用平滑的指甲拨开绳头,仔细的把死结里缠着的线拽了出来:“是不是还太早了,林初月你十四,还未及笄。”
“方才没注意系了死结,还好,现在已经松开了。”说着,他的手离开了披风。
两人之间又有了些距离,林初月喘了口气。
“确实是还早了些,但是……阿砚你为什么这样问?”林初月侧目看着他,表情不解。
邵砚山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清月,双目有一丝迷茫。为什么这么问,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如果张成和林初月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总是不在家,阿爹如今上了年纪,需要林初月照顾,时常她一个人忙前忙后,是不是太累了,太辛苦了?
他又不能时常帮到她,只有年节时期才能回来,如果她有喜欢的人,嫁了人,是不是会更轻松些?
他从前计较,觉得是因为她害得阿爹延误了看病的时机,但现在想来,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上她,如果自己更有能力一些,事情会截然不同。人惯于把错责撇出去,以求减缓心里的负罪感,他就是这样。
可邵砚山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才两个亲人,现在还要分出去一个吗?
他不太好,是个自私的人,他小气。
收了心思,他目光正视林初月:“我这是为你考虑,你年纪尚小,虽说张大哥是我们同村,性格忠厚纯良,但未必就适合做你的丈夫,还是得多加考察才是。”
邵砚山虽年纪小,但林初月觉得他说的话确实不假,善良老实的人未必就适合做自己的伴侣。可张成都那样说了,她也不该这样小气,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呀。
“阿砚你说的对,我不会着急和张大哥成亲的,你放心!”林初月笑了笑,又道,“我确实还小,也没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来日方长。”
不只是成亲,喜欢张成不也应该仔细斟酌吗?邵砚山却没在说什么,拿起一旁的竹竿,也帮忙开始清雪。
“恩,来日方长。”
他们并肩又蹲下,很快就清完了整个院子围着的篱笆。只是在清理挨着门栏旁一块的时候,林初月因为手有些酸,蹲着动作大了些,噗嗤一戳,积雪一下弹到了她的脸上。
睫毛脸颊唇边,全都粘着白色的雪花。脚下一滑,原本蹲着的她还跌到地上。
林初月心里挫败极了,早知道这样,她该揉揉手再继续的。
“起来,地上凉。”邵砚山朝她伸手。
林初月眨了眨眼,勉强看清面前的那只手,手指很长,手掌略宽,在月色的照映下,比雪花还要白些。
她伸手搭上去。
站起来后,她微微抬头。那只原本拉她起来的手,附上了她的眼,轻轻拨弄,扫开了她眼前面上的雪,只是在挨到她唇边的时候,那只手犹豫了会儿,随后收回去。
他扔了一块洁净的棉布到她脸上。
“自己擦干净。”
林初月伸手接过棉布,朝着刚刚沾的雪花的面上擦了擦,她没看见月光下邵砚山唇边的笑意,但却隐约能听见,他轻淡的声音。
“呆。”
擦干净后,她收了棉布:“阿砚,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呆了?”
她这也是不小心,加上地上有积雪运气不好正好踩到才滑到的。说起来平地摔是有些蠢,但还是运气不好才造成的,和她本人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邵砚山没有看她,转身往主屋里走。
“阿砚!”
“天色不早了,去休息罢。”
他门都关了,显然是不想让她继续追究刚才的事情了,林初月还能拿他怎么办呢?
这日清晨,林初月拎着一箩筐衣服去他们村那唯一一汪泉水那儿漂洗。
虽是冬日天气寒冷,但那泉水却是温的。一年四季泉水都维持着差不多的温度,最适合洗衣不过。她连着几日都歇得好好的,不用做饭洗碗不用打扫屋里,这些活几乎全让邵砚山给包了。
好不容易这日吃完饭,趁着邵砚山在洗碗,林初月才把衣服带出来洗。不然让邵砚山一个秀才出来洗衣服,还被同村的人看到,自己面上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林初月虽来的不晚,但她到时这泉水旁已经围聚了好几个人,她们半蹲着拿衣服,用皂角轻轻搓洗。泉水旁都没剩下位置,大概都觉得天气好适合洗衣服,才早早的过来。林初月拎着竹篓走到边上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需要等等了。
“这不是邵家的阿月吗,没地方洗衣服了?来你过来,我们这几个人稍微挤一挤就有位子了。”说话的是在村长夫人那儿接工的一位村妇。
之前她就很感谢林初月,想了那么多主意,让她们收入多了,这下见林初月过来没位置洗衣服,当然就想着给她空一个出来。
几个围聚着的人都认识林初月,见有人这样说也纷纷让了让,空了个挺大的位子出来。
林初月笑着走过来蹲下:“谢谢几位婶婶了。”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嘛。”
“是呀,都是一个村的,这么见外做什么。”
过了会儿村妇们一个个都走了,就剩下林初月一个,她还差一些,再漂洗一道就可回去了。
这泉水离村口不远,同样的离村里的主干道不远,通常会有人路过时,过来洗个手洗个脸。
听见脚步声过来,林初月也不以为意,那路过的人走过来,弯下腰舀了一汪泉水,洗了洗手。
正想离开,却看见还有一人在洗衣,一桥是林初月,停下脚步。
“这不是邵小秀才家的吗,大早就过来帮洗衣服啊!”
那人语气里带着笑,林初月抬头看他,觉得眼熟,又想了想,好像就是他家邻居来着。前些日子还一同去参加过李乡绅的宴席,这人像是还在宴席的酒桌上嘴碎了几句李乡绅。
“可真勤快,真不愧是从小就养着的,将来长大了肯定能帮少小秀才打理家里。”
调侃没完没了,林初月漂洗完最后一件衣服把它拧干装回竹楼里。
她拎着竹篓转身要走。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大家都是邻居,说几句话怎么还不给面子?”
林初月抬头瞪了他一眼:“收起开,我还要回家。”
他陪着笑脸立刻收了手:“怎么邵秀才的小娘子还生气了,我就开个玩笑,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