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心扁桃体
她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到了人群前头,能大概看清公堂上的情形。
可正当林初月要再往里看时,旁边一位又把她挤了出来。
好,这下直接给挤回原点了。
不仅仅是林初月,她身边几位百姓也被挤得厉害。
“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今天这么热闹呢?我看平常看着也没这么多人来瞧啊!”开口的人,就站在林初月前面,也因着刚刚一阵骚动往后退了几步位置。
与他站在一排的像是一起来的,听见他说这话,立刻就回答了他。
“那可不是,我看了这样多次升堂也少见这么热闹的,今个倒是新奇。”
他这话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趁着不挤,前面人转过头来问他:“你们这凑热闹的,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事儿?”
“嗳,我们哪知道也就是看着热闹才过来看看,长长见识呗!”
来这围着的百姓大多都是这样,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好奇心是人的本能。
与他同行的人道:“是啊,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呗。”
前面的人笑了一声:“这里面的事儿可新奇,秀才告里正,连诉状都来不及写,直接击鼓升堂的,你们猜这是什么事儿?”
后面的两人被这卖关子的说法,弄得心头痒。
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那是什么事儿啊?老大哥你就别卖关子,和我们说道说道呗。”
“是啊,你知道不就告诉我们。”
这两人这样着急,前面的人也不卖关子了,吊他们胃口了。
“这被告的人呢,是我们于安城张家村里的里正,这击鼓的人呢,是他们村里的一位小秀才,这位倒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还是头名,如今在那于安成渝林书院里就读。”
“渝林书院呀,这我知道,我们知府李大人不就是渝林书院出来的吗?”
“是不错,渝林书院人才辈出,除了我们知府大人,在朝为官的还多了去呢。”
后头的人点着头:“那这小秀才状告里正是什么事啊?”
“我这也是比你来的早才多听了一嘴,那小秀才状告里正一共有三条罪,一个是包庇侄子欺辱村内妇女,还有一个说是给自己免了赋税,摊出来让其他村民帮着交。”
这人说的话引起了周围一大圈人的注意,包括在旁边暗暗听着的林初月。许多挤不进前排的人都在注意听着这人说道。
听了这话,另一人啧啧惊叹:“这里正心未免太黑了些。”
“还有呢!”前面那人继续道,“那里正还监管户册不力,和他们张家村上任里正交接的时候遗漏了村民的身份证据,害得那位村民差点就成了游民啊!”
“哎呀,这里正怎么这样!”
“这也太坏了些,要成了游民,那可不得了。”
“是呀,我们已完成查的这样严,要成了游民性命都难保啊!”
话虽是这样说,但围着的也有其他人好奇,这条条状状拎出来可都是大过,怎的今天才揭发出来,还是被一个小秀才检举。
有一被吸引注意的人就问:“会不会是诬告,有证据吗?”
“哎呀对呀,好歹也是里正不至于这样吧?”
里正选拔可都是推举全村里品行良好德高望重的人,也是由村民推选,怎的就选出了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人。
前头说话的人暗自摇了摇头:“这就难说喽,我刚才看见那小秀才交了不少东西上去,我这不也是想看下文才挤到这儿来的吗?可惜……”
在后排的年初月打量了一会儿说话的这人,见他文质彬彬,打扮倒像是个书生的模样,说话也条理清晰的大志也是个读书人。
林初月被这人说的,愈发起了想去前排看看的心思,她家阿砚肯定在里面与那黑心肝的理正周旋呢。
她下了决心矮下身子,利用自己身板小的优势钻着人堆里的空子,挤了好一会儿,身上都出了汗,才在人群中露出了脸,勉强挤到了那衙役执水火棍拦着的地方,正好能看见公堂的全貌。
抬眼就见正挂于房梁之上的匾额,黑底金字。“明镜高悬”异常醒目。知县大人就在公堂之上那匾额之下,就坐于案牍前,头戴乌纱帽,一身青色鶒补子官服,面色端正,不苟言笑。
林初月当即收了视线,转看堂下,里正已被差役压着跪于公堂上,里正旁边站着一人,在威严的公堂上格外引人注目,但以林初月的角度,只能看清背影。
他身长直立,面朝知县,身上还穿着渝林书院冬季的学子服,只是细微之处比以往多了几分褶皱。
他的背影林初月再熟悉不过。
是阿砚。
“邵学子所交的证据我已过目,你身为里正,知法犯法逃避赋税,公然违背我朝条例,你可还有话说?”
里正颤抖着身子,根本没想到他做得这样隐蔽的事,居然能被他人揭露出来。
他找的那几位分摊他赋税的村民,全是对赋税知之甚少,又因为人丁变动赋税有所调整的,怎么这样还会被人告发,想到这里他恨恨的看向旁边的邵砚山。
他是怎么发现的?
里正咬着牙在心里计量,这漏税也是算不得太大,只要他认错态度较好,肯为那几位村民补齐,应该……无事。
“知县大人,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知错回去我就把赋税不回给那几位村民,可包庇侄儿欺辱妇女,这事是无稽之谈!请知县大人明察!”
“无稽之谈?”邵砚山轻笑,“里正混淆是非歪曲事实的作风,还真是一如既往未曾改变。”
“你……你休要胡说这公堂之上……”
“张权义,”知县大人低声呵道,“邵学子可给了我那被你侄子欺辱父女张小环一家的诉状,上面清清楚楚摁着他们一家的手印,你可有证据?思量清楚再做答复。”
听到知县大人这话,里正顿时瞪大了眼。
这何时邵砚山还能搜集到张小环一家的诉状?
他不是一直都在于安城里读书吗?而且那张小环一家又不识字,如何能写诉状?
想清楚了这些里正心里有了底气:“那证据是弄虚作假,请知县老爷明察!”
“弄虚作假?”知县大人皱眉,随即对着旁边的衙役吩咐,“张小环一家应到了吧,把他们带进来。”
原本还算镇定的里正看见人群中被衙役带着,缓缓走进公堂的张小环一家,心里突然发虚。
“来人可是张小环和他父母?”
张小环一家,齐齐跪下应声。
“里正可曾包庇他侄儿欺辱你?”知县大人眉目威严,瞪着张小环,她身子颤抖。
随即她目光转向里正,手指着他:“坏人坏人……”
张小环的父母赶紧跪下:“知县大人,我们女儿受那里正直而张麻子的欺辱,因为是同村的人,他又是里正,本来已经结了这事,可那里正背后又携人报复,我女儿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们……”
“知县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
“这诉状可是你们写的,你可清楚上面写了什么?”知县大人问他们。
张小环父母摇头,随即看向一旁站着的邵砚山。
“我们不识字,写不了这个,只能求我们村的秀才替我们写,可我们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张小环父母大致说了一遍,直线旁边的视野跟着比较,随后在知县旁边回复。
“大人确实一致。”
知县目光扫向里正:“你可还有话说。”
里正无言垂目摇头。
罪状列举到第三条。说里正户册监管不严,和上任里正交接时故意遗漏村民身份信件,导致张家村其中一位村民身份存疑,成了游民。
里正听着知县大人旁边的师爷诉状,心情直转。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公堂之外又传来一声呼喊。
“知县大人!”
伴随着这声呼喊,一女子从人群中涌入公堂之上,但她还未到之前,就被旁边的衙役叉住。
这声音熟悉,林初月回头去看,赫然是里正夫人。
她有些狼狈,头发散乱脸色也不太好,平常端正得体的衣衫也没那样整齐,全然没有里正夫人的样子。
“来者何人,竟敢扰乱公堂秩序!”
“知县大人,知县大人……我们冤枉啊!”他看见里正跪扑在地上,心理气恼,“张权义,你给我抬起头来!”
这声音犹如当头一棒,里正惊醒,回头一看就见自己夫人。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难道就看着你被衙役带走受审吗?”
里正夫人的形形种种显然触怒了知县:“藐视公堂,该当何罪?”
“回大人,按律应当堂受责十棍,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旁边立刻站出两名衙役架着里正夫人按在地上,未等里正反应过来,那水火棍就落在了里正夫人身上。
咚、咚两下。
隔着厚实的冬衣都能感受到疼痛,林初月就在身后,视线都被打的晃了两下。
“大人手下留情!”这声音是在林初月身边,她抬眼去看,就见行色匆匆的李乡绅。
李乡绅都来了,这消息传的可真够快的。
知县大人未曾喊停,衙役的手也没有停,衙役动作很快两三下就打完了十棍。
李乡绅心疼极了:“知县大人手下留情啊!”
知县这才注意到那后面的人,定睛一看竟是李乡绅,说起来,知县大人和李乡绅也是相熟的。
前几年修城里的一座桥时,县里的税银不够,知县做主到百姓中募集,这李乡绅就牵头出了不少银子。后面那座桥能修好还多亏了这里相生,思及此知县大人才给了他几分好脸。
“这不是李乡绅吗,为何在这公堂之上?”
李乡绅赶紧回答:“知县大人这受审的人是我女婿,刚刚被打的人是我女儿啊我……”
“哦,来人赐座。”
这段插曲揭过,再次回到这里正的第三条罪状上。
“张权义,你身为张家村里正户籍监管不严,还故意遗漏村民身份信件,你可认罪?”
里正抬头看着知县威严的脸,心底犯难。
他当然不想承认,可难保这邵砚山又从哪个旮旯角落里搜了证据,他这事儿做的不算太隐秘,若有心去查倒也不是查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但看旁边还有自己的亲眷,李乡绅也在,他心里又莫名多了些底气。
里正犹豫道:“知县大人,这定罪是要讲及证据的……不能任由他人空口白字污蔑我。”
知县大人点头:“那上任张家村上任里正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