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小喜子点头,“甄女史说宫外的东西虽然粗疏,但胜在新鲜有趣。殿下难得出去,这些小玩意儿摆在这里,瞧着心里也高兴。”
看来她没有说出这些其实都是桓羿想要的,倒很照顾他的自尊心。
桓羿坐在镜子前,看着小喜子给自己梳头。他身为男子,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长相,何况今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心思也很难放到这上面。但这会儿,桓羿不知怎么来了兴致,将镜中的自己端详了一遍。
然后突然开口问,“我跟甄女史长得像么?”
“什么?”小喜子吓了一跳,扯断了桓羿的一根头发。
“大惊小怪地做什么?”桓羿从他手里接过梳子,用手指揉了一下被扯到的发根,“只是昨日乔装出宫,有人说我和她有几分相似。”
小喜子是知道桓羿乔装成什么样的,便也不再疑惑。
他对着镜中的桓羿打量了片刻,又低头去看他的脸,越看越惊奇起来,“奇怪,竟然真有几分像。”
“我怎么没看出来?”桓羿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镜子坏了。他横看竖看,都没看出来哪里跟甄凉相似。但偏偏别人都这么说,总归不会是胡诌的。
小喜子连忙摆手,“若只说眉眼五官,其实是不像的。可是神态表情和给人的感觉,却有几分相像。”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恍然,“难怪我从前对着甄女史,总觉得心里有些怕似的。我还奇怪呢,明明她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这会儿才明白了,原来是她看着有几分像殿下!”
怕桓羿,那就很正常了。
桓羿:“……”他一时想不起自己平常是什么样的神态表情,可是为什么会像?
这个问题,小喜子有答案,“听说经常生活在一起的人,气质容貌都会越来越像。民间所说的夫妻相,就是如此了。”
他心大,随口说出的话也没注意是否合适,倒是桓羿听得一怔。
他忍不住想起店里那对小夫妻,做妻子的给丈夫擦去额头脖颈上的汗水,夫妻俩相视一笑。又想起从前,父皇母妃还在世的时候,每次父皇回来,母妃都会上前替他更衣。明明她自己贵为皇妃,平日里更衣都是身边的大宫女伺候。
那对无名的小夫妻也好,父皇母妃也罢,他们说话的神态表情,确实有某些地方十分相似。
桓羿又想起甄凉对自己的种种周到体贴。
替他更衣、脱鞋,买下他喜欢的东西,挑出菜里他不吃的调料……她来自己身边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几个月,可是这份用心,却早就超过了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其他人。
桓羿从前就觉得,她那种姿态,不像是仆人对主人。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态度是那样的从容从容,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那些细致入微的体贴,不是卑微的讨好,不是敬畏的谄媚,而是纯然地出于一片关怀。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那确实不像是仆人,更像是……一个妻子。
这个结论当然十分荒谬,任何知晓两人身份的人,都会觉得可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桓羿却很难对此一笑了之。
如果他有个妻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从前的桓羿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只坚定地觉得她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好。聪明,好看,拥有世间一切的美好的才华和品德。但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
而现在的桓羿,已经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了。
可是,甄凉……
她对桓羿来说,是一个始终捉摸不透的谜。明明她所有的档案他都翻阅过,可是桓羿还是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既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选择会是自己。
最开始时,桓羿下意识地认为他是母妃留给自己的人。但现在他已经不那样想了。
桓羿已经察觉到了,甄凉的确聪明能干,能常人之所不能,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其实只有一个人,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的事实。如果是宸妃的人,没道理会孤身一人,跟宸妃留在宫里宫外的各种人脉都完全没有关系。
如果这一切不是自己的错觉,如果甄凉确实是在以一个没有名分的妻子的身份在照料自己,那又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认知,或者说,是谁让她觉得自己拥有了这个身份?
还有很多次,甄凉看向他的时候,桓羿始终觉得她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
那个人又是谁?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他的安排?
那么甄凉呢?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被控制的迹象,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还是背后之人的安排?
这些谜题盘旋在桓羿的脑海里,让他不能不去想。可是,除非有一天他打算跟甄凉摊牌,否则这些问题,或许也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殿下,成总管来了。”小喜子在耳边低声提醒。
桓羿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就见成总管面色严肃地走了过来,到了桓羿面前,便摆手道,“小喜子,你先下去。”
小喜子看了看桓羿梳到一半的头发,成总管见状,便伸手接过了梳子。
他也有好几年没有替桓羿梳过头发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梳好的头发被白玉发冠固定住,又簪上一支白玉簪,成总管才后退一步,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复杂,“殿下,陛下昨晚幸了百灵儿姑娘,今日一早便有旨,册封她为美人,封号……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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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试一试他
成总管一句话,陡然将桓羿从无数绮梦之中拉回了现实。
他是桓羿,是父母俱亡、困守宫中、大仇未报的桓羿。甄凉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他根本没有资格做这样一场迷梦,那些男欢女爱,那些少年情思,都与他毫无干系。
就连甄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好润物无声,从不曾高调张扬过,只一心助他复仇。
无论什么事,到那时候,才见分晓。
“殿下?”见他陷入恍惚之中,成总管连忙又唤了一句。
私底下,他的想法其实跟甄凉差不多,觉得桓羿对那位百灵儿姑娘只怕真有几分不同。如今对方身份已经截然不同,桓羿却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由不得成总管不担心。
桓羿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也收敛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比预想的更快些。”
“……听说这几日,陛下日日召她伴驾。”成总管迟疑地道。
“那倒也不算快。”桓羿说,“难怪能初封美人。”
“殿下心里是否不好受?”成总管突然问。
桓羿一愣,“大伴怎么会这样想?”
“殿下又何必瞒我?我知道你把人送到陛下身边,定有打算,可若是因此委屈了自己……”这件事是成总管亲自去办的,如今想来,心里只剩下懊恼,早知如此,就是把人留下又如何?
一个探子而已,和光殿又不是没有留过。
当然甄女史和百灵儿是不一样的。甄女史有能力有手段,对殿下看着也一心一意,那个百灵儿……
成总管深吸了一口气,他一个仆人,不便说她的坏话。
自从头回拜见殿下,她看殿下的那种眼神,成总管如何看不出来?但是桓羿也十八岁了,早就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看桓羿对她也不反感,甚至频频召见,从前还是隔着屋子隔着墙,如今却常让她当面唱,成总管自然也高看她几分。
终归一个耍百戏的,翻不起什么浪来。
谁料一个耍百戏的野心却不小,那日陛下一来,百灵儿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后面的事,是成总管亲自去办的。桓羿在跟百灵儿见了一面之后,便吩咐成总管,不论她要什么都得满足,一定要让百灵儿那一曲艳惊四座。
百灵儿固然天赋不错,可那一曲百鸟朝凤,凭她自己怎么想得出来?若没有殿下倾力相助,请了不知多少这方面的大家,哪有如今这般活灵活现,叫人听了如痴如醉?
结果百灵儿确实成功了,大放异彩、艳惊四座,但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与成总管所想的相距甚远。
在成总管看来,殿下让百灵儿在皇后的千秋宴上献演,其实也是在试她。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甄女史刚来时,殿下不也一样试过她?不同的是,甄女史留下了,百灵儿却不甘于此。
所以在成总管私心里,觉得百灵儿走了也好。只看她在千秋宴上的表现,这就是个不安分的。她再怎么歌喉出众,别的方面也只是平平,只要处处以皇后娘娘为首,恪守本分,皇帝难道还真能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就难以把持,非要纳她?
结果她倒好,做的那叫什么事,简直是把皇后娘娘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奇异的是陛下竟然还真的看上她了。
得了这么个结果,这几日成总管都不敢在桓羿面前提百灵儿这个名字。好在和光殿的人都有眼色,没人会去讨这个没趣。
可是事情总不能一直回避下去,如今百灵儿已是嫔妃的一员。往后桓羿见到她的机会很少,可是听说这个人的次数,恐怕会逐渐变多。所以成总管也没想瞒着,只是替桓羿不平。
但桓羿是真的不明白,“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殿下难道如今还要替她描补?那百灵儿三心二意、水性杨花,便是留在殿下身边,少不得往后也要生事,倒是走了干净。”成总管道,“殿下天人之姿,不知多少女儿家痴心……”
“停停停,怎么还扯到女儿家痴心上了?”桓羿听他越说越离谱,再说下去自己就该大婚了,连忙开口止住。
不过他才刚刚开了窍,正是对这些最敏感的时候,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成总管的意思,他这以为自己对那百灵儿有什么心思?
这可真是……桓羿摇了摇头,也不辩解,而是道,“成总管可知那日我对百灵儿说的是什么?”
“什么?”
“无他,只是教她如何取悦陛下而已。”提起这个,桓羿的面色便沉了下来,眸光明灭不定,“越大胆,越出挑,陛下就越是会看重。”
所以百灵儿穿着那件万众瞩目的百鸟朝凤袍登场,桓羿就知道事情成了。
话是这么说,但只看他的表情,成总管无论如何不相信他没有那样的心思,将信将疑道,“殿下果真不在意那百灵儿?”
“总管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桓羿是真的诧异,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成总管有些讪讪的,“殿下这个年纪,对哪个女子多看几眼,老奴岂能不多想?”
桓羿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分明他更关注的是甄凉,就连成总管来之前,还满脑子在琢磨她,可是成总管却半点都没有多想。至于百灵儿,他一直都表现得很冷淡,从前连人都不见,也是最近觉得用得上她了,才热络几分。怎么偏就多想了?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成总管一愣,“甄女史怎会一样?”
“怎会不一样?”桓羿是真的好奇,身边的人究竟是怎么看待甄凉的。
成总管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一想,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甄女史……好像天生就该是我们和光殿的人。”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融入了这群人之中,没有丝毫突出的、值得注意的地方,好像一切就应该是这样的。
既然是自己人,那成总管自然不会多想。
倒是百灵儿,桓羿觉得自己对她冷淡,一直不见,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特殊?
尤其是有了甄凉一对比,和光殿所有人都会自然产生一种“百灵儿的身份与别人不同”的感觉。要将这种不同错认成在意,实在太简单了。
成总管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这种特殊,估计只是殿下从没有将她看成是自己人。
这让成总管十分尴尬。揣摩上位者的心思,这是谁都会做的事,可是一旦揣摩错了,情况就很糟糕了。这还是自家殿下,若是换成别的什么人,只怕他往后再无立锥之地了。
“怪我,不曾将我的想法告知于你。”桓羿从镜子里看到成总管脸上的表情,便安抚道。
他这么说,成总管更是无地自容,只好厚着脸皮追问,“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要将桓羿的心思摸清楚。
“我只是想试一试他。”桓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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