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气愤。
自从入宫之后,一切都跟陈瑾想的太不一样了。
住在储秀宫里,她跟其他秀女的待遇是差不多的,顶多是可以花钱让宫女们给她行一下方便,换更好的伙食之类,但这并不是陈瑾想要的!
她一个堂堂县主,本该万众瞩目,出尽风头,可是除了几个因为她的身份围过来的秀女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在意她。就连尚仪局那些女官,下面伺候的宫女,也都对她一视同仁,并没有任何优待。
好吧,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任何特殊。以她在培训的这几个月里的表现,原本应该是要被刷下去的。但是皇后提笔一勾,她也就留下来了。
进了终选,留在宫中,她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份,皇帝一定第一个召幸,得到最特别的待遇。
然而那个培训的时候就处处都被称赞的张巧娘,却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皇帝对她更没有任何特殊,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元宵节时看她的那种惊艳。——事实上桓衍也确实是忘记了,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一时兴起的小插曲而已,并不值得费太多心思去记。没有身边人提起,自然很难记得。
而被陈瑾寄予众望的桓安,相较于推陈瑾出去,他更愿意选择张巧娘。
毕竟陈瑾出身太好,绝不会愿意受他一个阉人辖制,但张巧娘却不一样,这个女人在他的股掌之间,绝对挣脱不了,这样才能让人放心。再说,陈瑾那个脾气,皇帝就算一时喜欢,也很难长久宠爱,但张巧娘不一样。
她从十岁起,学的就是如何讨好男人,如何伺候男人。跟其他人比起来,她更懂得男人想法和心态。很多人以为,男人会喜欢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的女人,这实在是大错特错,这样或许能得到一时的怜惜,但也很容易被忘记。真正让男人念念不忘,能勾起他们征服欲的,是有难度的女人。
什么时候该若即若离,什么时候该给点甜头,怎么做才能让他将自己视为知心人……这些,都是张巧娘的功课。
这样一朵解语花,陈瑾如何能比?
其他秀女也有不忿的,但大都没有陈瑾那么在意。反正只是一时的风头,这后宫,哪里有长盛不衰的花儿呢?
先帝时倒是有,宸妃宠冠后宫十几年,六宫几乎形同虚设。但这世上,有几个宸妃?
所以她们无非是要多等一阵子罢了,等得起。
但是陈瑾等不起了。不单是因为她不忿自己现在的处境,更是因为没有被召幸过的秀女,全都继续住在储秀宫。虽然人数从二百多变成了四十多,但这样的居住环境,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陈瑾依旧受不了。
她的这种嫌弃,所有人都能察觉到,所以几乎没什么人愿意搭理她。原本一直奉承她的那几个秀女都被刷下去了,陈瑾成了孤家寡人。
但她并不在意,或者说,这正是她想要的。
没人理会她,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陈瑾每天早出晚归,在后宫里四处游走,遇到不让进去的地方,就好奇地打量几眼,没多久,就将整个后宫的格局都摸清楚了。
然后她走的路线越来越远,渐渐靠近和光殿所在的这一带。
正当她探头探脑,观察地形时,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小主,您在这里做什么?”
陈瑾吓了一跳。这边比较偏僻,走过来后几乎没遇到什么人,没想到会被人发现。但她很快端起主子的架子,转过身训斥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我一跳!”
“小主恕罪。”那小太监立刻低头道,“但那边不是后宫的贵人们能去的地方,还请小主不要乱走。”
陈瑾眼珠子一转,问,“那是什么地方,为何不能去?”
小太监道,“越王殿下回宫之后,因为身体不好,住在那边的和光殿休养,因内外有别,就不让人往那边去了。好在那里地方偏僻,等闲也没人去。小主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可是迷路了?”
陈瑾本本来还在想借口,闻言立刻顺着他的话道,“对对对,我迷路了!你,送我回去!”
小太监不敢反抗,果真将她送到了御花园,这才转身离开。
但他并没有去别处,而是回到了遇到陈瑾的地方,站在这里观察了片刻,才转身往六宫局的方向去了。
……
选秀结束,尚仪局大部分人就撤回来了,只留下几个女官在那边负责日常的管理。甄凉自然也跟着回来了,继续在金尚仪的眼皮底下抄写宫规。
这本宫规本来就很厚,她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现在都没抄完。
虽然现在金尚仪已经接受了她,不再需要用这种方式讨好,但甄凉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便决定还是从头到尾抄一遍。
而且这么抄也不是没有用,很多东西,她从前都知道,但要说出本来的依据,却是不能的。但现在,她已经能找到规定在什么地方了,往后再与人争执,只要将这些证据甩出来,必然能省很多事。
抄完了今日计划的部分,时间不早,她就回去了。
花魁赛结束之后,桓羿也轻松了很多,回宫的时间越来越早,甄凉自然也想早点回去。
从六宫局出来,往前走了一阵,拐到通往和光殿那边的路,就没什么人了。又走了一会儿,甄凉突然听到有人招呼自己,四处看了看,才看到藏身在旁边竹林后的人。
“潘公公?”她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潘德辉的小徒弟潘顺顺,曾经在冯姑姑那里见过的,“您叫我?”
“甄掌赞,请过来说话。”潘顺顺压低声音道。
甄凉迟疑地走过去,这才发现竹林后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小空间,但在外面完全看不见。而从这里往外看,倒是能从竹叶的间隙里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些。
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不过她很快就没心思注意这些了,因为她走进来之后,潘顺顺就直接跪了下去,“咚咚咚”给她磕了三个头。
甄凉吓了一跳,连忙旋步避开,“潘公公,您这是做什么?”
“甄掌赞,我师父已经进京了。”潘顺顺爬起来,看着她道。
甄凉一愣,继而就高兴起来,不过在潘顺顺面前,她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这是好事,但与我有什么关系?”
潘顺顺却没有绕弯子的意思,“我知道,当日师父能保住性命去凤京,如今能够找到机会回宫,都是托赖甄掌赞的帮助,您不承认也没关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们师徒将来必有所报。”
话说到这份上,见他已经认定了,甄凉也就没必要一味否认,“你怎么知道?”
“这宫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有心人想打听,总能打探到的。”潘顺顺道。
甄凉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能打探到自己的事,焉知不能打探到桓羿的事?
潘顺顺见状,立刻道,“甄掌赞,请相信我并无恶意。当日也是在冯姑姑那里见到了甄掌赞,看出破绽,这才能寻到端倪。外面的人不知道甄掌赞的存在,一叶障目,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到的。”
再说,他查到这些之后,也替甄凉遮掩了一番,就更不必担心了。
甄凉稍微放松了一下,但还是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一般来说,后宫里的人,行事都不会像潘顺顺这样。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揭破,至于恩情……
“潘公公既然能查到这些,也当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帮你们的忙,只是见有机会,就伸手推了一把。我不是什么好人,出手必有自己的目的,所以你也不必感激我。”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局势更偏向于自己,并不是为了帮人或是救人。
潘顺顺笑道,“甄掌赞直言快语,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们师徒承了恩情,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过甄掌赞也不必太过在意,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今日过来,其实也只是为了给甄掌赞提个醒。”
“什么?”甄凉有些意外。
潘顺顺道,“方才和光殿附近碰到了储秀宫的陈县主,她似乎在打探和光殿,想往那边走。我叫破之后,已经把人送回去了。想着此事不能没有防备,就来提醒你一声。”
“陈瑾县主?”甄凉本来想问她去和光殿干什么,转念想到这人差点儿跟桓羿定了亲,也就不必问了。
只是真没想到,她已经进宫成了嫔妃,不去讨好桓衍就算了,竟然要来找桓羿,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觉得桓羿能帮她得宠吗?这么一想,甄凉顿时觉得牙疼。
……等等,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皇帝若知道她差点成了桓羿的未婚妻,说不定也会对她感兴趣。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为时尚早,甄凉收回思绪,对潘顺顺道,“多谢潘公公提醒,我知道了。希望你师父回京之后,一切顺利。”
“借您吉言,希望如此。”潘顺顺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然发现一月份竟然有五个周末,顿时嘴里的零食都不香了。
第063章 名声在外
本来甄凉觉得,陈家既然已经决定将陈瑾送进宫里,那就应该在桓衍那边使力,不会再注意到桓羿。
但是自从陈瑾当真在元宵灯节上出了风头之后,她就有些不确定了。这位县主似乎并不太聪明的样子,做事也随心所欲,根本不考虑后果,她的想法,实在不是甄凉能够揣度的。
所以听说陈瑾在窥探和光殿,她便立刻警惕起来。
但最令人无奈的事,纵然警惕,她能做的也有限。陈瑾如今是后宫嫔妃,在没有什么事发生的时候,总不能随意对她动手,但等真的发生了什么,恐怕就来不及了。
所以她发愁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桓羿。
甄凉不由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愿意让桓羿再跟此人有什么牵扯,毕竟这种事情总要避嫌的。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往回走,但临近和光殿,听着殿内远远传来的琴声,甄凉的心情又重新变得明朗了起来。这支曲子也是桓羿自己作的,写的是夏日雨后,那种空旷、清新,雨水将整个世界洗得干干净净的感觉,都在琴声里表达得淋漓尽致。
甄凉站在门外听完了这一曲,才举步进门。
绕过回廊,转进第二进的东侧院,便见紫藤架上繁花正盛,从顶上一层一层叠下来,像是一挂紫色的瀑布,美不胜收。而这瀑布之下,桓羿跪坐在古琴之后。
他身着一件素白的宽大长袍,头发大半披散下来,只有一小部分笼在头顶,用木簪固定住,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放荡不羁的风度,仿佛魏晋名士重生。他左手边是一个小小的三层架子,上面放了一些要用到的小东西,右手边则摆了一只瑞兽造型的铜香炉,袅袅青烟从兽首之中逸出,给这个场景又添了三分飘渺。
无怪他如今在京城里的名声越来越响亮,纵然琴技普通,单是这副卖相就足够令人喜欢,何况他的琴弹得也很好?
见到她,桓羿随手勾了两下琴弦,算是打招呼。
甄凉笑着上前,“殿下的琴艺又精进了。”
“熟能生巧罢了。”桓羿收回手,从琴凳后起身,笑道,“以前弹琴是陶冶性情,如今弹琴纯粹是应付敷衍,琴艺怎么可能会有精进?”
“难道殿下在这里弹琴,也是在敷衍人不成?”甄凉反问。
桓羿便笑了起来,“原本不想弹的,难得今儿天气好,这里的花开得也好。”这样的时光,总让人觉得不忍辜负,一时想不到别的,就只好附庸一下风雅了。
甄凉走到他身边,在旁边的栏杆上坐下,想了想,说,“殿下实在不喜欢弹琴,也可以把这些风景画下来,如何?”
她说完,见桓羿一脸莫名地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怎么了?”
桓羿抬手点了点她,“若不是你看起来真不知道,我都要以为你是在故意促狭了。”
过来上茶的半夏闻言,便偷偷对甄凉道,“甄姑娘,殿下的画技跟他的琴艺相比,实在是差得远了。这事儿殿下觉得丢人,从来不在外头说的。好在也没人敢要他献技,不至于露了马脚。”
说是“偷偷”,可两人当着桓羿的面说话,他岂有听不见的?只是半夏并不怕他的冷眼,他便也无可如何了。
只能对甄凉道,“这些丫头实在是无法无天,必是仗着有你撑腰,我不会罚她们。”
“那也是殿下宅心仁厚。”甄凉忍笑说。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从来不曾见桓羿展示过他的画技,上一世没有,这一世也没有,只是甄凉以大部分世家公子的基础功课为标准,总觉得他肯定学过,既然学过,总不会太差。
却不想,桓羿就只在绘画这一项上,不怎么开窍。
不过他所谓的“见不得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的标准。既然学过,也用心练过几年,普通的绘画当然没问题,临摹也可以画得栩栩如生,但就是充满匠气,没有自己的风格,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再说,他可以画得很“真”,但国画偏偏就是以写意见长,他的这种画法自然落了下乘。
以桓羿的骄傲,不是顶尖的技艺,自然就不必在人前献丑。
他很快就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对甄凉道,“我见你进来时,眉间似有忧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甄凉点头,“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潘公公——就是潘德辉的小徒弟潘顺顺,突然拦住了我,说他看到陈瑾县主跑到这边来了,似乎是在窥探和光殿。被他叫破之后,已经把人送回去了。”甄凉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但她若是有心,总会再来的,这种事哪里防得住?”
然而桓羿的重点却不在陈瑾身上,他问,“潘顺顺?他来找你做什么?”
总不会是特意来提醒陈瑾的事,若果真如此,反而更可疑了。
提到这个,甄凉也不是完全放心的,“他说他师父今日已经进京了,来谢谢我在其中出的力。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在给冯姑姑出主意,所以认定了此事有我的一份功劳。”
“看来,这宫里可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无数啊!”桓羿神色莫测地叹道,“不知什么时候,咱们的行事就落在别人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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