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更不用提他现在还是所有人的头领,本来就应该优先让他来,毕竟其他人就算得到了声望,能做的事也有限,他却不同。
所以几个比较灵醒的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按捺住了种种情绪,由曹滂这个领头的开口,“我等谋这样的闲职有何用处?倒是殿下,若是以您的名义捐出这么大笔粮食,想来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您的仁心。”
甄凉站在桓羿身后,闻言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桓羿对宫外的事,不会事无巨细都说清楚,甄凉心里原本对这群人多少有点偏见,现在见他们一心为桓羿着想,倒是大为改观。
不过他们想错了,桓羿还真不需要这些。
桓衍一直盯着他呢,他若真的给自己添上了这么高的声望,给桓衍带来的威胁超过了某种程度,只怕死期就近在眼前了。
桓羿也笑道,“我一个闲散王爷,要声望做什么?倒是你们,本王早就承诺过,要带着你们做出一番事业,让别人对你们刮目相看,如今正是时候。”
“殿下……”众人都十分感动,还要再劝。
桓羿见状,便直接摆手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倒是你们,好生商量一下让哪几个人出这个风头才是。”
他们虽然一直在暗地里筹备粮食,但是几个月的时间,投入毕竟有限,而且还有一些粮商会囤着粮食不卖,所以最后的数量,若是换最高一档的六品官职,只能换四五个。
人太多,就分不均了。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小团体,领头的几个人出风头,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沾光,所以桓羿倒也不用担心他们选不出来。
毕竟在他跟他们接触之前,曹滂等几人本来就是领头的。
谁知,听他这么说,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曹滂站起来道,“不瞒殿下,此事我们私底下也曾商量过。殿下若是不需要,把这好处都让与我们,我们之中也没人愿意独享,倒不如平分到每个人头上,都捐个九品小官玩玩儿。”
六品的闲职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九品那就更是未入流了。
然而所有人说起来,脸上都没什么遗憾的表情,反而有些期待地等待桓羿的反应。
甄凉再次意外,倒是桓羿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那就这么定了,粮食放在哪里你们是知道的,接下来的事,你们自行安排便是。这一路去灾区不太平,家里既然有关系,不如请托军队护送。反正他们这段时日也一直在往返运送各种物资。”
这想法与其他人不谋而合,所以不多时就商定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了楼,要去户部登记,领取凭证。这种时候,桓羿当然是不适合在场的,所以只在就楼上目送他们离开。
顺便提一句题外话,经过几个月的经营,这间他们经常来的酒楼,已经被盘下来,成了他们的大本营。
等人都走远了,桓羿这才回头看向甄凉,笑问,“阿凉看着,这些人可用否?”
“比我想的更好。”甄凉认真道。
上辈子没有这些事,桓羿的麾下自然也没有这群人。甄凉对他们不了解,原本是持观望态度的,而今见到了人,倒觉得没什么不好。她想了想,又说,“殿下的眼光一向很好。”
“我听你这话,倒像是在自夸。”桓羿故意道。
甄凉还真没有这样的意思,被桓羿这么一曲解,面上不由泛起了一层薄红。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回道,“我虽然愚笨,但好歹有几分用处,这一点倒不必妄自菲薄。”
“岂止?”桓羿忍不住笑,“有阿凉在我身边扶持,是我的福气。”
这话他是笑着说出来的,语气也很轻松,看起来更像是玩笑话。但其实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若不是甄凉,他的命运或许会沿着那条既定的道路推进吧?
……
承熙四年的春闱,潘会最终还是参加了。
其实在参加之前,他也曾犹豫过,是否要再等两年,没人再提起当日的事了,再去参与科举比较好。
但最终还是不愿意再蹉跎三年。虽然他还年轻,可是每个人的政治生涯都是非常宝贵的,这时耽误了三年,将来说不得会错过更多时机。何况大丈夫迎难而上,岂能因为这一点小小挫折就却步?
再说,陈县主最终是选秀入宫的,今年元宵宴上的事,早就成了笑话,倒也没人提起她的风光了。至于比试之中输给了她的潘会,更没什么人会在意。
但礼部的会试就在二月,当时潘会还没有完全从这件事的影响之中走出来,多少受到了一点影响,发挥就没有预想的那么好,最后竟没有进入前三甲,而是取中了二甲传胪。
不过家里对这个成绩非常满意。他爷爷,他爹,都没考过这么好的名次,爷爷当年还是三甲呢!都说同进士,如夫人,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朝中有数的几位高官,但凡有什么事,陛下召集官员商议,必有他的名字。
除了前三甲之外,进翰林院要参加考试。潘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在吏部授官,进户部做了一名主事。他是今年才来的新人,正好如今赈灾事宜需要抽调人手帮忙,就把他给抽调过来了。
自从到了这边之后,潘会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接连好几日只睡两个时辰了,精神十分委顿,头部也隐隐作痛。所以听见门外传来吵嚷声,他几乎是立刻起身走出去,正要斥责,却见来的竟是熟人。
他和曹滂这样的勋戚子弟,向来是玩不到一处的。何况他是个有上进心的,曹滂却是个纨绔子弟。但京城就这么大,彼此经常见面,上回替家中长辈传了消息之后,更隐约知道两个家族已经结盟,于是对彼此的感觉就变得微妙了。
不过潘会很快反应过来,看到曹滂身后跟了一群他的小弟,再后面则是一群凑过来看热闹的,顿时头更疼了,皱眉问道,“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今儿过来可是有正事的。”曹滂扇子一挥,“你们户部不是为了赈灾粮的事,在发愁么,我们可是给你送好消息来了。”他说着一斜眼,“怎么,不能接待?”
潘会虽然觉得这话很荒谬,但职责所在,还是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好消息?”
“那当然是我们几人也要来捐粮了。”曹滂身边的人大声道。
不但潘会不信,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人也不信,其中有认识曹滂等人的,便出声起哄,“好端端的来捐粮,难道你们也看上了那几个虚职不成?”
“难道我们就不能看上?”有个纨绔子弟反问,“难道朝廷哪一条规定了,我们不能捐粮食换官职?”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但是他们想要官职,还用这么折腾?
倒是潘会听他们这么说,信了一半,主动开口问道,“你们哪里来的粮食?”
“你管这许多做什么,有粮食收还不高兴?”曹滂一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搂着人往屋子里走,“赶紧给我们登记了,还得赶紧把粮食送出去呢!”
潘会稀里糊涂被他按在位置上,想想是这么个理,就给他们开了凭证,要递出去的时候,才又突然起了警惕心,“你们是真的有粮食,不是闹着玩吧?”
“放心。”曹滂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不相信我们,还不相信越王殿下么?”
他可是知道的,当年御史中丞可是一直站在宸妃那一边。不过他这个位置十分特殊,并不会将倾向表现得太明显,所以纵然皇帝想要打压,也无从下手,这才能保住潘氏在朝中的地位。
潘会闻言微微一震,没有再多说,将凭证递了过去。
不用说,曹滂等人的行动,在整个京城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群人本来就不知道低调为何物,从前处处被人瞧不起,尚且不影响他们张扬跋扈,何况现在做的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从户部出来之后,他们索性直接请了一群人,敲锣打鼓地去运粮食,很快就将这个消息传遍了京城。纨绔子弟竟然做正事了,百姓们的震惊自不必提,就是朝中各家的长辈,也都吃惊得很。
没想到这群年轻人,还能给他们带来这么一份惊喜。
但惊喜过后,就是复杂了。
这群年轻人,最近的行事风格改变了不少。细究起来,这些变化都是跟桓羿有关的。这次的事情,多半也少不了他在后面筹谋。——如果只是孩子上进了,家长们自然欢喜,可若是牵扯到一位处境微妙的亲王,那又不一样了。
可桓羿偏偏就有这样的魄力,明明是个邀买人心的好机会,他却半分不沾,而是把好处都分给了跟着自己的人。
这份心胸,要这群在朝中沉浮多少年的老狐狸来说,也不能不赞叹。
甚至不少人想想现如今御座上的那位天子,再将他跟桓羿一对比,心里就忍不住冒出来一个念头:可惜了……
勤谨殿。
外面已经传遍了的消息,桓衍自然也已经听说了。
前来禀报的小太监本来十分惶恐,生怕这个消息惹怒皇帝,牵连到自己.谁知桓衍听了之后,虽然面沉似水,但却并未像之前那样暴怒,而是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捐粮换官?”摆手让小太监退下,桓衍才冷笑了一声,“倒是小看他了。”
他说着,抬头看向桓安,“这事,桓总管又有什么解释?”
之前何荣一直不在状态,他身边的事都是交给桓安处置的,跟桓羿有关的尤其是重中之重,可他在京城折腾了小半年,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桓安在做什么?!
明面上的那些消息,倒是几乎每天都流水一般地送进来,却没有半个字提到他在暗地里购买粮食。
那这些捐出来的粮食,又是从哪里来的?
必然不会是那群勋戚拿出来的。不是说他们家拿不出这么多粮食,而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太惹眼,虽然人人都能猜到他们家里有粮食,但不会知道有多少,他们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出这种风头。
要官职,怎么做不可以?没必要这时候来凑热闹。就是真的有心救国救民,无论是进宫直接将粮食献给皇帝,还是假借手底下那些商人的名义,都能办成。
所以,只能是他们自己弄到的粮食。
桓衍清清楚楚地记得,桓羿出宫去弄什么品香会的时候,可是两袖清风,根本没多少钱财在手里。
但事实就是他们弄到了这么多粮食!
虽然表面上看,出风头的是这群纨绔子弟,与桓羿毫无关系,可是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这事必然跟他有关系。最终能够从中攫取到大笔声望的人,只会是桓羿!
桓衍都可以想象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桓羿有才能,有心胸,会用人……实在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上位者,不是吗?
“启禀陛下,此事老臣倒是查到了一些。”桓安表情凝重地道,“只是当时他们也在收购优质的酒水,因此老臣只以为他们是要酿酒出售,这门生意在京中市场广阔,收益不菲,也很符合他们的想法。当时谁也不知道今年会有天灾……是老臣疏忽了。”
是啊,当时没人知道会有天灾,更没人知道朝廷会决定要用粮食换官职。
所以桓羿最初收这批粮食,或许真的是有别的打算,酿酒倒也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偏偏就把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桓衍心里的恶意几乎压制不住,但他更清楚,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自己,他什么都不能做。
半晌,他才问,“襄王何时能入京?”
“只怕这会儿才刚启程呢。”何荣回答道。
潘德辉去的时候,倒是可以快马加鞭,毕竟带着任务。可是亲王出行,就不是那么方便的事了,再说这还是搬家,有一大堆的东西要带着,一路上只能慢慢走,走上一两个月也是寻常。
桓衍闭了闭眼,将心底的燥意压了下去,继续批阅奏折。只是状态不好,工作的效率也不高,于是整个勤谨殿的气氛也跟着变得压抑。
桓安神色如常地当差,直到与人换了班,回到自己的住处,他脸上的表情才变了。
“好个越王!”他回想着桓羿在自己面前的表现,才发现自己也小瞧了他。这个随口答应下来的“盟友”,现在倒成了个麻烦。偏偏束手束脚,不好直接对付,连他也陷入了被动之中。
不过本来这个结盟也没有太大的约束力,桓羿能拿捏住他的顾忌,让他陷入被动,他也可以反过去抓对方的漏洞。
他不知道桓羿的弱点是什么,但他身边的人,他总不会毫不关心。
既然如此,只需要对和光殿下手便是了。
……
虽然只跟着桓羿在外面待了半天时间,但甄凉完全明白他为什么想出宫了。
在外面不管做什么,都自由得多,也有意义得多,不像困在宫里这般动弹不得,还要时时刻刻接受来自皇帝的监视和管控。
不过这事谈何容易。
照理,桓衍登基,桓羿身为兄弟,又已经这么大了,早应该分出去建立自己的王府。可是桓衍从一开始就以他的身体为由,把人安置在了宫里,到现在为止,半个字都没有提过出宫的事,显然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桓羿的计划,其实没有仔细跟甄凉说过,甄凉也只猜到了一个大略的轮廓,还不确定他到底会怎么做。
毕竟事情不会总按照他们的想法来。
比如让手底下的人用粮食去换官职和声望,就肯定不是桓羿原本的计划。他本来只是想多准备一些粮食,运到灾区,多少可以减少一些损失,有这样的收获,就是意外之喜了。
喜固然很喜,但是甄凉同时也在担忧桓衍会因此更加忌惮他。
而这世上的坏事,你越是去想他,他就来得越快。
这日甄凉在尚仪局当差,突然来了两个勤谨殿的小太监,说是陛下召见,让他跟着他们走一趟。
甄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生出一股糟糕的预感。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召见她?毕竟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女官,按理说应该完全不入对方的眼。这其中必有古怪。
上一篇:清穿之喜塔腊氏
下一篇:穿成末世男主的惨死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