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南允已经难受得想吐了,他面色苍白,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深深吸一口气,沙哑道:“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过上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这样一想,从前被他老爹撵在屁股后面追,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对比之下,堪称神仙一样的日子。
他在地上艰难地滚了半圈,咬牙道:“全靠右右大发神威了,不然我这条命,今天估计就交代在这了。”
但被他给予厚望的南柚,此刻也处在令人崩溃的绝境之中。
那本曾经被她读过一遍的书,再一次悬浮在半空中,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南柚闭了下眼睛,做好心理准备之后,伸手接住了那本书。
古朴泛黄的扉页,像蝉翼一样薄的纸张,每翻开一页,都会发出清脆而细微的摩擦声响。
白纸黑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不?之处是,这本书,比南柚最初看见的那本厚一些。
很快,南柚就知道这个厚,是厚在哪了。
这本书,比她看的那一本,详细了许多。
比如,人物的心理,还有很多之前那本书没有写到的模棱两可的东西。
——游廊曲亭后,宴会开始前,流焜拂开南柚的手掌,他们这些人,在他身处黑暗的时候,不闻不问,现在他血脉恢复了,能够修炼了,又来说恭喜和祝贺的话语了,虚伪的嘴脸令人作呕。
——他随手一推,用了不小的力道,南柚后背撞到红漆柱子上,嘴角溢出点点血迹。
——他听人说,南柚的傍生兽狻猊死了,她的身体受到了牵连,现在很虚弱,刚刚那一推,会让她伤上加伤。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毫不在意地收回手,临去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很冷地警告她:你若再针对清漾,就等着承受妖界的怒火。
看到这里,南柚很轻地闭了一下眼,情绪平缓之后,翻开了下一页。
——穆祀在书房中走了两圈,他一向果决,行事利落,很少有这样迟疑的时候。此时,黎兴走进来,轻声道:“殿下,我们若是再放权给清漾姑娘,星界王宫中的平衡将会打破,现在的局势,对南柚姑娘很不利。”
“黎兴,孤在清漾和花界身上,耗费多少心力了?”穆祀摁了摁太阳穴,问。
“殿下的意思是,再推清漾姑娘一把?”黎兴很快领悟到了他话中的意思,跟他确认。
穆祀嗯了一声,沉声说:“这次的机会,对我们来说十分难得。”
——黎兴出去之后,穆祀看着挂在腰间的流苏玉扣,伸手摩挲了一下,心道,右右身边,还有几位大妖撑着,只要清漾顺利登上花界少君的位置,他就立刻与右右定亲。
——届时,他的荣耀,有她一半。
南柚的手指抖了一下,翻到了后面。
——南柚死后,星主将自己关在屋中两日,他很平静,眼里时常闪过几种截然不?的情绪。
——三日后,天君的消息送过来,他下旨,封清漾为少女君。
——清漾与穆祀成亲的那日,六界沸腾,这是一场令神魔瞩目的盛大婚礼,星主见到南柚尸身都没红过的眼眶,终于忍不住透出了一点水光,他抚了抚清漾的发顶,神情慈爱,声音哽咽:好孩子,日后一切顺遂,平安喜乐。
南柚沉默地看完了整本书,而后将它放在身旁的石墩上。
她的耳边,蓦的传来一道声音。
他问:“你不怨吗?”
他再问:“你不恨吗?”
他又一次问:“你真的能原谅他们,心无芥蒂地接受他们吗?”
流焜目光澄澈,有些紧张又期待地叫她阿姐的时候。
穆祀听闻她下落不明,不惜以身涉险强入深渊的时候。
星主看着她筋脉寸断,咬着牙红了眼,一边日夜不分为她疗伤一边责怪她没有自知之明的时候。
这些,都是美好的,真实的。
而这些温馨的,令她珍藏心底的珍贵瞬间,是她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重新接纳他们,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做好一个姐姐,一个朋友,一个女儿,无数次自我反省改变之后换来的。
良久,南柚用手捂着眼睛,声音从指缝里流泻出来。
她道:“不怨。”
“不恨。”
时光重流,南柚的跟前,再一次悬浮着那本书。
她颤着手,再一次接住了它,翻开了它。
如此反复。
一次又一次回答,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
孚祗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自己的膝盖,唇色苍白地蜷缩成了一团。
从来若清风浅月的男子只一眼便蹙眉,隐现愠怒之色。
“姑娘。”他将人抱起来,发觉她像小兽一样颤抖。
他垂下眸,鸦羽一样的长睫形成一道阴影,温热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脊背,道:“臣一直都在。”
“臣永远陪着姑娘。”
南柚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透露出一声极短促的哽咽。
第97章 主身
幽闭安静的环境中,一阵风过,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带着沙沙的节奏感。
孚祗的肤色本就极白,现在像是久病未见光,脸色趋近白玉一样的色泽。
他现在还只融合了一部分的修为,强闯尘书的领域,十分勉强。
南柚咬在他下巴上,力道不轻,直到见了血,温热的液体染到唇上,她才渐渐回神,双手揪着他的衣襟,将脸颊埋在他的胸膛前,一下接一下细微的哽咽。
孚祗确实见不得她哭。
她的肩膀耸动一下,他的眉就拧紧一分。
半晌,他伸手,环住了她。
“姑娘,不哭。”他实在不会哄人,数千年的时间,每一次哄她,都是来来回回几句话,不变的字眼,不变的温柔语调。
过了一会,南柚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从孚祗的怀里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因为染上了血,唇色殷红,像是涂了一层玫瑰色的口脂。
四目相对,孚祗伸手,将那颗泪珠轻轻地擦去了。
“你怎么进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孚祗垂下眼,整个人显得十分安静,他道:“臣不放心。”
他这么一说,南柚像是能猜到外面的情形,她两条细长的眉拧起来,问:“外面还没有人参悟出来?穆祀呢?还有二哥哥,都失败了?”
孚祗颔首,没有过多提他们。
南柚咬了咬牙,站起身来,纤细的手指头摁在半空中悬浮的那本书上。
“姑娘。”南柚回头,见男子清瘦隽逸,眉目柔和,但眼神难得有些发沉,他缓声道:“算了。”
“我们出去吧。”
南柚的手指头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她盯着地面看了一会,轻声道:“我没事,奥义还没得到呢。”
“姑娘有臣,不需要奥义。”孚祗目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顶,在南柚低眸的某一个瞬间,清隽的五官像是被一层雾气蒙住,转瞬又恢复了原貌。
他其实很少有出言干涉她决定的时候,大多数的情况,他一直很安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除非是真的心疼了。
比如此时。
“我再试试吧。”南柚抿了抿唇,眸光闪烁了片刻,还是做了决定。
金乌和穆祀,乃至大神使本人都说,南柚是最适合走他那条道路的人,但南柚却一直不知道,那条道,指的是什么。
今日这局,她若是能够勘破,或许就能有个大概的认知了。
若是都破不了局,他们这一次,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流钰前些日子学着炼丹的时候,不小心被炉火反噬,现在身体没好透,承受不住长时间的折腾。
还有流焜,进来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看……
提起流焜,不可避免的,南柚又想到了书中的内容,那些极尽笔墨的描述和大段大段的心理。
她的手指关节僵了一瞬。
再一次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孚祗站在她身侧,长身玉立,清隽温和,如谪仙一般。
他并没有凑在南柚身边一起去看那本书,而是安静地坐着,南柚一抬眸,看到的就是他柔和的侧脸轮廓和流畅的下颚线条,那些汹涌的压抑的情绪才升起来,便又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南柚将书翻到最后一页,心平气和地将它再次放回石墩上。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问她怨恨与否的时候,她终于能够平静地回答。
不是不怨。
不是不恨。
“一本书,决定不了我的喜恨。”
说白了,只是几个她认识的名字与几件或许跟她有关的事串联到一起,再真实,再细腻,也只是一本书。
因为一本书,迁怒亲人,好友,她觉得十分不理智。
毫无疑问,幻境在诱惑她。
少逡曾说,这是她的心魔。
那个声音哑笑了声,道:“真与不真,你难道感…”
剩下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他嘴唇张张合合,半个字眼也吐露不出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的领域里封住了他的嘴,隐隐透露出来的,是一种不容忤逆和违背的至强法则力量。
南柚看不见匿在无形中那个说话的人,自然也看不见这堪称滑稽的一幕,她顺着那道声音,很耐心地等了等,问:“你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迟迟没有动静。
上一篇:穿成末世男主的惨死白月光
下一篇:大佬们都为我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