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于是,狻猊开始摆兽君的谱。
南柚早上起来,不知道第几次听到它对着荼鼠自称本君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如此时,大雾席卷天地,一条小小的神阶,万丈之高,像一条悬在山巅的银丝线,抖抖颤颤,岌岌可危。狻猊嫌它烦,嘴上也不留情,道:“那头蠢狼在前面,不下去找它了?留在本君这里干嘛?”
荼鼠被它接连一早上的阴阳怪气激到了,它噌的一下从它背上爬起来,但恰巧此时狻猊转过头来,那双纯正的黄金瞳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给人极深的压迫之感。荼鼠心中的小火苗顿时熄灭了,它缩了缩脖子,把尖尖的小鼻头埋进狻猊的毛发中,低声嘀咕道:“这一千年,除了修为,你长得最厉害的,就是脾气了。”
狻猊从鼻子里哼笑一声,才要说话,就见荼鼠捂住了耳朵,抱怨似地道:“衮衮你好啰嗦啊。”
狻猊狠狠闭了下眼睛,忍了再忍,才没有当场将它抖下去。
大雾散去,他们也到了山脚下。最后一丝雾霭如蚕丝般抽身时,南柚的头顶,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触了下,她回眸,看到男子清隽的侧脸,可再往上,他的面貌,在这一刻,像是被漫山汇聚的雾气笼罩着,看不很真切。
南柚眨了一下眼睛,将手掌覆上他之前触摸的地方,样子有些傻气。
孚祗很轻地笑了一下,眼眸稍弯,里面的墨色都化为了春水。
他道:“姑娘,走吧。”
两人并肩踏入结界,出了神山。
南柚并不知道方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在整座神山,掀起了怎样的巨浪与波澜。
那些山精小怪或许看不明白,但十位神使却看得一清二楚,神宫投出的巍峨虚影下,尘书主峰的山巅上,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得笔直,像清风浅月一样柔和,面容被浓雾笼罩着,清隽出尘,润泽似玉。
除了尘书以外,其余九人感应到那股强到根本不容忽视的气息,纷纷从不同的主峰中冒出来,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打眼色询问,但无人为他们解答。
而唯一知道一些内幕的尘书,看到这一幕,原本在心里翻腾的那个猜测,几乎笃定了一半。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那个瞬间,他家公子,主次身融合,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南柚的发顶。
清浅克制,一触即离。
尘书太了解神主了,他是那种低调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按行自抑,严于律己。
那种举动,明明是克制了千千万万年,一世又一世轮回之后,万分之一的情难自控。
神主并没有在山巅停留许久,不过一刻的功夫,在神山结界彻底关闭的时候,他的身影就隐去了,山风一吹,原地空空荡荡,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留下来九个一脸懵的神使,以及一脸高深莫测,不可言说神情的尘书。
事后,神主并没有下封口令,今日更是当众现身,对于这件事情的传播,便是一种近乎默认的姿态。
半个时辰之后,其他九位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由此而生的猜测,齐齐沉默了。
“又是这种时候。”十神使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丢下一句话,转着手中的玉笛离开了。
四神使是体修,长得壮硕,声音也似洪钟一样,他摸着自脸颊上方一路划到下颚的一条狰狞伤疤,道:“如果真是她,也好。至少我们这边,又多了一位巅峰战力。”
八神使斜了他一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句话都已经到了嘴边,顾忌着他的拳头,到底还是忍住了,他转了转手腕,嗤笑着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帮我们。”
“因为远古那一战,她帮了我们一次,所以这回,就一定会再帮我们第二次?”
八神使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玉珠撒开,陷入那场惨烈得令人不敢回顾的战场回忆中,很久之后,才道:“只是一次,大人就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
“他再受不起第二次了。”
第100章 父母
云舟开到半路,金乌钻了进来。
他现在是彻底歇了将孚祗守为门生这个念头了,照他的话来说,听人叽叽喳喳叫了千年的师尊,他现在一听到这个词,就觉得头昏脑涨,再不想多个徒弟了。
“小娃娃进步很大。”金乌上下扫了南柚一圈,抚着长长的胡须点头,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赞扬与钦佩:“尘书大人果然不是我等能够比拟的,不论自身修为,还是教书育人,都有独到之处。”
流芫他们都在云舟上,听了这话,纷纷想起某些不是很美好的回忆,面色精彩纷呈。
其中,南允反应是最大的,他迅速摆了摆手,道:“别提这个,别提这个,我想吐。”
但凡跟这位大神使扯上关系的修炼日常,十之八九都以他们的鬼哭狼嚎收尾。
大家吃吃喝喝,难得肆意,南柚拉着穆祀,去了甲板后方。
云浪翻滚,清风拂面,云舟在白色连绵的云群中急速穿梭,穆祀很高,已经完全褪去了千年前的那一丝少年稚气,沉稳内敛,威严深重,在某些方面,越来越像那位威震四海的天君陛下。
但面对南柚时,依旧是老样子。
“你过来。”南柚将手掌摊开,上面放着那颗领域奥义,流光奕奕,哪有的手指在上面点一下,封存的结界散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灵力波动顿时在半空中逸开,穆祀袖袍一动,在两人之间设了个结界,防止灵力外泄。
他问:“这是做什么?”
南柚将清凤拿出来,道:“说好的公平竞争,干嘛要让着我。”
“领域奥义你日后也需要,又不是大街上的烂白菜,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也真是大方舍得。”南柚执着匕首,眼也不抬地道,手上的动作却很稳,匕首的刃尖从中划下,珠子一分为二,她将两个黄豆大小的半圆摊在手心,朝着他喏的一声,问:“你要哪一块?”
穆祀垂眸,看着她白嫩掌心中躺着的珠子,沉默半晌后,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道:“这奥义珠是你得到的,没有分我一半的道理。”
南柚一副“我都知道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的神情,开口道:“你的实力我清楚,若是真想破开那道领域,不会连重瞳都不开。”
穆祀扯了扯嘴角,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在透过南柚看另一个人,他笑意苦涩:“右右,你跟我,非得这么客气吗?”
南柚张口欲说什么,穆祀却先一步将手放到她的肩上,四目相对,她更能看清楚他眼底积压的浓郁得不像话的情绪,他问:“这颗珠子,若是孚祗让给你的,你也会跟他撇得这么干净,分得明明白白吗?”
这颗珠子,还真就是孚祗为她拿到的。
南柚很少见他这么认真的时候,她有点愣住了,回神之后,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道:“怎么你这几日都怪怪的,奥义分你一半,你不要就算了,还拿自己跟孚祗比。”他从来高高在上,根本不屑与从侍争高论低。
她什么都不懂。
她又什么都懂。
穆祀伸手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手背上突出两三根细细的青筋,他别过眼,像个闹别扭的孩子,哑声道:“我不要。”
他不要,南柚就自己收着。
从神山回星界,以云舟的速度,也需要三日。
抵达星界王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自打进入星界地域,气温骤降,明明已经是初春,但星界大部分地区还是白雪皑皑,天寒地冻。
王宫内,明珠千盏,灯火通明。
云舟稳稳当当停在王城外的郊野,一片大空地上,一息时间不到,许多道隐晦的气息追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而来。
南柚才轻飘飘跃到地上,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好闻的馨香将她整个人包围,味道熟悉而久违,南柚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许多的片段,现在这个怀抱,是世上最温暖的避风港。
“右右。”流枘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瞬,眼尾有些红,但还是高兴地笑着,声音温柔:“长高了,也瘦了。”
“母亲。”南柚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眷恋和撒娇意味。
星主站在流枘身边,看着相拥的母女两,心情也是显而易见的好。等流枘起身,他上前,倾身抱了抱南柚,手掌揉乱了她的乌发。
作为君主,作为父亲,在见到南柚一切安好之后,关注的点就不可避免的,转到了她的修为上。
稍稍感应之后,他露出了与金乌一样有些诧异的神色,诧异之后,便是惊喜。
南柚进步太快了。
毫不夸张的说,以这样的速度,五千年后,她必定可以与穆祀一起,站在年轻一辈的最巅峰。
星主满意得不得了,他爽朗地笑了两声,拍了拍南柚的肩,高声道:“走,有什么话,回宫去说。你母亲今日特意下厨,做了几样从前你喜欢的菜,还有父君为你打的猎物。”
南柚眼眸弯弯,笑起来依旧如小时候那样招人疼爱,流枘看得心软成一截,一路上没松开过南柚的手。
夜里,一家三口围绕在桌边,南柚讲着神山的趣事,讲南允三天一大抱怨两天一小唠叨,讲凶险又不好通过的后山试炼,讲他们看见就恨不得原地隐身的十神使,流枘耐心地听,时不时轻声问她一些问题。
南柚一一回答。
相比于当母亲的柔软和心疼,星主的话语和表现就显得没那么细腻。
“修炼之途永无止境,我儿日后,也当时时坚守初心,砥砺前行。”流枘不说的话,只能他这个当父亲的来说。
南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问:“父君,衡州战场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入神山的第一课,她就被迫感受了一下那座古城池古战场的残酷,一眨眼的功夫,死去的人不知几何,鲜血都流成了河,残酷得令人难以想象。
她一直在想,六界,乃至神山插手,如此急迫的培养年轻一辈,就连十大神使都开始收徒,尽心尽力教他们,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得挑起六界的未来。
而真到了那个时候,成名已久的父辈们呢,他们的归属在何方?
必然是衡州。
但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什么人在那守着,南柚一概不知。
星主和流枘对视一眼,后者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道:“现下两军对峙,且在观望,并未出手。然战场瞬息万变,局势如何,不好预测,具体的情况,我们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现在在古城中守着的,是神主麾下的直属将领,个个都是从远古时期活下来的前辈,若是他们也守不住了,我们就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一点,南柚是猜到了的。
但真要接受起来,却并不容易。
“那些到底都是什么。”南柚蹙着眉回忆,道:“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种族。”
“邪族。”星主凛声回答她:“是另一界的生灵,跟我们千百个种族不同,他们整个位面,只有邪族一个种族,分为低等,中等和高等。”
“低等邪族尚没有生出神志,嗜血凶残,是他们那边最次等的生灵。中等邪族生出了智慧,相当于我们这边的世家望族,名门贵派,是那一界的中流砥柱。而高等邪族,都是一地主宰或是君王之类的存在,数量稀少,但战力很强,我们日后赴战场,要牵制的,也正是这类人。”
“我们这边,有十位神使,还有神主。”南柚手指无意识点在案桌上,捧着茶慢慢地抿了一口,想得出了神,她问:“高等邪族如此强大吗?”
星主摇了摇头:“神主冕下战力无双,麾下神将无数,若仅仅只是如此,高等邪族不足以挑动两界战争,造成大乱。”
南柚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眸光微凛,脱口而出:“高等邪族之上,还有什么?皇族吗?”
她原本就十分聪慧,这一千年,生活在神山,虽然以修炼为主,但尘书对他们各方面各领域都有所训练,捕捉讯息的速度远非从前可比。
她成长到这样的程度,星主十分欣慰,有些事情,他们这些年轻人也该知道,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因此也不瞒着她,“能号令高等邪族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们的皇,修为极其可怕,是我所知晓唯一一个能与神主正面对抗的人,我们称他为邪祖。”
“他是邪族两次发动大战的底气所在。”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下文,南柚抬眸,主动问:“那另一个呢?”
流枘起身,从书柜后面隐秘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轻轻放到南柚手上,接着星主的话道:“上一次大战在远古,知情者现在基本都居住在神山,流传下来的文献和古籍只有寥寥几本。”
“那一战,具体是个什么情形,我们所知不多,但根据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话语猜测,在邪族,皇之下,还有一位女子。”
“女子?”南柚诧异,低声呢喃:“邪祖的妻子吗?”
流枘摇头:“关于这位女子,我们所知甚至比邪祖还要少些,只知邪祖与神主对峙,而那女子一人,便可牵制住至少五位神使。”
南柚沉默。
她知道,如此一来,巅峰战力就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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