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巢独居客
其实这事说来不大,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就有。明明已经到了停炭火地龙的时候,刘氏那边却还照旧日日用着。那会儿反正是刚停炭院里还有些余下的,楚宁见劝不动也就随她去了。可现在都开春挺久又出了宫,贝勒府哪里还会新买炭嘛。
“倒也不是心疼那点炭火钱,就是一年到头一日不落的用,那也没多少银子。”楚宁想起这事就头疼,“可刘氏不是自己用,她是用在弘昇那边,我之前一问她就说是什么春捂秋冻,小孩子身子弱得暖和着。可再暖和也没有这样的吧,孩子还不得捂坏了啊。”
“这,这你怎么不早说啊。”一听这话胤祺也有些急了,刘氏怎么作他不在意,但弘昇是自己儿子,胤祺怎能不上心。
“我说了啊,跟你说过你说没病就行。跟刘氏说过,刘氏说春捂秋冻是老几辈传下来的说法没有错的,再想多说人就明里暗里怼我,是我还没生养孩子不懂,我还要怎么说啊。要不您问陆嬷嬷是不是这么回事。”
楚宁这都不是暗中上眼药,这就是明着告状了,“况且之前孩子不是确实没什么事吗,人家是亲额娘,我想着兹要是没事那就听刘氏的呗。谁知道这都出宫了,她还这样啊。”
胤祺手里拿着纸笺脸已经黑了大半,楚宁说的他明白,当初刚成亲的时候楚宁没把弘昇抱到正院去,就代表了这孩子归了刘氏。楚宁虽说是嫡母但总归隔了一层,日常小事上管不到也是正常。“去,把刘氏找来。”
其实比起胤祺这会儿想要找刘氏来问个清楚,刘氏更想主动上门来找楚宁的麻烦。只不过全家从宫里搬出来这过程实在太忙,楚宁怕后院出乱子便特地嘱咐了没什么事这几天刘氏和完颜氏就别乱跑,这才拦住了刘氏。所以胤祺一说要把刘氏找来,不多会儿人就气鼓鼓的来了。
“贝勒爷,您今儿得跟奴才和大阿哥做主啊。”刘氏一进门,照旧还是她那□□惯,人还没站稳就先软了筋骨一般跪下,再一出声便是泫然若泣的模样,楚宁看着她那样子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欺负她了。
“起来起来起来,好好说话哭什么哭。”之前楚宁没进门的时候,院里就刘氏和完颜氏,完颜氏是个锯嘴葫芦后院有存在感的就剩刘氏。当时刘氏这般柔弱姿态胤祺看久了,还以为后院女子许是都这样,但成了亲有了福晋之后才知道,真不是人人都这样。
尤其年前有一回,阿哥所事儿多宫里各处也不消停,实在累得狠了加上到了年根底下,楚宁这新嫁入宫的总归是有些想家,有天晚上她愣是趁着去洗澡的时候躲着掉了好些金豆豆。
被自己撞破之后还咬紧了牙不认只说是热气熏的,到现在自己都再不敢提那事儿。不过也就是那一回胤祺才明白,真有了委屈女人跟男人都一样,比起拿那点委屈去换别人可怜其实更愿意自己忍一忍熬过去。
有时候楚宁看着刘氏这样也挺可乐,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因为这个做派被胤祺说过一回,可之后到自己那儿去请安,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任凭世间如何轮转我自岿然不动,哪怕到了这会儿了也一点没改,也算得上是种本事了。
“刘氏你别一进门就道委屈,后院罗管事已经把你要说的事写成事务条子送过来了,你先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楚宁让霜儿把纸笺递给她,这事事关弘昇,她可半点糊涂账都不想有。
事务条子简洁明了,就算是刘氏惯了什么是都想驳一驳的性子,这会儿也没什么话好说。“福晋明德,奴才要说的就是这事。这天气瞧着是暖和了,其实这风啊雨啊的凉得刺骨呢。奴才是个不打紧的冷了热了都行,可大阿哥不行啊。偏生自从从宫里出来之后,奴才那儿就缺了红罗炭,想问后院管事要一些却被一口回绝,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真不是楚宁非要咄咄逼人,“刘氏你转头看看外边这太阳有多大,再看看花园里的花是不是都开了,你瞧瞧你今儿自己身上穿的什么,好意思说凉风刺骨?”
“你也别说什么春捂秋冻,我是还没孩子,可院里祈嬷嬷和陆嬷嬷总是有经验的老人吧。再是春天得保暖着那也顶多就是出门的时候多穿件衣裳,外边起风了加个帽子。哪有这时节了还在屋里烧炭火的,也不怕把孩子给捂坏了啊。”
这时候也没什么科学方法好跟她掰扯的,要按照后世,春天最是好带孩子出去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补补钙,跑一跑动一动孩子长得都快些。
“福晋,您这话说得奴才却是不同意的。弘昇还小,本就不是多康健的身子,怎能像福晋说的那般养着,那岂不是跟外边那些街上普通百姓家的没两样了吗。”一说到大阿哥刘氏腰杆子都直了三分,这会儿也不委屈也不落泪了,小嘴巴巴的还挺能说。
“今儿叫你来,是让你来说你同意还是不同意的吗。”楚宁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陆嬷嬷,“嬷嬷,麻烦您去后院一趟,把大阿哥抱过来让贝勒爷瞧瞧。”
原本弘昇那儿的事儿就是陆嬷嬷一直关注着,这会儿自然是积极得不得了,没多久就亲自把弘昇给抱过来了。这几天后院没有炭火刘氏便让奶嬷嬷尽量给孩子多穿些,这会儿不过从后院到正院还有人抱着,都把人小孩给热了满头的汗出来。
原本楚宁教训家中侍妾胤祺是不愿多言的,但看着儿子穿得连路都快走不动小脸红扑扑的样子,总算是一刻都忍不住,“刘氏,当初福晋没进门之前你就时常求着说想养大阿哥,后来福晋进门也如了你的愿,如今你就这般养阿哥的,简直是混账。”
胤祺气得手直抖,胡乱解开弘昇外袍看着孩子脖颈被捂红的地儿,差点就把手边的茶盏给扔出去了。好在楚宁手快把他给拦下来,毕竟孩子还在跟前,看着自家阿玛拿杯子砸自己额娘这算怎么回事。
“爷,你知我是什么性子,若今儿只是刘氏的事我绝不多管,可弘昇到底是府中的孩子,她若管得好便罢,如今管成这幅模样那就不行了。”
“那福晋说该怎么办。”胤祺强压住火气,招手让羽衣先把弘昇带下去才勉强稳下心神来。“要不还是把孩子放到正院来,你看着孩子我放心。”
一说又是这个,楚宁就没见过这么想把孩子往大老婆身边塞的男人,“我也就会嘴上说说,你把孩子放过来我不也得从头学吗。孩子又不是个玩意儿,真把他当练手的啊。”
“这事还是陆嬷嬷心细,早前发现了告诉我的。”楚宁是绝不会莫名其妙替人养孩子的,“我是这么想的,忙过这一阵我这儿有祈嬷嬷就够了,到时候给陆嬷嬷单辟一院子出来,弘昇身边的丫鬟奶嬷嬷都跟着过去,平日刘氏想什么时候过去看孩子都行,陆嬷嬷就专门管着咱们府里孩子的事儿。”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个小型的幼儿园,只不过管的孩子就只一个府里的。“不过陆嬷嬷是额娘身边的人,刘氏也是当初额娘赐下的,这事我觉着还是得跟额娘说一声,您看成吗。”
成,有了这么好的法子哪还有不成的。尤其出宫前婆媳两人还闹了不愉快,正好借着这事缓一缓。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昨儿刚进宫去宁寿宫的五福晋,又颠颠儿的到翊坤宫去了。
第十九章
楚宁去宁寿宫的事宜妃知道,从宁寿宫出来她还想要到自己这儿来请安都被她给拦了。白天的时候梁九功亲自带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还说晚上万岁爷要来翊坤宫,这要是放在平时宜妃说什么也要美滋滋的好生装扮一番,可此刻却着实没那心情。
紫禁城里最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但满宫的女人心思全花在一个男人身上,长年累月的也着实无趣得很,各宫娘娘和奴才们十分要紧的一个消遣便是打听各宫里的八卦。若是不是要紧的权当听个乐呵,若是真有什么就当是提前得着信了。
宜妃在老五出宫的时候还想往儿子后院塞人,和五福晋死活没答应这俩事,自打一传开就上上下下全知道了。好在宜妃份位高性子又辣,大家顶多也就是背地里说一说,当面是谁也没显露半分的。
“嬷嬷,你说万岁爷怎么的这时候送了这么些东西过来,是不是听着什么了。”外面再是不说宜妃自己又不是个蠢笨的,还会不知道她们私底下说的那些话吗。不过别人说什么宜妃这会儿不在意,她只关心康熙突然送东西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娘娘别担心,皇上既然能让梁九功来送东西,自然是没什么大事的。”唐嬷嬷跟在宜妃身边好些年,什么风云坎坷都经历过,这会儿自然一点都不慌。宜妃是有两个皇子的妃嫔,只要皇上没明着训斥那便没什么过不去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宫中这么多妃嫔哪个见着康熙不是战战兢兢伺候着,都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哪件事做得不好,就遭了皇上的嫌弃。哪怕是宜妃自年轻的时候便骄纵任性些,那也是康熙喜欢看,她才敢放肆一二。
所以等到晚上康熙到钟粹宫的时候,便收到了一只比平时还要殷勤许多的宜妃。当年宜妃进宫的时候也这般模样过,只不过后来自己钟爱她与旁人不同的那点小性子,就鲜少见着她如此了。
男人嘛总是喜欢忆当年,哪怕康熙这会儿正当壮年那也难免想起年轻时候的样子,他眷念的不是年少时的宜妃而是那个意气风发少年儿郎的自己。但不管念的是谁,康熙也不愿打破了这么好的气氛,所以直到忆完当年又办过了事儿,才很是满足的搂着宜妃说起该说的事。
“沐惠啊,还记不记得你进宫那年什么样子,这一转眼朕与你孩子都这般大了,着实是岁月不饶人啊。”康熙想了又想到底没直接说宜妃做得不妥,而是先拐了个弯。
“万岁爷说的是,昨日清晨梳头的时候,臣妾还让嬷嬷给臣妾找出好几根白头发来,再不像以前那般不用头油都乌黑似缎了。”一整晚了,哪怕是康熙伏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宜妃也一直都悬着心,直到这会儿康熙开口说事,自己这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即使如此往后当是宽心些才好。胤祺和胤禟都是好孩子,尤其胤祺平日在额娘那儿的时候多,话也少了些,却是心中一直惦念着你这个额娘。世人常说母慈子孝,沐惠得记牢些啊。”
康熙这话也不是瞎说,比起从佟佳氏那儿回到德妃身边的老四,老五虽一直在太后那里长大,却也没疏远了宜妃。也正是因为这个康熙才乐意多说两句,若真像老四与德妃那般康熙就不说了。
“万岁爷说得是,都听爷的。”听着康熙的话宜妃心里直觉得咯噔,虽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真坐实了还是有些害怕。皇上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胤祺后院的事连太后都还没说什么,自己便不该插手。
是以,次日清晨宜妃送走康熙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身边嬷嬷赶紧把原本准备好的两人叫来,赏下好些东西便让太监把两人都送出宫去了。
这事楚宁不知道,进宫路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别的不说,就自己连着两天宫里宫外的这么来回折腾,还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瞧热闹。不过忐忑也得去,之前已经驳了宜妃的脸面,这回要是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定下弘昇和刘氏的事,那自己跟宜妃的梁子可就真没法解了。
“你看看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昨儿没让你来请安今天就又巴巴的来了,刚开府事儿多吧,本宫瞧着都比之前瘦了点。”既然是要做个慈母那自然得和蔼些,这不见着楚宁就好一通慰问,把楚宁给整懵逼了。
宜妃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突然这般,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楚宁眨巴眨巴眼,“额娘,儿媳来跟您请安那不是应该的嘛,昨儿该来今儿也该来。
不过额娘倒是真说着了,这几天收拾府里那些杂事真挺累的,昨天晚上胤祺吃饭的时候都直打瞌睡,我让他先去躺会儿没成想直接睡到天亮才起来,起来了还怪我,说是昨晚没叫他起床让他饿着了。”
“你就不该搭理他。”宜妃听着楚宁这么说笑着直摇头,“老五这性子啊从小就这样又硬又倔还说不得,偏生有理的还都是他,你啊也别太惯着他了。不过既是累了怎的不在府中休息几天,本宫这儿什么时候来都成。”
听着这话楚宁只笑笑不说话,人家的儿子当额娘的想怎么吐槽都行,但自己就不好接这话,“额娘,其实今儿进宫还真是有事来跟额娘说,这事儿媳到底年轻些,也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说罢,楚宁就仔仔细细把昨儿的事儿都跟宜妃说了一遍。
“好她个刘氏,当初本宫不过是看在她老实本分才把人送到胤祺那边去,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性子。”宜妃听完脸都气红了。当初刘氏是自己给的,后来有了孩子也是她哭哭啼啼瞧着可怜自己才点头把孩子给留下来,现如今没想到连个孩子都养不好,那当初那些恩典岂不是白瞎了。
“你这般决定是再好不过,本宫瞧着是该把弘昇与她隔远一些才好。”楚宁这么做宜妃自然是高兴的,尤其让陆嬷嬷去管着贝勒府里的孩子,这让她觉着心中舒坦了不少。“要不本宫再挑两个人给你。陆嬷嬷一人忙得过来吗。”
“暂时倒是用不上,弘昇还小那边用惯的婆子丫鬟我都没换,刘氏平时要去看孩子也不会拦着。陆嬷嬷就是当个定海神针,好不让刘氏她们乱来。”楚宁没打算把人母子分开,是谁的孩子就是谁的,刘氏也就是带孩子上头偏执了些,把刘嬷嬷送过去管着她就行。
“好好好,你能这般想便是最好,往后老五府上定能越来越好。”宜妃是吃过母子分离苦楚的人,这会儿媳妇在这事上边宽厚几分,宜妃心中便熨帖不少,之前那点儿不痛快也就彻底没了。
从宜妃宫中出来之后,楚宁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次的事儿也算是歪打正着,不管怎么说眼巴前肯定是没人会给自己添堵了。所以当她在出宫路上遇见乌拉那拉氏的时候,便难得的主动上前小跑几步追上,“不许回头,猜猜我是谁。”
“还不许回头,这满宫里也就你跟我玩这一招。”乌拉那拉氏拉过半倚着自己的楚宁,“乐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
“还不是那天那件事,刚从额娘宫里出来,总算是把那事给圆过去。”楚宁理了理有点松的簪子又喘匀了气儿才继续说,“要不往后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宫来请安了呢。”
楚宁的事儿几个妯娌都知道。之前谁都知道老五成亲之后就一直宿在五福晋房中,后院几乎成了摆设。这事几个妯娌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哪怕乌拉那拉氏与她关系好心中也难免有些酸涩。但现在瞧着她被宜妃折腾成这样,又有些同病相怜了。
“放宽心,宜妃娘娘是个宽厚的性子,哪能长长久久跟你生气。”乌拉那拉氏这话说得感慨,实在是因为自己在德妃那儿受过的气更多,尤其德妃还是跟自己儿子不对盘,乌拉那拉氏这个当儿媳妇的夹在中间就更受夹板气。
“不过你说的你府上那事,老人家都说春捂秋冻的,万一弘昇真吹风病了怎么办啊。”乌拉那拉氏跟四爷成亲早生孩子也早,弘晖生下来也不大康健,从落地到如今小病小灾的就从未断过。现如今虽没像刘氏那般夸张还烧着炭火,但屋子里也从来都是暖烘烘,不敢有一丝疏忽。
“嫂子,要不昨晚我跟我家爷说的那话,照旧跟你也说一遍好了。”楚宁是真没法跟他们解释,“您只想想咱们小的时候是真不知道冷热吗,还是每次都被家中嬷嬷婆子们逼着穿得老厚,热得一头汗再把衣裳一脱窗户勉强开条缝,风一吹汗冷了哪能不着凉。”
“可这事本来就是错的,若是起初就穿得合适些屋里通风些,就没那一头汗,也就不会被风吹得着凉,是不是这个道理。”楚宁就差没说,这世上有种冷叫做你妈你二大爷你三舅母觉得你冷,但其实真的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冷不冷。
“尽是些歪理。”乌拉那拉氏被楚宁说的一愣一愣的,但回家之后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让嬷嬷们把弘晖屋里紧闭的门窗开开了些。
第二十章
去年征噶尔丹蒙古各部都是出了大力的,今年战事平息噶尔丹也已经死了,朝中该赏的上该奖的奖,这会儿说什么也该轮到蒙古了。况且好不容易平了噶尔丹,这事得回去跟祖宗说一说,所以等康熙料理完手头的琐事杂务之后,便找了个日子在大朝会上把奉皇太后东巡之事提了。
康熙一说这事,底下朝臣皇子们各有各的想法,有高兴着盘算这次能不能随驾出门玩去的,也有犯愁皇帝出门仪仗排场该怎么安排的。尤其直郡王和太子,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剑拔弩张起来,看样子便是谁也不愿意留下守家。
胤褆是长子,也是康熙花了不少心血培养出来的孩子,说他是文武兼备不过分。这些年跟在康熙身边征讨噶尔丹也是军功赫赫,这次东巡说白了那就是打胜了仗回老家去,总不能之前出生入死的时候有自己,轮到衣锦还乡就没自己了吧。
理儿是这么个理,但胤礽也是怎么都不乐意留下的。当初下边这些弟弟们没长大的时候,康熙去哪儿也得带着太子。如今下边儿子们都长大了太子羽翼也丰了,康熙再出门时胤礽便常常成了守门看家的那一个。
说得好听是皇上不在太子监国,可朝中上下哪处没有皇帝的人,还不是照样事事得递奏折跟康熙回禀,这个国说起来监得窝囊。
尤其今年老四到老八个个都封了爵位分了佐领,下边如今都有可用属人,又各自在六部都有差事,自己这个太子之位已然跟往昔比不得,这回若又是独留下自己在京城,那胤礽可不答应。
俩儿子乌眼鸡一样谁都不让步,龙椅之上的康熙却谁的话都没点头,反而是伸手一指指向其他儿子,“这次东巡带谁不带谁朕自有决断,不过你们几个怎么想的,都说说。”
康熙这一指从三爷到老八谁也没漏下,胤祐站在胤祺后面直嘀咕,老爷子也是,两个菩萨打架非要把下面的小妖精扯进来做什么。几个兄弟虽不愿自认妖精,但理儿却就是这么个理。可惜人皇阿玛不讲理啊,再是儿子也得硬着头皮上。
胤祉是个文人性子,虽说文章不怎么好但秀才毛病却是一点都没少。他一拱手一往前康熙就觉着牙根隐隐发酸,再等到他之乎者也天地君亲师好一通掰扯,康熙都有些后悔刚刚不该这么坑儿子了。
胤祉好不容易说完,一群兄弟也没听明白到底他说了什么,好在四爷紧随其后简单明了的表示,自己伴驾与否全凭皇阿玛说了算,他心中想的只有此次出行户部应当如何谋划,只差没当场掏个算盘珠子出来给康熙算账,算一算这次出门该花多少银子。
四爷这么说户部那几位老大人眼泪都要下来了,心中不住感激四爷仗义执言。刚刚万岁爷大手一挥就说要东巡,难为几个户部的大人心中有苦难言。之前三征噶尔丹银子跟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户部哪还有钱啊。
四爷说得义正言辞,胤祺跟在后边也不落下风。人四爷是一心为公,胤祺身在兵部如今就是个闲差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胜在能另辟蹊径啊,“皇阿玛,您奉皇玛嬷东巡,这一路总归得有人陪着皇玛嬷,您说是吧。”
是是是,是你个头。兄弟们简直见不得胤祺这般装傻卖萌,可又着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毕竟这么多兄弟的确只有老五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说白了这回就是皇阿玛不带上老五,到时候太后也是要把她宝贝孙儿给带上的。
康熙端坐在龙椅上脸色未变但梁九功瞧着他那手明显是有些发颤了。康熙悔啊,悔不该为了看戏挖这么个坑啊,这下儿子没坑着把自己顺里边了。
老三刚刚只差没把老祖宗给搬出来,简直不带上他那就没天理了,老四好些,不过人儿子到这会了都还想着出行银子的事儿,到时候当阿玛的难不成还能不带上儿子。
老五更直接,东巡路上自己定是没得空闲,那还有谁能侍奉太后左右,可不就是老五家的吗。最后还剩下胤祐和老八,两人一个仗着身子不大好就想出去瞧瞧,一个仗着年纪小什么都听阿玛的,反倒让康熙不心软都不行。
一场大朝会由康熙高高兴兴开头,最后还是由康熙挥手示意散朝结尾。只不过这会儿怎么着都没法高兴起来,瞧着儿子们的背影康熙都觉着这些混小屁股后边简直都翘着尾巴,只不过这尾巴到底是狼尾巴还是狐狸尾巴,还得慢慢观瞧才能分明。
从宫里出来几个皇阿哥都没了刚刚在大殿里的气势,其实说白了谁都想跟着圣驾出去。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碰上这样的事,了不得便是去皇阿玛那儿撒泼耍赖总归都行,现如今长大了便是跟着自家老子出门去,都得这般耍心眼花心思,让人着实有些心绪复杂。
胤祺也没了刚刚在殿上那般装可爱的心情,朝着几个哥哥弟弟一拱手便打马回府了。主子爷今儿什么心情、高兴还是不高兴,贝勒府门房的几个小子最是清楚。
出门前得瞧仔细些,好决定今日上门求见的人放不放,帖子收不收。主子回来也不能大意,若是高兴那便是一边乐呵一边奔出去牵马都行,要是不高兴那就得老实些,老老实实牵过马缰就不要多说话了。
“福晋呢。”胤祺刚进府就有管家迎了上来,胤祺把马鞭随意扔给他就大喇喇的往正院那边走。前几天他陪着楚宁回了趟他塔喇家,回来之后楚宁一高兴就拉着人很是放肆了几晚。现在他心情不大好,就只想赶紧找自家福晋求安慰要抱抱。
“爷,您当心脚下。”内管家马三哈着腰跟在胤祺身后,“福晋正跟王家大奶奶和玉姑娘玩牌呢。奴才刚从福晋那儿过来,瞧着是赢了不少。”
一说这个胤祺也想起来了。这回去他塔喇家就说起过楚宁那两个小姐妹,一个听说今年年初嫁给礼部尚书府中嫡长子,一个也快要嫁人了。这回把人叫到贝勒府,也算是找个机会聚一聚。既是如此自己这会儿过去她们怕是也玩得不尽兴,胤祺一思量干脆一个拐弯又拐到书房去了。
胤祺口中的福晋这会儿正在后院玩得兴起,一点都不知道自家男人刚刚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出门长途旅游的好机会。“汪姐姐,你速度也太快了,我进宫之前才听说你定好了婚期,现在一眨眼怎么就事儿也办了,孩子都怀上了。”
“哪有多慢,从你回家待嫁到现在都快一年了,汪姐姐比你年纪还大点儿,不算快了。”这会儿楚宁拉着汪云倾玉姐儿又叫了祈嬷嬷作陪正在屋里打马吊,只不过三人放在牌上的心思不多,大半还是尽顾着聊天。
到底是闺中结识的朋友,除了刚见面那会儿还假模假式的见了个礼儿,现在早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倒是宁姐姐你一进贝勒府,就跟汪姐姐以前说的,说的那什么山中不知岁月长一样,恐怕都不知道外边怎么样了吧。”
“知不知道的也比你强。”之前忙着搬家忙着府里的事,等忙完了家里又还有胤祺那各家兄弟要招呼,最后等忙完可不连春天都过完一半了。“胡了。快点快点的,掏银子。”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自从进了贝勒府日子是比以前过得快,那时候还老觉着在阿哥所的时候无趣得很,现在谁让我在过一过那无趣的日子,我指定千恩万谢。”
楚宁说起这个就头疼,原以为从阿哥所到贝勒府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过日子,还胜在院子大些人也自由些,现在出来了才知道哪有那么简单。一大家子人要管着不算,胤祺分到的那些佐领属人,还有朝堂上的下属官员加起来那么多人,一天有那么一两个上门求见的,就日日都不得歇。
楚宁这般头疼抱怨的样子惹得汪云倾和玉姐儿看得直乐,三人许久没这般聚在一起,觉得这般说说笑笑时间都过得特别快,只不过等到牌局散场的时候才发现,各自装银角子的盒子怎么都空了。再看看祈嬷嬷面前那堆得冒尖的盒子,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情这一下午就剩傻乐呵了。
送走了两人楚宁直接去了书房找胤祺,一进书房便噘着嘴把下午的事儿都说了,“最后我那盒子里就剩五个银角子,祈嬷嬷还说她陪着我们打了一下午的牌是不是得有些赏,最后那五个也被嬷嬷拿走了。”
“哟哟哟,那可委屈咱们五福晋了。”白天在宫里结下的那点儿郁气,这会儿被楚宁这么一闹愣是消了不少,他拉过人坐到自己腿上,“说说今儿下午到底输了多少,爷补给你。”
“怕是得有好几十两吧。”楚宁有一毛病,自己的银子能花了借了掉了偷了,但就是不能输了。尤其牌桌上输了,当时不显人后却是计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