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贺父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伸手抱住贺眠,心里既担忧又不舍得,哽咽着说,“我儿,要不咱们不去考了吧,今年有个秀才功名也就够了,等三年后,等咱们长大些再去。”
包括贺父在内,大家都觉得贺眠这次去省城就是个凑数的。
她今年才考中秀才,虽说是案首,但乡试可比童试难多了,贺眠对于学问不过刚开窍,指望她考中举人属实勉强。
徐氏听了这话眼皮子猛的一跳,不考?怎么能不考?贺眠要是考不中举人,将来岂不是要跟盼儿争家财!那肯定是不行的啊。
“主君哥哥可不能说这种打退堂鼓的话,眠儿这还没去考呢,结果如何谁都说不准,万一真中了呢?”徐氏柔声劝,“再说眠儿多大的人了,总得出去见识见识世面的,不能拘在咱们身边一辈子长不大吧?”
“你这话说的轻松,出远门的又不是贺盼,你当然不担心。”贺父松开贺眠,捏着巾帕擦眼泪,“再说了,见什么世面,我看莲花县就挺好的。”
“莲花县终究是太小了,应该让孩子出去闯闯,”贺母这次倒是站在徐氏这边,看向贺眠,“不多经历几次,是没办法成长的。”
贺母说,“何况还有翠螺和其他学子跟她一起去呢。”
听见家主提到自己,翠螺立马挺直腰杆往前走了一步,抬头拍着胸脯保证道,“主君放心,我肯定照顾好主子。”
“你都还只是个孩子呢。”贺父见翠螺一本正经,没忍住破涕为笑。
徐氏撇见林芽一直站在旁边红着眼睛没出声,眸光微动,笑着提醒,“好了主君哥哥,也该留些时间让芽儿盼儿跟眠儿告别。”
知道贺父舍不得女儿,林芽才只站在旁边没插话,这会儿听到徐氏的话,没忍住侧眸多看了他一眼。
徐氏朝他笑的坦然友善,同时伸手拍拍身前的贺盼,让她也过去。
“爹?”贺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瞬间亮起来,高兴的朝贺眠扑过去,“大姐!”
她跟贺眠叽叽喳喳的说,“你去省城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听说省城的零嘴吃食可多了。
贺盼话音刚落就发觉后背发凉,偷偷往后看了眼,就发现母亲跟爹爹的视线全都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吓得一哆嗦,立马装模作样的站直了,硬着头皮小脸严肃的说,“姐,你要好好考啊,考试最重要。”
“行。”贺眠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莫名有种摸狗子的感觉。
松开贺盼,她看向林芽,笑着喊,“芽芽。”
所有人都跟她说过话了,唯有林芽安静的站在那儿,红着眼眶轻抿唇瓣看着她,也不知道过来。
贺眠悠悠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背着贺盼小声说,“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芽儿不要吃的,只要姐姐平平安安的回来,芽儿就开心。”林芽眼里含泪,咬唇抬眸看着贺眠,要多惹人怜就有多惹人怜。
“姐姐,芽儿舍不得姐姐,能不能抱抱姐姐。”林芽轻声问,眼泪粘在卷长浓密的睫毛上,要落不落,让人不忍拒绝。
就抱抱,以前又不是没抱过。
贺眠坦然大方的张开胳膊,心里腹诽,芽芽最近可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又要跟她牵手,又要跟她抱抱的,显然是喜欢极了自己这个姐姐。
自从知道自己中了秀才要去省城考举人后,芽芽明显更粘她了,看着这依依不舍的样子,显然是离不开她。
贺眠心里吐槽,脸上却都是得意,想着要是没有自己,芽芽可怎么办吧。
她原本以为林芽跟贺父贺盼一样,就抱抱她的腰,谁知道林芽却是微微踮脚伸手环住她的脖子。
“?”贺眠被他勒的微微往前低头,没忍住说,“芽芽你是太舍不得我,所以要把我勒死吗?”
林芽抽噎的动作一顿,险些没张口咬她肩膀。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开窍啊。
林芽本想抱一下就松开,毕竟旁边贺家妻夫都看着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嗅着贺眠身上熟悉的清淡茶香,自己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今日。
他眼眶发热,将脸埋进贺眠颈窝里,轻声说,“姐姐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让芽儿担心。”
虽说来回估计也就二十多天,但仔细想想,两人好像还真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徐氏在旁边笑的一脸满足,跟贺母说,“瞧瞧,这两孩子感情多好。”
多适合成亲。
要说林芽对贺眠没那个意思,徐氏是半分都不信,只是现在就不知道贺眠对林芽是什么想法了。
“主子,咱们该走了,不然待会儿可就晚了。”翠螺抬头看了眼天,出声催促。
林芽这才从贺眠怀里退出来,只是不知为何耳根红的滴血,比他唇上的口脂还要艳丽。
贺眠怔怔的看着林芽,目露惊诧,微微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木讷的抬手要摸脖子。
林芽红着脸,按下贺眠的手拦住她的动作,声音有些不自然,“芽儿会等姐姐回来。”
都爬到了马车上,贺眠还没回神,心不在焉的跟贺父贺母他们挥手再见。
她呆坐在马车里,眨巴眼睛。
刚才芽芽好像,亲她了。
就在翠螺说话的时候,他侧头亲她耳根后面。唇瓣柔柔软软的,带着热气。
当时贺眠头皮都麻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到现在依旧是难以置信。
芽芽怎么可能会亲她呢?
假的,肯定是假的。
她俩可是姐弟啊!
这能是弟弟对姐姐干出来的事儿?!
贺眠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有些快,吞咽了一口唾沫压压惊,伸手往耳后摸了下。
芽芽今天涂了口脂,颜色有些像熟透的樱桃。
贺眠垂眸看着指腹上的红色口脂,瞳孔收缩,心脏停跳,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艹!?
说好的社会主义姐弟情呢!?
第40章
贺眠的马车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了,贺父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神色难掩担忧,“翠螺年龄到底还小,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如何能照顾好眠儿。”
他看向贺母,“应该让老竹跟着去的。”
老竹是府里的管家,前些年跟着贺母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识过?怎么看都比翠螺要靠谱许多。
“她是跟其他学子们一同去省城,带上老竹实在不像样子,再说她也都十五六岁了,我像她这么大年龄的时候,你肚子里都有她了。”贺母觉得贺父担忧太多,只要带够银子身边有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氏倒是能理解贺父的心情,如果出门的是贺盼,他能哭死过去,夜夜难以入睡,想着她那么小,在外面可会冷了饿了被人欺负了?
这种话贺父就不该跟贺母说。
她时常在外面走动做生意,自然不能理解后院中男子对于孩子的担忧,别说贺眠十五六岁了,她就是四十五六岁,在贺父眼里依旧是个父亲需要操心的孩子。
如徐氏所猜,自从贺眠离家后,贺父就茶不思饭不想了,整日莫名红了眼眶,说梦到贺眠在外面被人欺负,好在近日林芽没回书院,一直在松萝院里陪他说话。
贺母起初还有耐心安慰贺父两句,但他终日这样就有些受不了了,索性躲到徐氏这边,眉头紧皱,“都说慈父多败女,这话果然不假。眠儿都多大了,他还操心这操心那的,将来眠儿如何能独当一面?以前眠儿不成器,我看都是他惯的。”
“主君哥哥会担心这些主要是拿眠儿还当孩子,就像妻主说的,眠儿她都十六了,若是成了家,哥哥的心思可能就放在眠儿夫郎身上去了,也不会这般整日忧虑。”徐氏端来凉茶柔声安抚,轻声细语的如夏日晚风,恰到好处的缓解人心燥热。
贺母心情这才缓和许多,接过凉茶叹息说,“也不是没给眠儿相看过,就像之前的张叶,知根知底,开朗活泼,多好的小公子,偏偏两人没这个缘分。”
还有后来的夏子文,夏母也有那个意思,贺母也不拒绝,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称为莲花县美人之一的夏家少爷来到贺府后生生被林芽给比了下去,贺眠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徐氏眸光闪烁,绕到贺母身后力道恰到好处的给她揉捏肩膀,“妻主糊涂了,咱们府里就有更好的人选,也是知根知底,何必去选外面的那些。”
“咱们府里的?”贺母搁下茶盏放松的仰着头轻阖眼睛,“芽儿?”
“是啊,我瞧芽儿这孩子倒是挺好的,那日生辰宴上我特意留意过,全莲花县的小公子没一个容貌能比得过他的。”徐氏为了自己女儿的未来,卖力推荐林芽,仿佛那是他亲侄子一样,“而且也是个有孝心了,整日陪着主君哥哥宽慰他,何况跟眠儿感情也好。”
徐氏柔声说,“妻主您看,这两人青梅竹马的,还能有谁比芽儿更适合眠儿呢?”
“芽儿……倒也不是不行。”贺母眉头微微拧起,没一口答应也没一口拒绝。
徐氏跟贺母好些年了,多少也是了解自己枕边人的,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不反对这事,否则直接否决了。
至于没一口答应,怕是想跟贺父好好商量商量,毕竟林芽是贺父的侄儿。
徐氏见好就收,也不多说,免得贺母怀疑自己的动机,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贺母下午在徐氏那儿,晚上却回松萝院休息。
她看贺父眼眶始终都是红的,被林芽安慰了一天,到现在才算止住眼泪,否则肯定留着精力跟自己闹呢。
如此一想,芽儿这孩子留在自家倒也不错。知根知底的,跟贺父关系又好,也不用担忧他嫁到别处受委屈。
看来徐氏白天提的那事也不是不行,正好说出来也可以用来转移贺父的注意力,省得他天天想东想西的瞎担心贺眠。
“我看芽儿这孩子倒是挺好,对你也是孝顺。”贺母把外衫挂起来,状似不经意的挑起话题,试试贺父有没有聊天的心情。
要是别的话,贺父可能就不接了,但事关芽儿,他必须要说好话,“那是自然,以前在林家的时候便处处想着我,这两日更是寸步不离的陪着我,这世上哪里还能有比他更好的孩子?”
他对自己有孝心,贺父也拿他当成亲儿子疼,所有关系都是相互的。
贺母觉得有门,“那你看,如果把芽儿留在咱们府上呢?”
“什么叫做留在咱们府上?”贺父疑惑的抬头看贺母。
贺母走过来坐在他身旁,两人并肩坐在床板上,“把芽儿许给眠儿,亲上加亲,这样既不用担心芽儿所嫁非人,也不用费心替眠儿挑选合适的夫郎了。”
“这……”贺父惊诧的侧身看着贺母,“这合适吗?”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有什么不合适的,芽儿又不是你哥哥亲生的。再说除了芽儿,这满莲花县的公子少爷们,你可有一个是能看上眼的?”
想起那天林芽生辰宴上的场景,贺父摇摇头。
还真没有,那一个个的功利心就差写在脸上了,看中的哪里是他的眠儿,看中的分明是贺府的家财。
“两人平时都当姐弟相处,不知道彼此有没有那个意思。咱们不能硬扯红线,否则委屈了芽儿,也让眠儿不高兴。”贺父微微皱眉,“要不我明日先试试芽儿的态度呢?”
如果芽儿对眠儿有那个心思,这事还能努力努力,若是芽儿对眠儿没那个意思,那此事以后就不能再提了。芽儿心细敏感,不然容易多想。
贺母点点头,抬手拍拍贺父的手背,心里舒了口气,“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贺父若有所思,心里装了旁的事情也没精力再去胡思乱想,夜里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林芽过来陪他吃饭的时候,贺父犹犹豫豫的开口,“芽儿,你觉得眠儿这孩子究竟适合什么样的夫郎呢?”
林芽本来端着白瓷小碗在喝莲子粥,自从贺父提到这个话题后,手里的勺子就没动过。
他眼睫煽动,将碗轻轻搁在饭桌上,柔声问,“叔父怎么想起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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