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工会小辣椒 第29章

作者:秋十八 标签: 年代文 种田 穿越重生

  “多少代人踩出来的。”丰峻答。

  豁然,眼前一片明亮,他们转上了三楼。

  何如月震惊了,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上了城墙!

  原来这幢民宅的三楼,就是搭建在城墙之上。眼前的景象是她站在民宅前,永远也无法想象的。

  运河就在她的脚下,如此宽阔浩荡,浑黄的河水悠悠地流淌,像是千百年都未曾有人打扰的模样。不断有船只在运河上驶过,有单艘的,有几艘连接在一起的,有高高地浮于水面的,也有吃□□已经将将到船沿的。

  船上有女人在挽水淘米。

  船上还有小孩在追逐打闹。

  天地如此广阔,连骄阳似乎都不是同一个骄阳。

  “我——来——啦——”丰峻将双手围拢在嘴边,作喇叭状,高声喊出长长的尾调。余音被送到河面上,似是绵长不绝。

  遥远船上的小孩听到呼唤,兴奋地向这边挥手。

  何如月也兴奋。她像是穿越过了时空的隧道,将那个世界的眼泪抛到了脑后。

  “我也能喊吗?”何如月问。

  河面上的风徐徐吹来,将丰峻额前的发丝吹得微微拂动:“想怎么喊就怎么喊,这是一个不需要负责任的世界。”

  不需要负责任的世界。

  多么诱人的世界。

  何如月学着丰峻的模样,也围起小喇叭,大喊:“我——来——啦——”

  她的声音和丰峻不一样,又清脆又嘹亮,直直地送到对面的船上,船家的小孩更兴奋了,在甲板上舞动着没人看得懂的手势,作为对他们的回应。

  终于,这艘船渐渐地从他们眼前驶过,远远地向远方的桥洞而去。后面的船又驶来,却已经不是刚刚的风景。

  “好痛快!”何如月喊得精疲力尽,靠在了身后的矮墙上。

  “这墙脏。”丰峻想要阻止她。

  “无所谓了。”何如月看看身后的矮墙,甩了甩头,将额前的刘海甩到后头,“一开始我还想,这墙是民宅的?还是城墙的?应该是城墙原有的吧,民宅借它作了自己的矮墙。可是现在想,是谁的也不重要了,无所谓。”

  丰峻也靠到了矮墙上:“我经常会来。这幢民宅就像一个时空隧道,当我在一个世界感到困惑了,我就穿过它,来另一个世界看看。”

  何如月心中一动,觉得丰峻这话似乎在说自己。

  但她没有接。她怕自己说漏了嘴。

  “你说,陈新生也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吗?我曾经跟陈小蝶说,她妈妈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又要跟她说,她爸爸也去了另一个世界。”

  丰峻道:“去哪个世界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在哪个世界,我们都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存。”

  “你想要什么方式?”何如月突然问。

  丰峻望着脚下浩荡而去的河水,眼中有着奇异的光芒:“我要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方式。即便投生到河水中,也要做这河水中最勇猛的蛟龙。”

  刹那间,何如月几乎就信了他的话。

  这男人似乎可以。

  他真的像是一条沉默的蛟龙,在吴柴厂这池静水中,掀起翻江倒海的声势。

  “你做到了。”何如月喃喃的,“起码在奖金改革上你做到了。”

  丰峻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我还会做到更多。何如月,你也是。”

  “我?”何如月反问。

  “你也有抱负,对吧?”丰峻道。

  何如月笑了:“当然有抱负。是个人就有愿望,何况我还是何总工和刘站长的女儿,可能厂里的人,对我的期望会更高。”

  “不,你并不在乎厂里的人怎么看你。你有你自己的抱负。”

  丰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何如月,我们是同类人。”

  一时间,何如月有些迷失。

  但随即她就笑了:“丰峻。我和你不是同类人,你是冷酷的人,而我是天真的人。”

  丰峻挑眉:“冷酷也好,天真也好,都只是对待世界的态度。信不信随你。走着瞧吧。”

  何如月正要再问,丰峻却已经抬起手腕:“呵,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咱们的一小时之约快到了,应该来得及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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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回去的路上,何如月道:“丰峻,我其实还看不透你。”

  离开了那个“无须负责任的世界”,嚣张的丰峻不见了,那个惜字如金的丰峻又回来了。

  他道:“带你去城墙,不是为了相互看透。”

  “那是……”何如月不解。

  “我想让你知道,人类的悲喜,换个世界就一钱不值。”

  我去,毛姆看多了就这样?

  其实何如月明白丰峻的用意了。他是想告诉她,陈新生有自己的解脱之念,死亡未必是全然的毁灭,重要的是活着的人怎样活得值得。

  他不想让何如月被消极情绪霸占太久。

  丰峻就是这样,或许是好意,但不愿意好好说。

  似乎给予他人善意和温柔,在他看来竟是一种耻辱。

  如果是别人,何如月会笑话他中二,但丰峻显然不是。他是认真地和人保持着距离。

  某种程度上说,丰峻也许不是个善良的人,但他是个认真的人。

  认真的人,是有力量的。

  “丰峻,我还有个请求。”

  “说呢?”丰峻等着他的下文。

  “不要跟别人说我们昨晚见过陈新生。我以后会跟小蝶说,她爸爸是因为太思念妈妈,追着妈妈去了。”

  丰峻望望她:“不怕我又食言?”

  前情未忘啊!

  但是,何如月不想追究了。

  “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何如月道。

  丰峻目光炯炯:“你的确天真。”

  何如月:“希望你不是的确冷酷。”

  回到梧桐树下,丰峻站定:“就到这里,我进去了。”说着就要跃身而上。

  被何如月一把拉住:“为什么总要像个猴似的,不能大大方方走大门吗?”

  丰峻回:“要是你能跳上去,我就可以大大方方走大门。”

  什么意思?

  何如月愣神的一瞬间,丰峻已经挣开她,跃上了围墙。然后几个腾跃,上了锅炉房的屋顶。

  丰峻在屋顶上高声道:“快回吧,食堂要开饭了!”

  何如月仰面望着他,突然就笑了。原来他是怕和自己一起进厂门被人说。

  这位“才俊”同志,居然还有点幽默感了。

  难得。

  回到厂里,何如月发现陈新生的死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食堂吃饭时,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徐秀英特意和何如月坐一起,关心地问:“如月,他女儿还在你家呢,你可怎么告诉小孩子啊。”

  若是一开始,何如月定然心乱如麻。但现在哭也哭过了,喊也喊过了,陈新生就是那艘船,走远了,望不见了,何如月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他。

  何如月道:“之前已经说她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小孩子心里也猜到的。我打算带她回家拿点东西,然后再找机会告诉她。”

  徐秀英叹气:“可怜的丫头,希望看在补助的份上,亲戚能改变主意收养她。”

  “补助?”何如月停下筷子。

  似乎自己离开的那一个小时,事情有了变化?

  徐秀英奇道:“你不知道?上午许厂长找你们黄主席说的,说厂里给这孩子补助到十八岁,从工会出。”

  “是吗?我上午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居然就不知道呢!”

  何如月是真的松了口气。

  只要厂领导发话,将陈小蝶的补助定下来,民政局那边组织街道协调就更有对照。

  而且只要何如月还在工会,陈小蝶就吃不了亏。往后有物价飞涨的话,何如月还可以给她申请随涨,也算能减轻卢向文和祁梅的抚养负担。

  于是她道:“陈小蝶家亲戚不愿意收养她,回头让民政局和街道做主找人家。”

  徐秀英叹道:“那可要找个好人家,不能让小孩再受罪了……”

  话音未落,隔壁两桌大声吵了起来。

  “不是没可能好吧,说不定陈新生就是在牢里被欺负了,扛不住才上吊的。”

  “他是在看守所好伐,你懂个屁,当警察吃干饭哒?”

  “哦哟,我是不懂。我又没去过。你去住过的?”

  不可开交,眼见着就要撸袖子打起来。另一桌的戴学忠挺身而出,当当当敲着饭盒走过来,吸引了一众目光:“你们都懂个屁!陈新生是去和他老婆团聚了好吧?”

  “团聚?阴间团聚啊!”

  戴学忠笑道:“看你们这些没文化的,连恩爱夫妻共进退都不知道。陈新生和他老婆天天吵架吧,但人家为啥还能那种死法,说明床头吵架床尾和!人家私下感情还是很好的!老婆被他失手杀了,你说后不后悔,你说愧不愧疚,你说是不是万念俱灰!”

  众人纷纷点头:“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