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姝宁
感觉到苏林心态的变化,祁年的眼波动了一下,手指轻而缓地扣了两下桌面,身体往后边仰了一下,拉开了和苏林之间的距离,整个人又变得冷淡而无害了,他垂着眸子,深而沉的视线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语气有些淡:“怎么了?”
刚刚感觉到的那点微妙的不对劲,好像突然又消失了,苏林纠结了几下,这个暑假已经够糊里糊涂了,如果以后每一天都要跟今天这样,她还不如把自己卖给祁年算了,还落了个清净,快刀斩乱麻把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拍死,苏林自知在这些利益往来人情关系上面,十个自己加起来可能也不够半个祁年,索性道:“没什么,可能我想多了。”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像是今天这样子被人当做一块香饽饽一样黏上了,自然是不行的,把自己当成祁家的孙女,额,还是算了吧,感觉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虽然又顾惜在,这个几率比较少,但是顾惜上面还有个祁伯山呢!
孙媳妇,苏林看了一眼祁年,呵呵,杀了她似乎比较干脆。
想来想去,“祁民的女朋友这个身份最合适。”
苏林这话一出,祁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道:“也可以,你去跟阿民谈一谈。”
祁民今天有事出去了一趟,晚归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话,看了一眼祁年,感觉人在家中,突然天降一口大锅。
一口气还没又喘匀,就看见祁年凉飕飕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上楼去了,祁民叹了一口气,在客厅的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眼睛盯着苏林看了好一会,才幽幽道:“你们能不能别把我当枪杆子使呀,讲道理,我还是很无辜的。”
苏林回给了他一个假笑,然后上楼去了。她现在感觉这个世界有些玄幻,额,虽然听起来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也许,可能,祁年,喜欢她!
妈呀,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被自己弄得一哆嗦起鸡皮疙瘩,都不知道该说是她自己太自恋了,还是做梦做得太早。
算了,管他喜欢不喜欢的,以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手好酸呀!
98、第九十八章
大约是近墨者黑, 跟着祁家人混久了, 她也就不知不觉地学到了几分怀着明白装糊涂的表面功夫, 要说不清楚祁年时有时无的异样, 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 他没有挑明, 她也就乐得装傻, 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这种装傻充愣拼谁脸皮厚的伎俩, 被别人用在自己身上, 那种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感觉确实挺让人讨厌的,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用来应付某些自己不想去面对的事情,真的还挺好用的。像是这种放在上一辈子,她应该会很高兴的事情,等到了这一辈子, 真的出现的时候,苏林才发觉,她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种欢喜与高兴。
第一次隐约地察觉到对方的变化,是去年春节前大家都已经出发回临城,而她因为冬令营跟祁年滞留在江城的那段时间,从去学校接她,到那次送她到医院,刚开始,苏林只觉得,大约是同在屋檐下住久了,有了点微末的房客情谊。
但是后来在苏家老宅院子里,还有海岛度假那回,两次有些突兀的出现,上次绑架乌龙时间后,对方反常强硬的态度,再到这个暑假,那些日常生活里头有意无意频繁了许多的接触,嗯,就是很微妙。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与高兴,反倒更多的是茫然,大约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时间一长,渐渐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当初那种非他不可的心情在时光里头慢慢被消磨了去,当初的那种心动也慢慢变得平和起来,喜欢着,喜欢着,这件事情似乎就变成了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渐渐地把它融进了自己的生活里头的同时,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喜欢着祁年,但是偶尔看见对方时,那些波澜的情绪做不得假。
却也仅止于此了,上一辈子的喜欢是年少的执念,是一条路走到黑,现在的喜欢也依旧是喜欢,只是井底的青蛙跳出了井口,突然发现,世界和生活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大,执念已经没有了。
然而,回应来了,感觉像是平行线突然有了交集,实在让她的小心肝有点惶恐,住在祁家的日子越久,对于祁年的了解越深,苏林越是肯定,她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大到为人处事,小到作息习惯,都是迥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她自己不用说,本质肥宅一个,没什么上进心,天天也就想着混吃等死,目前遇到的最大困扰就是手上那些股份有些烫手,那些个人家太烦人。
而祁年,每天雷打不动春夏六点半,秋冬七点起来晨跑,肩负祁家和祁氏这么一个大挑子,自省规戒得像是个在红尘里头敛目苦修的和尚,看起来万事不放在心上,但是该做的事,该担的责任一点不落地抗下了。
刚开始带着苏小七和苏小八从苏家搬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苏家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了结的准备,毕竟苏大友都到了要跑路的地步,她原本的打算是先在江城混一段时间,随时准备跑路的状态,所以,在第二天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碰上郯月希她们几个来找茬的大小姐的时候,她也一点没客气,抱着的不过是从此之后老死不相往来,能敲一杠是一杠的想法,而且,她那时候的心情着实好不到那里去。
只是,那之后的日子过得意外的平静,没有人通知她需要去料理破产之后的相关事宜,甚至连具体的债务清算都直接跳过了她,那天被她借着哄着骗着戏耍了一番的几个大小姐也完全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更甚至在酒吧工作的那段时间,也可以说得上是风平浪静,完全不符合她这么一个落难破产小可怜的剧情人设,所有的一切顺利的过分。
一开始,苏林是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初来乍到的,身边都是不熟悉的人,虽然说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但是实际上,对于发生的事情,她自己并没有多少真实感,只要事情没有找上门,日子还过得去,也就不会费心思去留意一些细节,第一次意识到一切顺利得过分是在祁年的房间里头发现那几份重组协议的时候,真正确认并知道怎么回事是毕业聚会之后。
第二天酒醒之后,陈天霖终于记起来给她打了个电话,大约也是才刚睡醒不久,脑子有点不清醒,说着说着,就有些口无遮拦了起来:“恭喜毕业,恭喜成年,终于是个不需要监护人的成年人了,给你比个小心心,所以,能不能跟你们家祁大少爷说一下,他答应过我的事情别是给忘了吧,好歹我都给你做了一年多的免费保镖,还得自己倒贴工资那种。”
陈天霖自己在那边一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苏林很有些费劲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陈天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留她在酒吧里头工作太久,碍着自己夸下的海口,准备意思意思一下,让她留在里边一个月,一般来说,作为一个白天还要上课的学生,熬一个月,她自己也受不住了。
只是这个世界上缺什么都不缺意外,几天下来,苏林愣是比他还要精神,他正打算跟她透个底,让她重新找一份工作,平心而论,就算苏林能够在这里做下去,陈天霖依旧不愿意让她继续,真有心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酒吧都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哪怕自己开着酒吧,陈天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成日混酒吧的,还真的很少有什么好鸟,苏林她一来太年少不知世事,二来性子和长相都有点招人,为了他仅剩的那么一点良心着想,他觉得,这个恶人,他还是要做的,只是还没行动,就被祁年一个电话给打了回去娘胎里去。
陈家虽然说是江城本地的,但是真正在江城这个地方说得上名字,也就是最近这二三十年的时间,祁家在江城的时间短,但是却也没有多少人会小看它,只是他们家人向来低调,私下里并不热衷于交际。所以当初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祁年时,陈天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也就是这样,苏林的短工变成了长工不说,他这个给人发工资的还得担起监护人的责任,一双眼睛压根不敢从苏林身上挪开,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了点什么意外,也幸好,苏林本身也不是个爱生事的性格,磕磕碰碰地也就过来了,前些日子,终于从苏林嘴里听到她要辞职的消息的时候,陈天霖就差放鞭炮祝贺了。
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对方声音里头的雀跃庆幸欢喜,还有“逃出生天”之后格外旺盛的倾诉欲,本来宿醉刚醒,浑身不舒服的苏林被他叨叨得头疼,在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之后,毫不犹豫地把通话切断了。
祁年这种人,乍眼看上去冷得像是一块冰,严谨规矩得自成泼水不进的一个圈,坦坦荡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有时候却有意外地暖,让人感到意外地踏实和安全,稳重可靠得让人忍不住下意识地去靠近和依赖。而对于那些曾经被抛弃,被放弃的人来说,这种暖意和可靠,可以让她们变得盲目。
她是这样,顾易真似乎也是这样,只是比较让人安慰的是,因为喜欢的那个人足够的好和优秀,所以,哪怕最终的结果并不圆满,也足够让那份盲目稚嫩的喜欢,让她现在回头再看的时候,没有那么的狼狈和不堪。
苏林是真的觉得,关于上辈子的事情,她可以释怀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一点“往事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呢?对于上辈子的她而言,祁年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安稳和承诺,但是这些东西,对于这辈子的她来说,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几次之后,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除了死生之外,似乎没有什么非不可,这个世界太大,生活太忙,没有谁是真的离不开谁。
虽然她会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地时候,不带多少犹豫地把苏小七和苏小八打包上自己船,也愿意因为顾惜对自己的好而对某些事情作出妥协,在绝大部分的时候,她就像是没什么脾气的一团面团,但是,她自己很清楚,昨天的她不是今天的她,今天的她也不是明天的她。
就算时间逆转,四维重置,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虽然现在常常玩笑说,两个独立的个体在一起,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问题,物种不是问题,甚至连死生都不是问题,然而,真正的问题大概在于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喜欢,而对方也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不喜欢。
有的人,表面看着是冷的,里面却是暖的,而有的人,表面看着是暖的,心却是冷的。
苏林想了想,窗户纸已经捅破,离开学还剩下两天,这两天,她还是躲着点吧。
被梦里的情形吓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夏末暗沉的天光从外面透进来,只能看见房间里头一片灰色的翳,蒙着一层光影,床头柜上玻璃杯里头的水,经了一夜的时间,变得又凉又沉,这么一杯凉水灌下,冷意从喉间渗入肺腑,自梦中醒来的昏沉惊惶瞬间被压下去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加班这么久,终于看到双休回来的希望了。断更那么久很抱歉,但是真的没有精力分到这边了,三月会好一点。
99、第九十九章
苏林拉开椅子坐下, 仰头看着上面空荡荡的天花板, 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默默长舒了一口气, 有人说梦是不会说谎的, 虽然可能不知道具体的意义是什么, 但是所有的梦, 归结起来,都是内心的映射。
对于这样的说法,苏林没有相信,也没有不信,很多时候,她跟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一样,不那么较真,很多事情也就是听过看过就算了,并不会真的把它放在心上。一直等到这件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天, 她才会慢吞吞地去尝试去了解它。
大约是昨天跟祁年之间的谈话后遗症,晚上睡觉的时候破天荒做了个荒诞无稽的梦,嗯,结婚了,差点就那啥了,在梦里头都硬生生把她吓出了一身白毛汗,那种荒诞无稽又隐隐发毛恐惧的心情似乎到现在还残留着。
把头仰着靠在椅子边上,苏林伸手遮住自己看着天花板的右眼,她觉得,未来的三个月,她都不大想跟某个人面对面,不,至少得隔个十米才好。她现在只是想起他,都觉得尴尬。
灰色的光影里头,女生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仰靠在椅子上的身形有些单薄,白色的棉制睡衣衣袖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纤细,她侧首看了一眼窗外,太阳还没有升起,天光却是比刚醒来的时候要亮上了许多了,已经可以看见层层棉卷的灰色厚积云层,夏天的黎明空气湿闷,似乎是要下雨了。
时间还早,天光未亮,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房门关闭,门锁扣上的声响在这一片寂静当中就显得有些突兀和明显了,苏林瞥了一眼闹钟,黑色时针刚刚划过数字六,从走廊另一侧传来的脚步声渐近又渐远,天光逐渐变得明亮,但是始终带着一点灰色。
在脚步声消失的同时,女生也同步躺倒在床上,手往旁边把被子一扯,身体自动滚一圈,把自己卷了个严实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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