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等等,魏大人该不会真的误会了吧?他真心是来贿赂的,不是找茬抨击上司的,冯安平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弱小而无助。
魏元谌一路下了山,将事情交待给陆慎之,然后找到了等在山下的聂忱,方才就是聂忱来禀告汪道昌兄嫂的事。
“人都没事?”魏元谌淡淡地问。
“没事。”聂忱不知魏大人为何突然问这话,他方才说得清楚,汪道昌兄嫂一家整整齐齐,好端端的没有半点损伤。
魏元谌没有说话,聂忱接着道:“我们到了汪道昌兄嫂家时,发现屋子里早就没了人,打听才知道汪道昌死之后,邻里就再也没见到汪道昌兄嫂的踪影,我们四处搜查,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油灯周围落着几只死去的飞虫,还有一只飞虫被烧坏了翅膀,还没有死去,飞虫有扑火的习性,这盏油灯定然才被用过。
汪道昌兄嫂的住处很简陋,两日家中无人,捕鼠匣子里应该有老鼠,我们去的时候却发现三只捕鼠匣里一只老鼠都没有,除此之外屋子里的东西都被妥善的放好,瓷器用具都封在坛子中。
我与师妹商量了一下,觉得汪道昌的兄嫂并没有走远,他们每日都会回到家中查看,捕鼠匣子里的老鼠就是他们带走的,而且他们将家中物什都放好,定是准备要回来的。
那家中已经一贫如洗,就连偷盗之人都不会光顾,也就只有这家的主人才会如此牵挂家中的情形。
我们怀疑王道昌兄嫂一家就藏在附近,所以我们在他家院子里烧了一把草,让人觉得是屋子失火,果然将这一家人引了回来。”
弄清楚了这家人的心思,做起事来自然水到渠成,魏元谌翻身上马:“汪道昌兄嫂可说了些什么?”
聂忱道:“他们只说什么都不知晓,那汪家妇撒泼、耍赖哭个不停,说我们抓错了人,恐怕还有的周旋,我师妹正在向她问话。”
聂忱也骑马跟了上去:“大人您要去提审汪家人吗?”
“不急,”魏元谌道,“先去将赵二的文书做妥当,拿给官员们具名之后再说。”这不是离“顾大小姐”起床还有一个多时辰吗?她这么聪明,可不是那夹瓷盏,对付一个妇人绰绰有余。
顾明珠托着腮看哭了大半个时辰的汪大媳妇,汪家几个男人都缩在那里,显然汪家全都靠汪大媳妇出主意,这汪大媳妇自认十分聪明,仿佛能看透一切,不会轻易说实话,被逼问的多了,只会用这些耍赖的手段应对。
她不像魏大人,素有残酷无情的名声和手段,不过小女子也有小女子的法子,能让汪大媳妇自己来说。
汪大媳妇正觉得口干舌燥,一碗水就送到了她面前。
顾明珠道:“喝吧……喝完再哭……一会儿……魏大人来了……就怕你没力气哭……想要吃些什么吗?我……让人去找些来,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汪大媳妇不哭了,小姑娘跟她说的那个魏大人她知道,就是将韩知府抓起来的那位钦差,听说对付韩知府时,动用了酷刑,将韩知府半个身子的肉都剐了,别说多可怕了。
这衙门里的官员也是一样,任谁被怀疑上,都要先被抽一顿鞭子,那位陆大人被打之后,还要四处办差,鲜血都透了官服,那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
所以这小姑娘才会用一副可怜的口气与她说话。
汪大媳妇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禁心中生寒,那些人不会上来就对她动手吧?
顾明珠站起身准备走出大牢。
“这位姑娘,”汪大媳妇立即爬起来扑到顾明珠脚下,“你行行好,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明珠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去搀扶汪大媳妇:“大嫂……您起来……我也只是帮衙门查案,知道的不多。”
知道的不多那还是知道啊,汪大媳妇觉得自己选对了,趁着衙门里的大人都没来,她向这姑娘问一问。
姑娘心思不多,定能被她套出实话,她也能有些准备。
顾明珠向门口看去:“大……大人们还没回来吗?”
“蒋姑娘,”衙差道,“大人们在处置赵二老爷的案子,一会儿才能到。”
听到这话,汪大媳妇将顾明珠抱得更紧了,如同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顾明珠无奈只好重新走回来。
“姑娘,”汪大媳妇低声道,“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何来抓我们?是否与那汪二有关?”
顾明珠没有说话,汪大媳妇却仿佛得到了答案:“我就知道一定是那汪二,他平日里对我们不闻不问,死了还不忘记捎带上我们,汪二因何被杀?是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银子?”
说到银子,汪大媳妇目光闪烁,汪大和儿子也都神情异常,顾明珠收回目光,看来汪道昌的兄嫂至少知道一笔不义之财。
顾明珠试探着问:“东西在哪里?”
第116章 黑脸
听到姑娘这样问,汪大媳妇心中一慌立即否认。
“什……什么东西?姑娘……你在说什么?”汪大媳妇说着向汪家几个男人看过去。
汪家男人都低下头。
顾明珠望着汪大媳妇那身洗的发白的衣裳:“突然……得了一笔银钱……是好事……那也可能是灾祸……你想好了。”
汪大媳妇看着眼前的姑娘再次起身,她没说什么啊,那姑娘就像什么都知晓了似的。
“就怕银钱放在那里……没法去花……不知什么时候就便宜了别人,”顾明珠道,“你这样哭有什么用?衙门若是不知晓……怎么会抓你们?”
汪大媳妇激灵灵地一颤,这话委实说到了她心里,她虽然喜欢银钱,好不容易拿到的银钱自己花不到,白白给了别人更加可怕。
“我能帮你们的就这些了。”顾明珠说完又准备起身。
这姑娘的话什么意思?他们从此就出不去了?汪二到底犯了多大的罪,汪大媳妇心中慌极了,最可怕的是,衙门好像什么都知晓了,她就算不说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姑娘,”汪大媳妇忍不住道,“汪二是让人送了银票和地契给我们,不过我们没拿,就埋在了汪家祖坟上,汪二这些年一直愤恨我们,从来没有将我们当做兄嫂,不时地还要打压我们一番,怎么会突然给我们银子?这其中必然有诈。”
顾明珠仔细地听着,然后忽然叹口气:“既然你觉得有问题……为何不送来衙门?埋在祖坟做什么?是想要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去取来吗?汪家就两房亲兄弟……汪道昌临死之前……将东西都给了你们……你说没关系……只怕大人们不会相信……”
连一个姑娘都瞒不住,更别说一会儿来审他们的大人。
汪大媳妇的心凉了半截,她又攥住了面前姑娘的衣衫:“那我们该怎么办?”
顾明珠摇了摇头,仿佛断定汪大一家没有了希望:“一会儿……陆大人……会来……你将知晓的都告诉陆大人,陆大人……总归是太原府的官员……你们的父母官。”现在情势太过复杂,谁知道太子的人会不会来问案,陆大人一身正气,面容亲和,除了能威慑犯人之外,还能取得旁人的信任。
汪大媳妇明白过来,这姑娘真的是在提点她,跟陆大人说实话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落在别人手中他们就更加没有了希望,她会死死攥住陆大人。
顾明珠在值房问话汪家人,值房外站着两个人,借着一个洞开的小窗口,将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陆慎之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魏大人,他将赵二老爷的凶徒押入大牢之后,就听衙差来禀告:蒋姑娘正在安抚汪家人,看起来一会儿他就能去问审了。
听到这话陆慎之就向值房走去,没想到本来要去处置公务文书的魏大人也一起跟了过来。
于是蒋姑娘说的话,魏大人都听到了,虽说蒋姑娘是为了查案,但总归扯了魏大人这面大旗……魏大人无辜被涂了黑脸,做了恐吓别人的角色,不知会不会觉得不快。
“去吧,”魏元谌淡淡地吩咐道,“汪大一家应该会说实情。”顾大小姐这样费心地铺垫,陆慎之审案必然水到渠成。
陆慎之松了口气,是他想多了,魏大人没有那么小心眼:“大人进去吗?”
“不去了,”魏元谌淡淡地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置。”在她的谋划中,他可是最后才要出场收拾残局的,看在她是为了审案的份上,他也不会自己拆台。
陆慎之立即快步走进了值房中。
魏元谌没有挪动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陆慎之进了门,汪大媳妇果然立即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魏元谌目光幽深,顾大小姐配合衙门审讯人的手段很是娴熟,仿佛熟谙此道似的,该利用的全都利用了,而且很明白如今的局势。她这样急着从汪家人最终掏出口供,显然是怕太子节外生枝。
顾大小姐多大?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出来办案,就算懂得这些,未必强于她。
更别说除此之外,她还通机关,药理,调琴,那琴音……
“三爷,开始审了。”
初九低声提醒,这么要紧的关头,三爷目光深远竟然好像失神了。
魏元谌将思绪拉回来,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乜了初九一眼,他这是被初九扰了心神,要不是初九那番话,他怎么会思量这些。
初九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有种自己要倒大霉的感觉,看来他得小心着些,人倒霉的时候放屁都砸脚后跟。
汪大媳妇开始向陆慎之诉苦。
“陆大人,”汪大媳妇道,“他们兄弟十年前就不来往了。”
汪大媳妇说着站起身将角落里的汪大拉出来:“您看看,兄弟在行太仆寺做寺丞,我们一家却过得如此寒酸,那汪二若是有半点兄弟之情,我们何至于如此。”
汪大媳妇啐了一口:“汪二就是个混账,忘记了当年若非他哥养活他,他早就死了,我们家是军户,兄弟两个都去了军中,我家汪大腿上受了重伤,行动不便回来耕种,那汪二倒是走了运气,立下了战功有了今日的风光。
汪二做了官,总该提携兄长几分,汪二不但没有这样做,偶尔上门也是对兄长百般埋怨,仿佛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汪大媳妇说话时,汪大始终低着头。
“不信大人可以去问,妇人不敢对大人撒谎,”汪大媳妇接着道,“汪二死之前登门给我们这些东西,让我们远离太原府,我家男人还真的相信,汪二是为了我们好,亏得我多了一个心眼,没有拿着银钱离开,否则哪里能说得清楚?由此可知,汪二给我们银钱是在故意害我们。”
陆慎之道:“汪大,可是这样吗?”
汪大没有犹豫:“都是妇人说的这般,这些年我那弟弟没有给过我们银钱,这是第一次。”
陆慎之道:“汪二给你们银钱时可还说过别的话?”
汪大摇头:“没有了,二弟将我叫到村口站了一会儿,天黑了他才离开。”
陆慎之沉吟片刻道:“汪二除了你们之外,可还有其他亲人?”
汪大老老实实地道:“我爹娘去的早,二弟娶过妻,我那弟媳与二弟脾性不和,六年前也生病去了,所以……也再没有……”
“怎么没有,”汪大媳妇这是插嘴道,“我知道汪二有个相好的,我曾碰见他给那女子买钗子,那钗子十分精致,上面是个大凤凰咧,那凤凰的眼睛是块碧绿的宝石,那钗子必然贵得很,汪二不成亲,但他却在外面养着女人,那女人定是见不得光的,否则汪二怎会如此小心。”
汪大媳妇说到这里抬起头:“大人,我大约知道那女人住在哪里。”
第117章 要钱
汪大媳妇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去那家首饰铺子里做浆洗,看到汪二找首饰铺子里的东家修一支钗子。
汪大媳妇道:“这种事我绝不会记错的,那宝石有鱼眼睛那么大。”
汪大媳妇用手比了比,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那凤凰身上也有许多颜色的宝石,看着金光闪闪。汪二没有妻室,那这种女子戴的物件儿做什么,我就一路跟着汪二去瞧,然后我就看到他去了东大巷,进了巷子里第二户人家。”
陆慎之听到这话看向身边的衙差,衙差会意快步走了出去。
汪大媳妇接着道:“大人可将那首饰铺子的东家唤过来询问,到时便知道妇人说的都是实情。”
说完这话,汪大媳妇拍了拍头:“民妇忘记说了,那首饰铺子是西市廖家,那位廖家师父的手艺堪比官造,还有京中的达官显贵千里迢迢来寻他,汪二与廖家师父甚为熟络,去了肯定不止一次。”
顾明珠仔细想着那支钗子,最近两年嵌宝的首饰格外盛行,宝石的价格也是日益昂贵,父亲送给母亲一套鸽子红的头面,母亲寻常不会拿出来用。
如果汪道昌买的那支簪子,真像汪大媳妇说的那样,必然十分贵重,虽说那汪道昌是行太仆寺丞,以他的俸禄,自然不能时时买这样的物件儿。
“先将西市廖家铺子的东家传来,”陆慎之道,“立即就去。”
西市离衙门不远,一炷香时间廖家人也就到了,很快就能分辨出汪大媳妇话中的真假。
汪大媳妇脸上没有担忧,反而舒了一口气:“大人,如果我们帮衙门破了案子,是不是就能从轻处罚,我们只埋了汪二留下的银钱,别的什么也没做啊。”
陆慎之沉声道:“若你们说的是实情,衙门自然会有考量。”
汪大媳妇立即对陆慎之千恩万谢。
果然片刻功夫,廖家人前来回话。廖家老爷看到汪大媳妇心中明白了几分,他给人做首饰从来不多问,因为有些东西恐怕见不得光,尤其是那些贵重的宝石等物,知道太多对他没好处,但现在衙门找上了门,而且汪道昌已经死了,他就没必要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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