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柒夫人
满满一大捧花簇拥在怀抱里,即便杂乱无章也有乱的美。
用特意拿来的报纸包好,排列花束层次,早上考试前姚青青将花送给吴晓凤。
她一路上捧着这些花就引人注意了,见到她是送给女生,男生自觉甘拜下风。
“提前把生日礼物送给你了,祝您人比花娇,健健康康。”后一句话是受近来影响说的。
“谢谢。”吴晓凤在围观中收了花,“也希望你爷爷身体恢复安康。”
“嗯。”
现在,首都的一切可以抛到身后,姚青青可以回升东县,回到金岭村,去她更熟悉的地方。
火车票还是吴晓凤帮忙买的,在姚青青和她解释不能参加宴会缘由时,她主动提议帮忙买时间最早的火车票。
千里之外的姚家,姚爸看着姚青青寄来的信胸口沉闷。
老师都说姚青青有希望留学,她自己也决定留校了。
但家里的信寄出去,她会回来的吧。
虽然这一次青青没有往家里打电话了。
姚爸并没有后悔他寄出去的信,因为老爷子的时日能看到头了,姚家甚至向姚青天姚青山兄弟俩发电报,要求两人回家。
没有给姚青青发电报追加这个信息,也是考虑到她正在期末考试,怕耽误她。
落日似是提不起精神,暗红的光线软绵无力。
金岭村的土地都阴沉了。
…………
姚青青是赶在老爷子最后一晚抵达家里的,她甚至比姚青天姚青山还先到家。
姚青木前几天在姚家待,昨天正好回家,处理一点事务就赶回来。
阔别时日的回家,迎来的不是喜悦心情,而是失措感。
姚爸眼角写着悲伤,姚妈拎过她的行李,叫她先去看老爷子。
两人都没有描述老爷子现在的情况。
像是被推到舞台前表演的小孩,姚青青被推到老爷子床边,她几乎认不出床上的人是老爷子了。
躯体瘦瘠,头发灰白稀落,两眼深深凹陷下去,脸庞没了生气。
“爷——”她蹲下来低头叫。
老爷子紧闭双眼,不知是睡是醒。
没有动静。
“妈——”等不到回响,姚青青转头问她妈。
“你爷昨晚起就开始这样了。”今天一天喂水都喂不下去。
姚妈将手伸进被子里,放在老爷子胸口上,还有心跳。
试鼻息已经太弱了,她和姚爸直接感受心跳。
“爸,青青回来,你能听到吗?”姚爸凑近床边,提高声音喊道。
姚青青回头看向她爷,对方依旧没有动静,她注意到枕旁的照片了。
“爷和奶的照片。”她说。
“嗯。”姚爸回答。
视线落回老爷子脸上,姚青青鼻头一酸,“爷,你要去见奶了吗?这就不要我们了吗?”
虽然她和爷只相处了四年,他们不是一开始就认识,但他就是她的爷,怎么还没相处够就要走了呢?
姚青青自己死过一次,又活过来了,眼前却是她第一次经历他人的死亡。
人如果不会死就好了,为什么要经历这种分离呢。
泪水不知何时滑落脸庞,姚青青双唇颤抖,未知的、不愿接受的伤痛降临她心上。
无论怎么说话,老爷子都没有反应。
姚妈去灶房给姚青青煮了一碗面条,姚青青几根下肚就吃不下了,姚妈没劝,放灶边热着。
晚上一家人围在老爷子床边,姚青青详细问了爷的病情发展,姚爸姚妈互相补充,她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隔阂,她只听到爷摔倒后身体就不可遏制地垮下去。
在听到从发现爷,到将爷送往医院救治的时长时,她震惊又愤恨。
如果及时治疗,会不会情况大不相同。
或许会,但那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
三人守在床边,不知低声交谈至何时,家中没有钟表,是姚妈身体疲惫,这才出声要求睡觉。
离开前姚青青再次唤了一声爷,没有回应。
屋外漆黑如墨。
洗澡后姚青青又回到爷的屋子,她惊异地发现床头的照片移动了,离爷更近了,而老爷子的手也搭在上面。
“爷——”她又惊又喜扑到床边喊。
“爷,你刚才醒来了吗?你要是听见我说话就转眼珠子。”姚青青又快又急地说。
“怎么了?”姚爸听到声音后赶来。
“爷动了。”她大声说。
姚爸快步凑近,老爷子面色更死了,他心头一沉,将手伸进被子里。
没有。
移动手,仍旧没有,感受不到心跳了。
艰难抽出手,将手搭在脖子边,没有搏动。
他爸走了。
…………
下葬的那天天气很好,上山的路并不崎岖,姚家三个男人另有五名男性亲友共同抬棺,摇摇晃晃将老爷子从家里送到山上,送到他妻子身旁。
坑洞早在十年前就挖好了,棺材老爷子自己也准备好了,所有的安排都十分顺畅。
遗产也不用分割,儿子就一个,老爷子走了,东西就都归姚爸了。
姚家男人都没哭,女人起先也没哭,只有小小的王子博,看见老爷爷被埋入土里,害怕的哭起来。
抓着他爸的手问:“老爷爷死了?”
“死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王克楠把他抱起来,“见不到了。”
“我不想这样。”他撇嘴哭,把脑袋埋到他爸锁骨上,没看到他妈被他引的眼泪哗啦流下来,而后是嚎啕。
引火线点燃,姚青青跟着放声哭了,其余姚家人眼睛泛红湿润。
王子博先是停住,而后震耳欲聋地在他爸耳边大哭。
随行的出殡队伍将唢呐大声吹起来,鸟儿纷纷振翅,飞离这片人世吵闹的土地。
第52章 052 考虑
姚青木肚子七个月大, 挺着肚子上了山,又挨了一顿哭,回来就不舒服躺着, 只余姚青青跟着姚妈跑来跑去,为丧席打点。
男人们都在祠堂待着。
这几天怎么过的姚青青后来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除了在山上哭一遭,回来后她是哭还是笑她不记得, 只记得赴席的人们齐聚一堂, 天南海北热烈的聊起来, 像是怕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等到尘埃落地,她去找严爷爷了, 将老爷子的死讯告诉他。
驼背的老人还记得她,问她:“你爷爷怎么又叫你来?”
“严爷爷, 我爷去世了。”姚青青不悲也不喜地说。
老人沉寂片刻, 才慢慢说:“老哥哥走得好吗?”
“生病去世的。”姚青青把当时的事情告诉他。
随后她看到老人落泪,比起小孩子的大哭, 老人无声的哭泣更叫人心底一酸,人世间是有多么悲切, 才能叫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也洒泪。
姚青青安慰道:“严爷爷, 你别哭了,你哭我也想哭。”她声音颤抖了。
严爷爷抹泪,“我是替他高兴。”
姚青青低头看孱弱的老人,不知何意。
严爷爷不再说了,姚青青又给他买了好多东西上山, 他要送蜂蜜让她带回去。
姚青青没有推辞,中午陪着老人一起做饭吃饭,下午听严爷爷讲历史故事, 等到再不走就来不及时,姚青青才道别。
期间很多次她想劝严爷爷下山住,哪怕儿女不赡养,挨着亲侄住也好,否则在山上出了事,严爷爷的情况只会比爷更棘手,或许悄无声息的没了……
但最终她没有说,谁也不是傻瓜,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行,她一个外人指点是件无知可笑的事情,没准还会勾起严爷爷的伤心情绪。
下了山,搭了车回到县城,又转去公社,再走回金岭村。
到了家,姚爸姚妈在收拾老爷子的宅子,老爷子的遗物。
老黄趴在老爷子的旧衣物上,姚青青进门时它看了她一眼,眼神流露哀恸。
“他们呢?”家里两辆自行车都不在,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送姚青木他们回家了。”姚妈直起身子,腰间一阵刺痛,她皱眉扶住腰,“腰疼。”
姚青青赶忙上前,“妈,你先歇着,我来弄。”
“都差不多了。”老爷子的衣物在送葬时就沿路烧掉了,现在处理的是其余日常用品,老爷子走了,这座宅子的大门也要关上了。
姚爸姚妈计划将金岭村两座宅子日后分别留给兄弟俩,只是过不久孩子们又都要出去,当下使用的只有新宅子,便要将老宅子清理维护好。
“你爷战友怎么样?”姚爸将大桌柜里的蛇皮袋拎出来,里面装满黑豆,不知放了多久,都发霉了,一直没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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