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三:枷锁 第17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就算他能豁上脸面,在他们途中拦住马车,那又如何?她府上不还带着护院吗,左右都能脱开身去。

  况且这一月来也没见他有何特别动作,想来请圣旨受了挫后,圣上应与他说过什么,他大概也是死了心的。

  林苑思来想去,觉得去又何妨。

  腊月初十这日,林苑晨妆之后,由着春杏给她绾上双髻,缀上珠翠,再披上那杨妃色羽缎的斗篷,穿戴齐整后,就提步款款往陶氏院里去。

  不多时,长平侯府的马车就出了乌头门,车轮轱辘的缓缓驶向江太傅府上的方向。

  巷尾藏着的人见了,立刻打了精神,忙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报信。

  江家太太亲自将陶氏她们母女二人迎进了花厅。

  “老早就翘首以盼呢,唯恐她小姐妹爽约。”江太太朝花厅里疾奔而来的人那瞄过一眼,而后凑近陶氏耳边小声道:“每隔一炷香就得念叨一回,苑姐姐怎么还没来。我就光听她念叨了,耳朵都让她念出茧子来。”

  陶氏忍不住闷笑。

  “是她们小姐妹感情好。”

  “可不是。”

  这时江采薇已经近到林苑跟前,拉着她的手不放,颇有不满的瞪她一眼:“还当你不来了呢。”

  林苑轻柔道:“本没打算来。可我娘怕我闷,让我出来散散心。”

  江采薇顿时揎拳掳袖,作势要拧她嘴。

  林苑忙伸手捂腮,忍笑着连连躲过。

  江太太与陶氏瞧着,不免都失笑的摇摇头。

  “好啦,带你小姐妹去你院里玩罢。今个你们就只管好好热闹热闹。”

  江采薇遂挽着林苑的手,欢喜的拉着她就走。

  “我娘说了,今个由得我自个做主,在屋里头摆上一桌。”路上,江采薇悄悄的与林苑说道:“钰姐姐她们早就来了,就差你了。今个没长辈在场,咱们就不必行那雅坐做派,只管行令划拳,好喝好玩痛快热闹一番。”

  江采薇的院子离花厅不远不近,坐着暖轿,差不多得小一刻钟的功夫。

  暖轿入院后,江采薇就拉着林苑迫不及待的下了轿。下人见了忙连声问好,抬手利索的将门上厚实的软帘高高打起。

  屋内烧着地龙,刚一踏进,就觉一股温热扑面而来,暖和的人身心都舒适几分。

  早在进院子时,林苑就隐约听得屋里头传来的笑闹声,此刻待踏进了屋子一瞧,果不其然,满厅的玉动珠摇,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苑姐姐快来,就等你了。”

  不知何时,外头天色渐昏了下来。天空中乌云翻滚,寒风阵阵,似昭示着有一场暴雪要来。

  江府的园林坐落在离后宅稍远些的西南角。

  正值寒冬腊月,园林草木稀疏,景色萧条,除了早晚来这打扫的下人外,几乎无人踏足这里。

  此时,人烟稀少的园林这处,披着乌云豹氅衣的晋滁却倚在那假山石壁上,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了下天际。

  “可有大半个时辰了?”

  田喜琢磨了会,便小声应道:“差不多,应有半个时辰了。”

  压下眸光,晋滁往不远处扫过一眼。

  那里,一顶与江府如出一辙的暖轿悄然安放。旁边还候着几个神色略有不安的下人。

  “把许诺他们的事,再与他们强调一遍,定他们心。”

  抬手拢了下氅衣,他不动声色道:“她心思缜密,莫让她查到任何异样。”

  田喜一一记下。

  寒风越来越烈,此时半空开始飘着零星的雪花来。

  晋滁阖下眸来:“是时候了。接人去罢。”

  酒过三巡,林苑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今个大概是她运气背,行令划拳,十次中,她得输五回。

  林林总总加起来,她也喝过小半壶酒了。

  “哟,这回还是苑姐姐的场儿。”江采薇划拳赢过林苑,当即欢天喜地的吩咐人赶紧再烫酒,给那输家再斟一杯。

  林苑扶着酡红的腮晃了晃脑袋,考虑着要不要干脆装醉,直接趴桌上得了。

  恰在此时,有下人打外头进来,传话说林家太太有点事要与林三姑娘商量,想让林三姑娘这会过去一趟。

  林苑微怔后就恍然,大概是因雕工师傅的事吧。

  当即觉得这传话来的恰是时候,宛如救星般,可让她从此厢解脱出来。这再喝下去,她怕就要失态了。

  扶着案面,她摇摇晃晃的起了身,笑着告罪一声,迫不及待的就要走。

  江采薇殷殷嘱咐:“苑姐姐可记得早些回来啊。”

  林苑心道,这回她得估摸着,待她们宴席近散,再回来也不迟。

  端过婆子递来的醒酒汤喝过,她接过那杨妃色斗篷穿戴好,而后由春杏扶着出了屋。

  刚出了屋,一阵冷风扫来,冷的人一个哆嗦。

  赶忙拉过春杏一道上了暖轿。暖轿里生着火盆,厚实的轿帘一放,封闭的一方小空间倒也算暖意融融的。

  轿夫们抬了轿子就走。脚步匆匆,似有些急。

  “慢着点,急什么呢。”春杏见他们家姑娘东倒西歪的,忍不住朝外轻斥道。

  林苑揉着额头,道:“没事,是我头有些昏。你扶着我些。”

  春杏依言扶过。

  这时,林苑后知后觉的感到指尖有些湿漉,稍微一捻,是些水渍。

  “外头下雪了?”

  “可不是。”春杏将轿窗的软帘仔细又抻了抻,遮住外头透来的风:“天也阴沉沉的,瞧这架势,一会怕是要下大了。”

  林苑浅浅打了个呵欠,往春杏的肩上靠了过去,且闭了眼歇着。

  “到地记得提前唤我声。”

  “好的姑娘。”

第20章 对峙(一)

  仿佛那温暖如春的暖房,冷不丁哪处墙壁被凿出了一道口子,刹那间凛冽寒风就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

  林苑打了个颤,迷糊的强睁了睁眼儿。

  周围视线昏暗,倒灌的寒风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恍恍惚惚的视线中,她好似见着,跟前隐约杵着个模糊高大的影子。

  一方狭窄的空间内,晋滁失神的将她打量。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乖怜的模样,软软的歪了身子在一旁,含着醉意,带着迷茫,微微歪斜着脑袋,朦朦胧胧的睁着惺忪睡眼儿看他。雾鬓云鬟,瑶环瑜珥,裹着杨妃色的宽大斗篷,那春睡捧心的软糯模样,宛若带露而开的香莲。

  鼻间似有若无的沁了些清香的果酒香气。晋滁的心脏猛地一跳,顿觉口干舌燥,明明滴酒未沾,却刹那醉酥了半边身子。

  林苑却在此刻骇睁大了眼儿,猛地坐起身来。

  “你……你怎么在这?!”

  大概起的猛了,一时间有些头晕,身子就摇晃了两下,手下意识的往旁边人那摸去。

  下一刻突觉不对,急急转了脸往身侧看去,就见那春杏歪倒靠在轿窗上,两眼紧闭,生死不知。

  林苑的手脚瞬间发凉。

  此时对方也似被这一声给唤醒,突然动作了起来。

  他握着轿帘的手放了下来,而后一脚踏进狭窄的暖轿内,越过火盆,径直朝她的方向侵近一步。厚实的轿帘放下的刹那,遮挡住外头凛冽寒风的同时,也将褊狭的暖轿隔成了一方封闭的空间,昏暗,沉闷,又窒息。

  随着那高大身影的逼近,浓重的阴影就寸寸将她笼罩,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性排山倒海而至。

  林苑骇的脸都白了,酒意都散了大半,手心朝后按着轿壁,身子连连朝后躲。

  “晋世子!”昏暗中,眼见他朝她的方向伸出手来,林苑的呼吸都抑制不住的发颤:“伯岐,你别这样。”

  大概是惊怕,声音宛若含着水意,听的人耳朵都酥麻起来。

  晋滁眸色深暗了几分,动作也随之一顿。

  他面上不显的往她惊怕的脸庞上掠过一眼。却是逼自己不去为那可怜乖巧的模样心软,而是迫自己去想,当日,她是如何用这柔软无害的模样先缓住了自己,之后又如何用那柔软娇嫩的唇瓣对他吐出冷硬绝情之言。

  这般一想,他遂冷了心肠,毫不迟疑的朝她伸出手去。

  时至今日,他不会再上她的当。她也休想再哄骗他。

  在他的手碰到她斗篷那刹,她手猛地抓紧颈下细带,同时伸脚朝他踹去。

  “晋滁!”

  这一声,惊骇而愤怒,警惕而戒备。

  晋滁低头看那结结实实踹在他腿上那一脚,眉眼压低了下来。

  林苑见状顿觉不好,忙软了嗓音道:“伯岐,有话好好说,行吗?你这样子,着实吓到我了。”

  “是吗。”他凉薄的吐了两字,掀了眼皮,朝她面上看去一眼:“可是当日我去长平侯府寻阿苑时,阿苑却不肯与我好好说话。”

  “我……”

  想起从前,他心肠愈发冷硬,哪里还肯再听她花言巧语哄骗,当即伸手过去,抓过那兔毛镶边的兜帽,不容置疑的给她戴上,而后俯身将她从轿子里抱了出来。

  林苑伸手奋力在他面上拍打,指甲在他脸上挠下几道血痕。

  “晋滁你疯了!放开我!!”

  晋滁充耳不闻,只仰着下巴躲闪,阴沉着面色,脚步愈发快的朝那假山方向阔步而去。

  风大雪大,吹散了她的惊怒斥声。

  待他抱着人低头步入一洞口时,耳边风雪声顿时一收。

  他将人放了下来,抬手摸了下脸边,低眸一看,随即掀眸朝她冷笑:“果真狠心。”

  林苑迅速环顾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