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三:枷锁 第64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挥手让那王寿退下,圣上双目如电:“从古至今的亡国之君,身边大多会有妲己褒姒之流相伴左右。就算你甘愿做那纣王幽王之辈,吾亦不愿看这辛苦打下的江山,二世便亡。”

  晋滁面上的急怒渐渐散去,而后敛眸躬身回道:“家事国事儿臣自分得开。晋氏的江山,会千秋万代。”

  “你分得开?”圣上嘲讽:“你若拎得清,就不会因女色而影响了政务。”

  “儿臣身为一国储君,枕边之人又岂能容外人诋毁?眼里没有储君的人,只怕也是脑后生反骨,杀之并不可惜。”

  说着,他突然撩了袍摆跪下,正色道:“儿臣想……”

  “你慎重。”圣上淡淡看他,眼里却是暗藏机锋:“若是想请旨赐婚,那朕立马送她一杯甜酒上路。”

  殿内短暂的死寂后,晋滁半垂了眼,慢声道:“父皇多虑了。只是儿臣觉得,天下既定,接下来朝中政策当以安抚为重。符家虽说顽固,可不失忠烈,若能好生安顿其遗孀,天下人见朝廷仁德,更容易归心。”

  圣上简直要抚掌大笑了:“照看安顿到你床榻上了?你说着鬼话自己信不?”

  晋滁面不改色道:“寡妇二嫁在本朝又不是禁令。”

  说着他抬眸,定定望向御座的人:“凤阳公主是二嫁,不,三嫁。母妃,不也是二嫁。”

  圣上陡然沉下脸来。

  父子二人对视,目光皆有机锋。

  “成,那你来说,你想如何安顿那,人家的遗孀?”

  “自是要给她落了名分。”晋滁看他:“亦好堵天下悠悠众口。”

  圣上使劲捋了捋胡须:“想给她个什么名分。”

  晋滁握了握拳:“太子嫔。”

  圣上冷声:“朕连昭训都不愿给。”

  晋滁的目光掠过御上的奏折:“忠勇侯也却是无辜,不过为三房所累。若其能知错就改将三房除族,亦可容他将功补过。”

  圣上挑了眉,往奏折上打量了几番。

  “良娣。”他道,“这已是极限。”

  晋滁未再反对,沉默的起了身。

  圣上将案上半干的画纸抽起来,直接朝他的方向递过去。

  “拿回去,要么挂你屋里,要么就挂她屋里。”

  圣上似玩笑的口吻道:“朕会派人定期过去查看。若不见挂,定会将她叫到宫中,单独询问。”

  晋滁看了那画纸,终是接了过来。

  下了朝的众臣回了各家府上,很快就得知了太子亲兵四处抓人入狱之事。得知那些人是因何被抓时,政治嗅觉灵敏的他们,迅速就在脑中勾勒出一些列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大概猜到了太子今早这邪风是缘何而起,那忠勇侯又是因何遭殃。

  太子从宫中出来后,直接令禁卫军去了忠勇侯府,将府上三房抄家问罪。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心里清楚,不动忠勇侯,只拿三房开刀,怕是圣上与太子博弈的结果。

  待到听闻忠勇侯府将那三房给除了族,也就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京城里这些人家皆是惶惶,尤其是听说那些被抓的人被狠杀了一批,那些曾私下不知死活对太子私事磨过几回嘴的,更吓得恨不得将自个嘴巴缝上。

  晋滁回府后,远远见了正在院外摆弄草药的林苑,定了定神后,抬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第68章 为何你不成

  庭院里的石桌上铺了张芦苇纸, 上面零散的堆着几味药草。左边放置着捣药杵跟药罐,另外一侧则铺着翻开一半的泛黄书籍。

  此刻她正背对着坐着,微颔首似乎在细看手里的草药。待他走近了, 这方瞧清, 原来她是正捏着根黛色的药草在出神。

  最先察觉他过来的是在石桌另侧坐着的王太医。

  自打林苑前些时日又开始动手配药起,王太医就一并住进了镇南王府中, 每日只要她一令人抓药, 他便会过来在旁看着。配的药不煎服还成,倘若她要入口,必要竟他再三查看方可。

  王太医见太子过来,赶忙起身问安。

  林苑这才回过神来。

  此时晋滁已经近前,见她抬眸望来, 就强忍中胸口涌起的万般感情, 软了声音问道:“近来可好?”

  自打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他们就有数日未见。

  他知她心中芥蒂浓重, 需要时间适应, 所以近些时间他忍着不去见她,出入也皆避开她些。

  亦请了凤阳公主过来陪伴开解,以望她早日能敞开心怀重新接纳他。

  晋滁在她身侧落座, 不着痕迹的打量她。

  心里不住揣测, 她内心可有几分松动。

  “我还好。”林苑将手里草药轻放在芦苇纸上,尽量面色如常的与他寒暄:“不知你近来如何。”

  “我却不好。”他深深望向她, 细长的桃花眸隐有灼光:“不过如今见你肯与我讲话,我便安好了。”

  初冬寒风料峭,刮开了她的鬓发,胡乱扫在她眉眼间,吹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这话入耳大概是熟悉的。

  从前他给她赔罪时候, 总会软了身段,赔着小心,换她的心软。

  林苑伸手捋过面上的发别过耳后。

  话虽依旧,人却已非,彼此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

  “你安好便成。”

  林苑扯唇略微笑过,而后移开了目光,随手拿过石桌上的捣药杵,默不作声的捣着药。

  晋滁的目光在她眉目间流连几回,便就顺势看向她的捣药罐。

  “今个是在配什么方子。”

  说话的同时,他往她的方向不经意的倾过身来。逐渐就贴的她极近,臂膀近乎触上了她的肩胛骨,他俯身过来的气息也似有若无的拂在她面颊上。

  林苑捣药的动作滞住。

  “是治疳症的。”

  晋滁低眸见她眼帘半阖,乌黑的睫羽轻扇,甚是柔静美好的模样,到底没忍住伸了手,猛地握住她细弱温凉的手。

  林苑就僵在了当初。

  “除了疳症,可还能治旁的?”微粝的掌心摩挲着她的手,他将唇贴近她的耳畔,低声问:“比方说,心口痛。”

  她闭了眸没有应声。

  可他感受的到,他掌心下覆着的,那握着捣药杵的细弱手指绷直的死紧,她那脆弱的指骨传达出来的,无不是焦躁,无不是排斥。

  萧瑟的寒风扫了过来,似要不遗余力的吹散他们二人肌肤相触间的,那点仅存的温度。

  “天寒地冻的,日后饶是出来也不宜时间过久,省的过了寒气。”他掌心一紧后就缓缓松开,而后神色自然的重新坐直了身体。

  “今日也恰有事要与你细谈。你且先回屋去,一会我再过去寻你。”

  林苑遂起身离开。

  直待她羸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方收回了目光,招来在远处候着的太医。

  “今个她都配了什么药。”

  王太医忙将石桌上翻开的那《谈野翁方》呈了上去。

  “主要是配治疳症的药。”他示意那医书上翻看的那页道。

  晋滁大概扫了眼,看他:“她若有要入口的药,要慎之又慎。”

  王太医忙道:“奴才省得的。”

  晋滁而后抓过那捣药罐,捻了捻里头的草药。

  “这些都是什么?”

  “是青黛、黄柏末。”

  听提起青黛,他想到他刚过来时候,见她拿了一株草药怔忡出神的模样,不由就放下了那捣药罐,在芦苇纸上扫了一圈,抓了株药草左右看过。

  “这是青黛?”

  王太医点头应是。

  他放在鼻端嗅了下,随口问了句:“主治疳症?”

  王太医就道:“是的殿下,青黛主治小儿热疳。”

  院里落了一小段时间的沉寂。

  晋滁重新将手里草药放下的时候,细眸里的光已彻底沉熄下来。

  “配药方面她略有心得。你观察着,若她哪日情绪好些了,你便试着与她交流一二。要能让她重拾了兴趣,孤算你大功一件,定会重赏。”

  王太医连声应下。

  晋滁起了身来,望向院里栽种的草药。几拢青色的幼苗郁郁葱葱,这般的生机,看着喜人。

  “有所寄托,她也就不至于成日浑浑噩噩,胡思乱想了。”

  他低低道了句,不知是与人说,还是与己言。

  因为外头起了乌云,遮了天色,屋内就略有沉暗,所以就点了罩纱灯。

  晋滁进屋时,抬眸一扫,就瞧见了立在窗前剪着蜡芯的娉婷身影。

  他的眸光掠过些暖意。将身上氅衣交由下人接过,就抬步朝她过去。

  林苑见他过来,就放下手里的花剪,朝他迎过两步,刚要出口寒暄,却被他执起了手,拉到了案前坐下。

  “今个早朝后,我去了御书房一趟。”

  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她就忍不住抬眸朝他面上看去。

  政事与她无干,可他又不会无缘无故的与她说这事,既然提到,那应是涉及到她。

  晋滁提了那么一句后,却又转了话题:“凤阳公主既与你投缘,那么你们二人日后可以多加来往。”

  林苑没有答话。

  凤阳公主是他请来的说客,目的也不过是劝她就范。这般的关系,又如何能算得上投缘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