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此厢打通督府这条路他并无带上这下属,一则与他面和心不和已久,二则此番豫州出事,总要有人来顶缸。
想到这,豫州知府不由就想到了之所以能打通了这条路,其实他那主簿妹夫是出了大力气的。
虽说他转而将内情相告于督府的人,这事做的的确有些不地道,但能给宋督宪卖个好,他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更何况官场上瞒着上峰做事,这可是极为忌讳的,若不出篓子还好,一旦有个什么差错,这顺藤摸瓜可是一个都跑不掉。
他这也是在帮他。
苏倾觉得今日宋毅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善,虽然脸上没表现什么,可他周身的气息有些微冷。
她垂眸夹着菜慢慢吃着,心里琢磨了番,却也不太敢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宋毅夹了道冷菜,往嘴边送的档口又蓦的放下,然后抬眼望苏倾的方向扫了眼。
他沉声令道:“过来,给爷布菜。”
苏倾夹菜的筷子顿住,然后抬头看他。
他冷眼看她:“你可见过哪家的奴婢与主子同桌用膳?也该给你立立规矩了。”
这就是找事了。苏倾转过了脸,慢慢搁了玉筷,然后掏出个锦帕,仔细擦净了唇角,又擦了手。
“大人说的是,奴婢这就伺候您用膳。”苏倾缓声道。
说着她缓缓起了身,然后俯身端过他刚夹的那盘冷菜,绕到他身侧,便尽数倒扣进他的米碗中。
她看着他,笑问:“大人觉得够吗?”
宋毅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不断往外溢菜汤的米碗。
苏倾笑岑岑的又俯身端过另外一碟热菜,又要故技重施的倒扣过去。
宋毅眼疾手快的抓了她手腕,猛地抬头盯着她,咬牙切齿:“你又开始发疯病是吗?是不是爷给你惯的!”
苏倾笑意不减:“难道不是大人说的,做您的女人,眼皮子要使劲往上抬,如何骄纵都使得的。”
不知为何,宋毅突然就觉得不那么气了。
却也冷哼一声:“爷何时说过最后一句?你倒会给自己开脱。”说着松了手,接过她手中的热菜盘没好气的扔到了桌上,冷声吩咐下人过来收拾。
苏倾揉着手腕就要回他对面坐下,刚一转身却被他冷不丁揽了腰身,被强劲的力道给带进了他怀里。
“你就没什么话跟爷说?”
听到他的发问,苏倾心中的猜测便更加确定了。不过她也没多少期待那主簿狗官能有多少信誉,他能保密就更好,告密也无甚所谓,只要东西到手便好。
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到底是收了起来,声音也淡淡的:“大人不都知道了,又何须多此一问?”
没料到她能这般痛快承认,宋毅还是有些诧异的,见她脸色沉沉的似有不虞,不免继续质问道:“你要良籍和路引做什么?”
苏倾冷冷道:“狗官欠我的,有了这个机会,我自然要他加倍奉还。”
宋毅皱了眉,无端觉得从她口中听到唤旁的人狗官,怎的这般不适。
压下心底的那丝异样,他目光紧盯着她:“是吗,那你要路引有何用?”
苏倾垂了眸,低头剔着指甲,抿唇不语。
宋毅进一步逼问:“何用?说。”
“自然是……”苏倾突然抬头看着他笑着,半真半假道:“逃啊。”
宋毅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苏倾便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又垂了眸。
“大人……总归是要娶妻的罢。大人也知奴婢这性子拧的很,怕将来也是不会讨主母欢心的。所以奴婢想着,若真有那么一日被发卖了,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苏倾声音淡淡的:“不可以吗,大人?”
宋毅就觉得胸口仿佛有一股莫名火在烧,说不上缘由,又无从发泄,让他莫名的有些烦躁。
他就冷笑了声:“原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个性子拧巴不讨喜,既然如此,又为何不改?”
“因为大人喜欢啊。”苏倾道。
宋毅蓦的看她。
苏倾笑道:“难道大人不正是喜欢奴婢这般脾气又拧又硬的?否则外头那么多百依百顺的美人,大人怎么就偏挑中奴婢这一个?可见奴婢这性子,是讨大人喜欢的。”
宋毅回到议事厅后,握着卷宗看了会,又开始有些失神了。
他又在想那个小奴婢的话。
难道他真的是喜欢性子又拧又硬女人?
想想,好像又不尽然。
不过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的拧劲愈演愈烈,可他待她却依旧没失了兴致……
宋毅目光一滞。
他这会才意识到,她入他府上竟快有一年的光景了。而这一年里,他后院里除了她,竟没再进旁的女人。
而他,竟也没再碰过旁的女人。
皱了眉,宋毅心里头有些烦躁起来。
他扔了卷宗,起身在议事厅里开始踱步,想着这近一年光景里与她之间的这些事,虽说他大概是存着几分较劲欲驯服了她的野性,可到底也是对她太过在意了些。
踱了会步,宋毅又重新回了案前坐下,这会似乎是想通了些,心下也平静了不少。
罢了,她又掀不起什么风浪,纵待她有几分喜爱又有何影响?左右日后他娶了正妻后,在这厢把握些分寸便是。
半月之后,便是寒冬腊月了。押送反贼入京的一行人也从京城归来,一同前来的还有都察院,此次是奉命前往豫州调查反贼一案的。
宋毅提前到了码头相迎,拜过右都御史,又将他请入了督府设宴款待了番。因查案的时间有限,右都御史宴后就要离去,宋毅便遣了一队精兵一路护送。
此间事了,宋毅方叫过福禄来议事厅,询问此次入京情况。
福禄将入京后的相关情形一一道来。
宋毅颔首,大概也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时福禄从胸口处小心掏出了一密件,仔细递了上去:“大人,这时宫里的于公公让奴才转交您的。”
宋毅正了脸色。掰开封蜡,抽出里面卷着的密信,一目十行打开看完后,神色一变,就令福禄烧了去。
当今圣上怕是挺不过半年光景了。
也难怪九皇子那边近来动作愈发频繁。
宋毅皱眉,沉声问:“九皇子可有试探过什么?”
福禄压低了声道:“奴才刚要跟大人您说,九皇子除了询问些两江政事外,还额外问了奴才一句,咱家大小姐可有婚配……”
宋毅的脸色变得难看。
“奴才听着这话不对,也没敢说的太明白,只道家里老太太已相中了人,正在议着。”
宋毅沉声道:“你即刻去府上秉了老太太,宝珠的亲事年前定下来,定个日子,让那梁府来纳采。年后两月内,务必赶在梁简文入京科考前,补齐其他五礼。”
福禄知道大小姐的婚事怕是要办的仓促,却也知这是没法的事,否则,指不定哪日那九皇子脑袋一热,就要纳了他们小姐做侧妃去。
至于为何是侧妃……因为九皇子,可是有正妃的。
福禄离去前,又忙将另外一件事秉了:“爷,端国公说他的千里眼让人给借了去,待一个月后方能还回来。就让奴才将那小箭暂且留他那,待之后他用千里眼看过后,再画了图再一并给您传书过来。奴才想着,端国公不是外人,也就应了这厢。”
宋毅回了神,听后无甚异议。
福禄又道:“小箭奴才也找了皇觉寺的几位禅师瞧过了,他们一致认定这是哪位得道高僧的舍利子,还硬要将这小箭留在他们寺里。若不是端国公帮忙,这小箭怕真是要被他们强扣了去。”
宋毅冷笑了声:“仗着□□的几分恩赐,近些年来皇觉寺的和尚是越发猖獗了。不过他们可有说,这所谓的舍利子,可有何用?”
福禄迟疑:“他们说是可避邪。”
那就不是邪物了。
宋毅心下安定了些,然后又问:“可有说,能否让一个人性情大变,亦或……变成另外个人?”
福禄摇头:“这倒没有。对了大人,似乎还说是能定魂。”
第67章 几分像
苏倾觉得那宋毅可能是脑袋装翔了,前两日找了个和尚过来,又是给她相面又是给她念经的,末了还在她屋檐下挂了串佛珠。这倒也罢了,最离谱的是昨个竟找了两个道士过来,神神叨叨的在她屋里转悠了一番后,竟开始忙前忙后的给她屋里贴起了符纸。
她倒是想让人扯了符纸撕碎了去,可扭头见了宋毅不善的面色,以及那沉沉眸光中的警告之意,便知此行他是动真格的了,左思右想觉得没必要在此间事上上杆子挑衅他,这方作罢。
之后一段时日,他似乎开始忙碌起来,三五日的不过来是常事,隐约听得她院里下人讲,貌似是宋府上的宝珠小姐开始议亲了。
腊八节后,苏州府城下了场雪,之后天就一日冷过一日。
苏倾畏寒,自下了雪后每每散步就不会再去院子里了,而是揣着手炉,每日里就只在厅堂内来回走走。
经过数月的休养,她的身子也是好了大半,如今散步也用不着旁人搀扶,虽一次不能走太长时间,可到底较之前走几步就又喘又痛的好了许多。胸口处的箭伤已经愈合,留下半寸见长的疤痕,除了偶尔牵扯时还是有些痛感,其他的倒也觉得还好。
苏倾暗暗琢磨着,再休整个两三月功夫,她这身子骨便大概能好的利索了。
这日,苏倾正在厅堂内来回踱步的时候,彩霞跑过来说,府里那月姨娘过来了,此刻正被下人们挡在了院门外。
“她有没有说来我这里干什么?”
彩霞摇了摇头:“没有,就在那院门口处站着,什么也没说。”
苏倾脑中略过些猜测,按照之前那月姨娘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此番前来大概是因着有事相求。
“让她进来吧。”苏倾道。
那月娥之前在京中待过数年,对这个朝代的信息掌握度肯定更大些。无论那月娥此番过来是有事相求也好,打着其他主意也罢,她都不甚在意,因为她也需要从月娥身上打探她所需的信息。
月娥进来的时候,苏倾差点没认出来人。
她印象中的月娥是娇媚的,有些自傲亦有些张扬的,可她面前这形销骨立的人一副颓然之态,两眼无神面色萎靡,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半分模样。
进来之后月娥也不说话,在案前坐下之后就两眼发呆的看着一处不动,直到彩玉上了茶水过来,她方接过慢慢喝下,然后又开始盯着某处发呆。
苏倾本是想套话的,可见那厢这般情况,便也不好冒然开口了。
月娥在这坐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起身离开了,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讲过话,苏倾也不知她究竟来干什么的。
待那月娥离开,苏倾就问彩玉彩霞,可是两位姨娘出了什么事情。
两人支吾着不太肯说。
苏倾想起数月前月娥前来求避子汤之事,心里有过几分猜测,不由试探问道:“可是云姨娘出了事?”
上一篇:笼冢三部曲之三:枷锁
下一篇:笼冢三部曲之一:权贵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