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九皇子心下一狠,他必须要赶在父皇拉拢人之前,将那宋制宪拉入他的阵营中。
招手叫过那幕僚,九皇子在他耳旁迅速低语了番,那幕僚点头,然后赶紧去照办。
深夜,督府内两个巡逻的护院在路过一偏院时,其中一个护院似乎没注意脚下,身子一晃打了好一个趔趄。
旁边的护院不由取笑了他两声,然后提醒他再得注意着些脚下。
那护院站直了身,笑着说了声知道了。若无其事的整了整袖口,便与一道执勤的护院继续前行。
此行入京,他们督宪大人一并将福禄给带了同去,府里的一干事物由张管事代管。
张管事也算福禄一手带出来的,素日做事甚是稳妥,府里的事物交予他,也大抵放心些。
在他们大人不在府上的这期间,每日里他除了要严加看管着督府上下不出乱子,还要早上晚边都遣人去宋府走一趟,确保宋府那边也一切安好。
张管事自知其间责任重大,看管两府事物自然愈发谨慎小心。除了宋府那厢他实在抽不开身,没法亲力亲为外,督府里从前厅到后院,由账房到膳房,每日都至少亲自过问查看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日清早,张管事照常遣了个护院去宋府查看。
那护院恭谨应了声,匆匆而去。
宋府寿春厅。
宝珠正嘟着嘴向老太太埋怨着,她大哥带着梁简文去了京城,却不肯带她去。反复叨唠着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这般难得有了这么个机会,却将她给撂一边去了,大哥不疼她了这之类的话。
老太太听得耳朵都疼。脑袋也嗡嗡的,便朝着旁边使了个眼色。
冬雪领会,便小声在宝珠小姐耳畔低语了一番,然后宝珠面上就浮出了些嗔意,身子一拧就回了里屋绣鸳鸯去了。
老太太总算觉得耳边清净了些。
王婆子进了屋,仔细的将她打探来的消息说与老太太听。
听得督府里那丫头早一个月前就被停了药,老太太眼皮一跳,继而又耷拉下来。除夕夜他那厢不声响的闹了那一出,她那时就猜得大概是这番缘故。
见老太太面上带了些沉郁,王婆子又忙道:“老太太莫要担忧,奴婢特意寻了那给她坐诊的大夫问了,大夫见奴婢是宋府上的人,便没隐瞒,一兜脑的将那贱蹄子的事都说了出来。那大夫说了,那蹄子这辈子注定是……”王婆子余光扫了下周围,方愈发小声道:“绝嗣了。”
老太太面上神色一顿,继而叹道:“可惜了。”
王婆子不赞同道:“老太太这说就说岔了,若不是那贱蹄子专勾大爷去她那,她能用药用的那般频繁?说到底,还不是她自作自受。”
老太太不置可否。
王婆子看着老太太神色,试探的建议道:“那蹄子暗下使着坏,挑拨着老太太和大爷的母子情分,可要奴婢前去教训几番?”
老太太迟疑了会,便摇摇头道:“罢了,左右她日后也闹不出什么风浪的。你们大爷这档口正稀罕着呢,我这急巴巴的去杵他的眼珠子干嘛?平白的让他又与我生分了些。”
王婆子一想便明了其中关键。一个注定没有子嗣的奴婢,便是再受宠又如何?待过两年大爷倦了她的颜色,一个无子无宠的奴婢,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到时候还不是任人揉圆捏扁?
“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全。”王婆子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正在这时,府里的林管家匆匆而来,说是大爷来信了。
老太太面上一振,赶忙坐直了身子:“快点拿过来给我看看。”
外头候着的护院听闻,赶紧垂着头进来,双手递上了书信。
老太太拆开来看,的确是她大儿的笔迹。
那护院回督府后,张管事见他回来,忙问他为何今日延迟了两刻钟,可是宋府上有何异状。
护院回道并未异状,只是老太太拉着他多问了些督府上的一些事,这方迟了些。
张管事本想问他老太太都问了哪些事,话到嘴边时忽的想起后院里头的那位,顿时恍然大悟。
想起督府后院那位,张管事神色一紧。福禄管家离去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呢,他这厢可得千万将人给盯仔细了。
苏倾有些焦灼。
她以为那宋毅走了,他身边的眼睛福禄也走了,府上对她的管控就会松懈些了,却没成想这新上任的张管事,看她看的比那宋毅在府上时还要严密。
这都足足七八日了,她若再寻不到出府的机会,只怕那宋毅就快要回府了。
午膳吃过之后,苏倾独自坐在案前反复思量,正在此时,下人来报那月娥姨娘来了。
那月娥近些个月来会隔上几日便到她这里来坐会,此刻听闻她过来,苏倾也没太在意。
月娥在她身旁坐下,兀自倒了杯茶喝下,双手却有些抖。
苏倾便有些狐疑了。
月娥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煞白着一张俏脸。
苏倾看了她一眼,然后让房里的下人去外间候着。
里间的门一带上,月娥迅速抬了头,盯着苏倾飞快蠕动着那两片失了血色的唇瓣。
声音极快又颤又极低,犹如气音,可苏倾却听清了。
苏倾就迅速变了脸色。她目光谨慎的盯着那月娥,神色满是戒备。
“你再敢胡说,我让人将你打出去。”苏倾低声叱道。
月娥却反而伸手向前猛地抓住她胳膊:“你别不承认,我早看出来了!你放心,我不告密,只要你带上我……你放心,我保证不拖你后腿,反而还会帮你的。”
苏倾抬手用力掰开她的手,然后脸朝着屋外,就要张口喊人。
月娥脸色一白,忙起身去捂她的嘴。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会死的,大人会将我千刀万剐的……我要是没了活路,你也休想逃出去!”月娥犹惊犹恐,声音发着颤,似乎想哭却又极力压制。
苏倾顿了下,然后指指她的手,示意她放开。
月娥颤声道:“那你别叫人。”
苏倾点点头。
月娥试探的松开手,见她果真没叫,这方又颤着身子坐回了原处。
苏倾目光紧盯着她,无声催促着她将话给说明白。
月娥也知道到了这份上便是瞒着也毫无意义,更何况若想让她助她逃出去,首先便得取得她信任。
缓了口气,月娥咬了咬牙,向苏倾坦白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是……九殿下的间人。”
苏倾没什么反应,静待她继续往下说。
起了话头,月娥似也放开了,飞快吐露道:“谁都不知道此厢,别说大人了,就连左相也不知。这三年来九殿下从未联络我,我还当自己已然是枚废棋……直到前两日府上的另一位间人联络了我。”
月娥猛地抬头看向苏倾,脸色愈发惨白:“今日清早,那间人护送着宋府上的宝珠小姐上了船,是九殿下将人带走了……那间人为了拖延时间从而迟些被发现,在将人送走后,就又回来了……他,跑不掉了。最迟今个晚上,张管事就能发现不对……即便他不咬出我,可早晚都能查到我身上。”
苏倾面上终于有了变化。她自然能分辨出这月娥是否在说谎,可正是因为这般,她才诧异。
“你……如何做到的?”如何做到让宋府送宝珠小姐出城。那宝珠小姐可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岂能轻易让人带走了去?
月娥咬咬唇:“我自小便在书法方面有些天赋……被送给大人之前几年,我被九殿下着重训练描摹大人的字帖……后来在大人身边三年,观察大人说话的语气等,一封书信书写下来,便有七八分相像了。”
苏倾便明了了。她看向月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般柔弱娇媚的女子,竟能心一横做出这般胆大妄为的事。要知道那宋毅何其宝贝他那妹妹,一旦宝珠出了事,只怕真如那月娥所说,会将她千刀万剐了去。
“九皇子就没给你留个后路?”
月娥闻言,抖着手从袖口掏出一枚腰牌。
“有,这鱼符是殿下托间人给我的,有了它便可一路畅行。”
苏倾接过翻看这枚鱼符,见上面写着姓名、任职衙门、官职品位等内容,不由诧道:“这像是官员用的?”
月娥苦笑:“是的,殿下让我扮男装入京,说到时候会有人接应……可我觉得我扮不好……”
苏倾看她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九殿下让这月娥去送死。
将那鱼符递还给她,苏倾道:“你莫要求我,我亦出不了这道门,如何帮得了你?”
“不。”月娥看她:“你能的。”
不等苏倾回应,月娥忙提醒她:“你忘了,每隔半个月,大明寺的和尚会过来给你新换副佛珠……明日,就是换新佛珠的日期。”
第73章 大明寺
尚未待晚上,宝珠被哄骗上京的事就东窗事发了。
却原来是老太太自宝珠被督府来人接走后,渐渐的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刚开始接到来信时,她自是喜出望外,因为信上说圣上要抬举宋家,不日就会下圣旨,为宝珠和那梁公子赐婚。她更为振奋的是,信上还隐晦提及了给她争取诰命之事,说是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向圣上请封,为她请个二品诰命回来。
老太太激动啊,想她大半辈子,什么荣华富贵都有了,唯一的憾事就是没个诰命在身,与她的姊妹一比总觉得矮上一截。说来也是她那已故的夫君资质平庸,到死都是个区区五品的微末小官,便是祖上这么大的荫蔽在,却也没能让他立得起来。也害苦了她,堂堂侯门贵女为他上下操持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连个五品宜人都未够得着。
如今见到来信说,她大儿那厢竟要给她请封正二品诰命,她哪里还能稳得住?
大喜过望下也没多做细想,再加上宝珠听得那督府护院禀道她大哥派的人已在码头候着,便更是急哄哄的嚷着要上京去,老太太被她催的急,当时竟也忘了去督府再确认一番,只让人紧促的挑选了府上几个身手好的打手后,便由来人带走了她的宝珠。
可之后待这股子振奋劲过去,老太太慢慢开始琢磨出不对头来。一来宝珠上京这事来的太急,二来这么大的事,督府那张管事为何不亲自来接人,单单派遣个护院过来?况且他大儿做事向来稳妥,此次接人到京中,按照他的一贯作风,定是遣那福禄亲自过来,何故是个区区护院?
老太太后背的冷汗刷的下就冒出来了。
“林管家!林管家!”
林管家匆匆过来。
老太太捂着胸口,脸色青白:“快,快去督府上确认一番!看看大爷来没来信,看看是不是他们接走了宝珠!快啊!”
督府里的张管事后背额头的冷汗也刷的流下来。
大人来信了?还让人接走了宝珠小姐?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便是接人,也是福管家回来接吧?便不是福管家,那也定是先来信与他,让他亲自过去接吧?何故绕过他?
“去,将府上护院全都召集到这!”张管事强按心中不安,厉声令道。
不多时,有两个护院匆匆抬了一具尸体过来,神色慌乱的说,刚才听到召集令,此护院就毫无征兆的拔剑自刎了。
张管事脸上顿时失了血色。他强自镇定的让人抬了尸身近前,与林管家细看那人的脸,果不其然就是早上去宋府报信的那个。
张管事和林管家顿觉天旋地转,此刻皆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顷刻后,林管事快马加鞭的回宋府报信,张管事当即点了大半的护院,甚至持着手令去绿营点了大人的私兵,一行人披甲执锐直奔码头,上了官船冲着京城的方向奋起直追。
老太太得了信当场就晕死过去。
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令那林管家报官,之后便是让林管家带着府上近乎全部的护院也去码头,冲着京城方向追去。
老太太老泪纵横,不断捶着胸口又悔又恨,若是她的宝珠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督府内,昏暗的房间里,苏倾和月娥面面相觑,呼吸都有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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