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一:权贵的五指山 第32章

作者:卿隐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这日散值之后,顾立轩迟迟未归,顾家人以为他官署有公事耽搁了,开始还没太在意。可又等罢约莫半个时辰,依旧没见他半个踪影,偏来个传话的人都没有,这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顾母右眼皮直跳,勉强按捺住心慌,遣下人分头去找。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出去寻找的下人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捎回来的消息显然不是顾母他们想听到的。官署也去了,平日里交好的同僚家里也打听了,酒楼酒馆的也都问询了个遍,可依旧没打听到顾立轩的半分踪迹。

  只那官署的人讲,衙署刚到散值时分顾员外郎就出了官署,至于去了哪,那就不知了。

  顾母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一叠声的吩咐下人再出去打听,也去城外找找,凡是顾立轩平日可能去的地方,一个也莫要漏下。

  直到宵禁时分,分头外出寻找的下人才颓丧的回来,可以说除了秦楼楚馆,汴京城内的大街小巷以及城外的一圈地,他们也算跑了个大概,可依旧未见着他们家员外郎半点踪迹。

  顾母还在兀自揣度顾立轩去烟花柳巷的可能性,却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刘细娘若有所思的皱了眉,然后趁人不备闪身进了沈晚所在的厢房。

  “吴妈,我能单独跟娘子说两句话吗?”吴妈此刻正在给沈晚铺床,至于顾家此刻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漠不关心,总之侯府给她的任务里只有照看好沈晚一条。

  听得刘细娘进来与她商量,吴妈停了手上动作,狐疑的上下看了她一眼,见那刘细娘轻笑吟吟的模样,知道这个是个难缠的,索性也不在这厢跟她较劲,只简单嘱咐了句:“那行,只是莫要太晚,一会我还要伺候娘子梳洗,也到时辰该睡下了。”

  刘细娘笑着应了。

  吴妈出了卧房带好门后,刘细娘就移步欲到沈晚跟前,沈晚一直防着她们,见刘细娘要往她所在的窗前小榻的方向来,顿时警惕道:“你有话站那边说便是,不必离我过近。”

  刘细娘迟疑了会,大概又近前了两步,见沈晚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轻声安抚道:“娘子不必过于戒备,细娘近前只是怕一会说话声过大,扰了外头清净。”

  沈晚榻前坐着,脸上没多少表情。

  刘细娘仔细打量了沈晚的神色,见她似乎尚且不知情的模样,遂试探道:“娘子可知为何此刻院中动静频繁,尚未消止?”

  沈晚看她一眼,淡淡开口:“又与我何干?”

  刘细娘解释道:“看来娘子是不知了。今日散值之后,顾员外郎迟迟未归,顾家夫人都要急坏了。”

  沈晚觉得这刘细娘有些可笑:“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试探她的反应,好去侯府告状吗?真是可笑至极。

  刘细娘又强调道:“如今都宵禁了,可员外郎还未归来,亦没遣人回来捎个只字片语,这毫无征兆的……在以往是未有过的事。你不觉得他这是出了什么意外?”

  沈晚听得愈发不耐:“他是三两岁的稚童否?如否,便不必再说了。另外,他的事,与我一概无关。如果你说完了,还烦请离开,我要歇下了。”

  刘细娘欲言又止的看着沈晚。

  直到沈晚被她看的愈发不耐时,刘细娘方压低了声音小心道:“细娘只想跟娘子说,那人并非善类,我父亲不止一次提到那是个面慈心狠的人物,若不是当初别无选择,他也不愿与这等人物为敌。娘子之前忤逆了他,想来他断不会这般善罢甘休……细娘敢断言,员外郎的失踪只是开始,不出两日功夫,必有后续。娘子心中可要提前有个准备。”

  领会了刘细娘话中的意思,沈晚只觉得荒唐,不可思议:“绑架朝廷命官?就算他是一朝宰辅,难道就能肆无忌惮,一手遮天?”荒唐!当金銮殿上的皇帝是死了不成?

  刘细娘嗤笑一声:“说他绑架朝廷命官?哪个见了,可有证据?”

  沈晚脸色难看的捶了捶胸口,好半会才咬牙道:“总之我不信。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除非是疯了罢。”

  “细娘言尽于此,至于娘子信不信,便由您了。”刘细娘说完后,就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沈晚到底被刘细娘那番话影响到,脑中思绪一片混乱,连吴妈何时进来的都未曾察觉。

  “娘子?娘子?该洗漱了娘子。”

  沈晚回了神,令吴妈将梳洗用品放洗漱架子上,她自己来便是。

  吴妈也知这小娘不肯让她近身,也只得依言照做,之后便退出卧房等候。

  沈晚浸湿了毛巾拧干,擦了把脸,这才稍微清醒了些。

  此刻,她觉得那刘细娘大概是危言耸听,想一朝廷命官无故失踪是何等大事,必然会搅动的满汴京城风雨,若他此番所谓仅是为了逼迫一个她,如何值当?更何况,即便是为了逼她就范,如何就选那顾立轩?要选,那也应是阿虿吧。

  洗漱之后,沈晚坐在床榻前沉默了许久,久到云寂月孤,虫曲消寂。

  总之,就算他要拿哪个来胁迫她,她亦不会就范……无论他以何人为筹码。

第60章

  顾立轩一夜未归,顾母他们亦是一夜未眠。

  翌日上值时分,早早就在衙署大门前候着的双寿等了许久,眼见了日上三竿,亦未见他们家员外郎半个影子,只得满脸菜色的回府报信。

  顾母几欲晕厥。

  朝廷命官失踪是件大事,京兆尹在顾母报案之后便赶紧着手处理此事,并上报兵部长官告知他兵部官员失踪一事。

  因霍侯爷进一步登了相位,此时的兵部尚书由之前兵部侍郎暂代,不过正式任命的下达也是早晚的事。

  虞铭接到消息也是大惊失色,汴京城内素来治安良好,何时出过这等子事?更何况失踪的还是堂堂朝廷命官,何等贼子有这般胆子,敢挑衅朝廷威严?莫不是反贼作为?

  无论如何,这等大事他不能蒙蔽上听,便上报给了霍相。就算不提别的,就单单那顾员外郎与霍家沾亲带故一条,便容不得他马虎。

  然后霍相那边给他传达的信息却令他有些吃不准了。

  京兆尹小心询问:“大人,您看要不要下官去军巡院调动人手?听说不久前京城郊外几百里处,盘踞了伙贼子,因这伙贼子行踪不定,所以巡捕房才迟迟未捉了他们归案。此厢顾员外郎失踪,指不定是这伙贼子所为。”

  虞铭琢磨着霍相的意思,也有些拿捏不准,最终也只含糊道:“军巡院不可轻易出动。这般,你回去先让巡捕房的人在京城内的大街小巷找找,或许是那顾员外郎吃醉了酒,宿在了哪儿也吃不准。”

  京兆尹呆了好一会。

  之后的两天,巡捕房的人反反复复的在花街柳巷、秦楼楚馆徘徊搜查,顾员外郎的莫名失踪,于汴京城内也迅速演绎出了多个版本。

  对此,顾母恨得直骂那京兆尹是尸位素餐的昏官,可偏又不能出去直说他儿子身体上的不妥之处,只能抑怒含恨,隐约怀着一丝侥幸在无尽焦灼中等待着结果。

  大概又过了三日。

  查无所获的巡捕房搜寻的力度越来越弱,顾员外郎失踪这一消息的热度在汴京城内也渐渐减弱了下来,除了如热锅上蚂蚁的顾家人,似乎也没多少人会关心那小小员外郎此时人在哪,是死是活。

  顾母日夜以泪洗面,她不敢想象,要是唯一的儿子没了,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活下去?

  又隔了一日。

  这日,侯府的轿子落在了顾府门前,却是那秦嬷嬷突然到访。

  秦嬷嬷示意那顾母屏退下人,之后却一言不发,只从袖口间掏出了一物,给那顾母看过一眼后,就又收了回去。

  顾母瘫软在椅子上。

  秦嬷嬷冷冷扫过顾母一眼,而后起身,亦没有再言一字半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顾家。

  顾母踉跄推开沈晚所在的厢房外门时,吴妈和刘细娘正守在卧房外,见顾母此番狼狈进来,吴妈惊愕,刘细娘了然。

  刘细娘眼神示意了吴妈,然后她们二人就出了厢房,在外头候着。里面顾母难掩悲意的哭声若有似无的传了出来。

  顾母是膝行着哭到沈晚床榻前的。

  沈晚此刻手里的书,被她无意识攥碎了扉页。

  顾母伏在在她床榻前痛哭不语,可沈晚却在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此时此景,沈晚不由既恨且悲,求她作什么呢?她也孤苦无依,她也走投无路,又何苦这般求,这般逼?

  “晚娘,立轩真的会没命的……”顾母悲痛欲绝。那被血浸了大半的羊脂玉,那是她儿的血啊。

  沈晚咬紧了牙不吐半字。硬逼自己转过脸不去看顾母那凄入肝脾的模样,她告诉自己不可半分妥协,一旦她稍有松口,那便会让人逮着了她的软肋,此后便会步步紧逼,直至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不信,不信那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人夺妻。

  沈晚的不为所动令顾母失望又绝望。

  顾母只觉悲不自胜:“晚娘,到底是顾家对不住你……可立轩他,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悲声说完,就踉跄的扶墙离去。

  刘细娘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犹如失了魂魄的木偶,呆呆望着床榻一侧的沈晚。

  “娘子?”刘细娘轻唤。

  沈晚僵硬的转过了身,似好半会才认出了她:“细娘,你说我是不是心肠冷硬?”

  刘细娘沉默了会,方轻声道:“用娘子曾说过的话,我不曾知你疾苦,又有何资格劝你大度?”

  沈晚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刘细娘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不知什么意味的叹了口气。

  在顾家人的心惊肉跳中,迎来了接下来两日的风平浪静。

  第三日,依旧是那秦嬷嬷到访。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顾家如此硬气,如此铁石心肠,她经历世故的老眸中闪过些许恼怒,亦有些许惋惜,之后在那顾母的惊惶不安中,掏出了一方小小的紫檀木盒,推到了她面前。

  颤着手,顾母胆颤心惊的将其打开,乍然入目的那根血淋淋的一截手指令她短促尖叫一声,然后当场昏厥倒地。

  这次秦嬷嬷却未立刻离开顾家,而是带上檀木盒子转而去了沈晚卧房,冷冷的将盒子所放之物呈给她看。

  沈晚仿佛受了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尚还淌着血的手指,就这般盯着,看着,整个人木愣愣的,失了魂一般。

  直到秦嬷嬷人离开,沈晚的眼神仍旧定在某处不动,吴妈和刘细娘有些心惊,轻声唤了好几声,但也未见她有所反应。

  直待刘细娘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沈晚方悚然一惊,顷刻觳觫成一团,瑟瑟发抖。

  “娘子……”见此情形,刘细娘心有不忍,便伸了胳膊揽了揽她,轻声道:“没事了娘子,没事了。”

  这一夜,沈晚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是俱是一身淋漓冷汗。

  刘细娘这夜索性就伏在沈晚的床榻边入睡,一旦沈晚惊起,便安慰几句。

  直至天亮。

  接下来的两日,对顾家哪个来说,一分一秒俱是煎熬。

  又是一个第三日,令顾家人无比眼熟又无比心惊肉跳的侯府官轿,再次停在了顾府门前。

  秦嬷嬷依旧是一言不发的进了顾府,依旧是拿起那檀木盒,在顾母惊恐万分的目光中推到她眼前。

  颤手打开,入目的那截新鲜指骨令顾母哀毁骨立。

  合了盖子,秦嬷嬷拿起来转身就去了沈晚那。

  沈晚一见秦嬷嬷进来,慌乱的将眼死死定在床榻里侧。

  秦嬷嬷冷眼旁观,干脆直接打开了木盒,径直将那木盒里所盛之物擎放在沈晚眼前半尺处。

  那血淋淋的一幕便直逼她惊颤的眸底。

  秦嬷嬷这次倒是给她带了话:“侯爷说了,娘子便这般硬挺着就是,左右没了手指,还有那脚趾头呢,也足够娘子撑上一段时日了。”

  语罢,也不去看那沈晚如何反应,冷漠的转身离去。

  秦嬷嬷刚走,沈晚却猛地从袖口抽出了簪子往脸上狠狠划去,一直候在旁边牢牢关注沈晚的刘细娘,见那沈晚一起动作便知不妙,几乎是第一时间扑了身子上前阻拦,好在及时拦下。

  吴妈跟刘细娘背后都是一层冷汗。

  “娘子!”吴妈简直是气急败坏。还欲出口斥责,却被旁边的刘细娘眼神示意了住。

  恨恨的一跺脚,吴妈拾起了簪子怒气冲冲的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