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皇帝点头,又冲他招手:“来,再陪皇爷爷遛遛。”
……
陆瞻陪着皇帝遛了两个弯儿,祖孙间说了些家常学业上的事,最后直到朝上有官员来找他再出来。
回了王府,陆瞻把重华唤到殿里。
“皇上要见这唐震。你先找个人跟唐震搭上话,再把他身边接触的人全部摸底一遍,有任何疑虑来告诉我。
“最后再去寻个可靠的地儿,酒肆茶馆这些不要用,人太多,最好是不起眼的民宅。办好之后来回话。”
皇帝不愿把人带进宫,是因为太扎眼,那么虽然晋王府防卫森严可确保安全,也不能考虑。
重华下去。到门槛下又回来:“皇上为何会盯上这个唐震?”
陆瞻凝眉:“我也不知。”
重华点点头,先去办事。
陆瞻坐了下,又起身进了内殿。
这些日子他也顺带查了查何桢和徐洛,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把柄,但皇帝不问不代表就没有。
他唤来魏春,让他安排几个人去趟兴平县。又召来外头太监:“我要出去一趟,把我那柄蜀锦描金的象牙扇拿出来。”
“这都吃饭时候了,还要上哪儿去?”
门外传来晋王妃的声音,与她同来的还有端着漆盘和食盒的太监。
陆瞻使眼色给魏春下去,自己迎到外殿:“母妃怎么来了?”
“你父亲不在家,我一个人午膳没意思,过去找你一起吃罢。”
母子俩在炕上坐下,这边便有人摆起了碗盘。王妃亲自给他盛汤:“都是你爱吃的。前阵子养伤,有忌口,现在可以开开荤了。看,都瘦了。”
这段时间晋王妃每日皆要来延昭宫一遭,却也不久呆,今日这顿还是陆瞻回来后同席的第一顿饭。
他起身双手接汤,夹菜之前也先给王妃布了菜。晋王妃笑道:“总觉得你受了回伤,变了很多。”
陆瞻也笑:“哪有?还不是一样又任性又淘气。”
晋王妃微笑望着他,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陆瞻也没有说什么,低头喝汤。
回府之后,晋王妃的关怀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当年。陆瞻理智提醒自己应该完全相信她,但是经历过被陆昀暗算,又经历过暗敌夺命之后,有些事情终究还做不到跟她全盘交底。
“怎么不吃鱼?”神思散漫之间,王妃指了指他面前的盘子。
“这鱼口味有点淡,我不太喜欢。”陆瞻放了筷子。他有专门只给他做饭的厨子,是王妃让他自己挑选的。做出来的菜以前他很喜欢,但现在总觉得不是很合口味。“天天吃这些未免有些寡淡,要是能加点辣子进去做水煮就好了,定然极香。”
“加辣子?那可是民间的做法。”晋王妃狐疑地望着他,“辣子伤胃,而且咱们也不必拿它下饭。”
陆瞻听到民间两字,端汤的手停下来。
他想起在潭州那一年,都是吃的宋湘做的菜。她的厨艺跟王府厨子完全不一样,没有这么婉转麻烦,往往不到两刻钟,一个人就把一顿饭做好了,是很寻常的食材,寻常的碗器,但饭菜的香味能直接把人馋虫勾出来。
他记得他离开的那天早上,她煮的面条,还拌了几个凉菜,一盘榨过油后的猪油渣就着热油蒜末和芫荽杆麻利滚几下拌炒出来,他一声不吭就着这些吃了两碗臊子面。
这些以往他压根连瞅都不可能瞅的草根食材,不知怎么在她手里都能变成美味。两个孩子在潭州那一年一点没掉膘,不能不说是她的功劳。
有时候他也不能理解,她看上去那么瘦弱温吞的一个人,做菜的方式怎会如此简单直接……
“实在不合口味,回头我便再寻两个川湘系的厨子给你换换嘴儿。”王妃看着他说。
陆瞻回神,点头吃了口鸡丝:“也行。”
王妃微笑,又道:“快点好起来,沈尚书府下个月要给老夫人办寿宴,他们大姑娘上个月也及笄了,模样越发出挑,更是聪明慧黠,到时候你随我同去赴宴,顺道也见见她。”
“我是个男儿,她是个姑娘家,我见她干什么?”陆瞻优雅喝汤。
王妃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该议婚了。沈家是与你外祖杨家齐名的世家,沈家的小姐个个都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倘若能与沈家联姻,对你来说有绝对的好处。”
“可是我不是已经有杨家支持我了么?”陆瞻放下牙箸,“难不成外祖父近来对我有何不满意?”
王妃接过茶来漱口,道:“你外祖父不可能对你有不满意。只是若你有沈家这样的家世作为你的妻族,于你来说只会更好。”
陆瞻望着她,沉吟道:“可是我记得母妃说过,希望我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为妻。”
“所以我才让你先去跟沈姑娘见一见。”王妃道,“不见过,不相处,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情投意合呢?何况,情投意合与门当户对也并不冲突。”
第19章 夜探
陆瞻想了下:“我还是想迟些再议婚。”
王妃抬眉。
陆瞻道:“这些年我精力全放在读书习武上,对如何经营好内宅还一脑子浆糊。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照顾别人,这样子成亲岂不是害了人家?
“母妃既然希望我能幸福,那么就请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懂事一点,稳重一点,再来谈婚论嫁如何?”
晋王妃未置可否。
陆瞻又道:“以父亲目前的恩宠,不出意外,我想这大位还是他的。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毕竟我两位王叔也都很优秀。
“那么儿子纵然不能帮上忙,起码也不能拖后腿。皇上要择皇储,定然也会考量皇子们的子弟是否有才有能,以及皇子们在教育后代上的表现。
“所以儿子还是想先有点成绩,以便让皇祖父觉得,选择父亲一定不会有错。”
不管怎么说,王妃总归是他目前最能信任的人之一。在逆转前世命运的道路上,她会是陆瞻第一个援手。也是他不可或缺的后盾,这些事上,他需要先与她通个气。
王妃凝思片刻,缓慢啜茶:“历来选择皇储,皇孙们确实也是君主们考量的方向之一。不会有任何一个为着苍生社稷着想的君王愿意看到自己的后代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你能想到这层,说明确实是用心了。”
陆瞻颌首:“儿子身为世子,总不能白担着这个名声。”
王妃放下茶,扬唇道:“虎父无犬子,你一直都是很出色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
说完她顿一顿,又道:“那就依你的。不过沈家的寿宴你还是去去,人情世故上的历练,也是你想做成绩出来的前提。”
陆瞻应下来。又道:“那父亲那边……”
王妃挑眉。
陆瞻清了下嗓子:“既然母妃也觉得儿子到了该议婚的年纪,难保父亲不会也这么想。他身为男子,可不会像母亲能这么体帖儿子,万一他——母妃应该是不会让父亲自作主张给我请旨赐婚什么的吧?”
赐婚二字他再也不想承受,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他自当未雨绸缪。
晋王妃轻瞥他:“放心,既然你跟我说了,那我自然会帮你处理好。”
陆瞻颌首笑道:“那儿子先谢过母亲!”
晋王妃敛目,恢复端庄仪容起身:“你不是要出去?我也吃好了,不耽误你了。”
陆瞻送她到宫门下,魏春恰好进来:“靖安王来看望世子。”
陆昀会来延昭宫,陆瞻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王府三个皇孙里,就数陆昀最热情。先前他终于已经出门走动的消息传出来,陆昀若不赶过来探听虚实也就怪了。
“请靖安王进殿。”
“四弟!”
话音刚落,陆昀便迈步进来,到了跟前看看陆瞻上下,点头道:“看来真是大好了。”
陆瞻微笑:“有劳三哥牵挂。”
“哪里话!我们兄弟,牵挂也是应该的!”陆昀摆手,又道:“臻山今日生辰,在海子河畔队作东,让我捎话给你。
“我方才听说你上晌都进了宫,想必是能成行的了?”
萧臻山是长公主的孙儿,永安侯世子。
陆瞻道:“什么时候?”
“就今儿晚间,日落之后,傍湖赏月。”
陆瞻点头:“既是臻山生辰,那自是要去。只是我下晌还有点事,三哥先行,我届时直接去。”
“也行。”陆昀说着便把订好的酒楼地址给了他,先走了。
陆瞻望着他背影:“这半个月两位郡王在做什么?”
魏春俯身上前:“安惠王前几日被王爷派去押送石料到皇陵了,这几日不在府。靖安王那边,就有吴家,李家,林家,几位公子到访过。余则偶尔在外应酬应酬,没什么异常。
“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世子刚回府那两日倚福宫曾有人出过南城门。”
陆瞻目光凝结:“南城门出去就是兴平县。他自是为了打听我伤从何来。”又道:“他能查到吗?”
“不能。”魏春摇头,“世子回府之后,侍卫们就已遵吩咐将世子从兴平撤出之后一切痕迹都抹去了。又另造了世子受伤之地。如此不但外人查不到,就连徐洛和何桢也查不到世子头上来。”
陆瞻摇开扇子,步下石阶:“晚上小侯爷的宴席,去把何家二公子也邀上。”
魏春顿步:“可是何侍郎府上的二公子?”
陆瞻瞅他一眼,收了扇子,出门去。
……
宋湘在兴平县接连转了几日。二房仍就愁云惨雾,而县令宅邸这边,徐洛三日之中连送了两封信到京城何家,而何家这边也派了个姓唐的管事到兴平。
宋湘也造访过徐洛的书房,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那几封信件的丢失,必然会引起徐洛警惕,不可能还有首尾留在外头。
如今要想保宋珉,要么就像游氏说的,拿钱去周旋,但以宋家如今的人脉,就是有钱也没地方花,因为根本结交不到权势能与何桢匹配的大官。
要么,就是寻到这些信还给徐洛,再把失盗的来龙去脉,包括窃贼一起扭送到徐洛面前。
但问题是,目前盗信嫌疑最大的是陆瞻,她显然是做不到扭送当朝皇孙去一个县令面前的。别说扭送,就是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盗这些信,也无从下手。
下晌看到何府的管事出了城,她便也跟着进了京。
在府外直看到何桢的轿子进了门,她才扭头跟宋濂道:“我要进去看看,你在胡同口卖糖人的摊位前等我。”
吸溜着冰粉的宋濂猛点头。学堂里先生家娘子生病,放了几日假。宋湘嫌他碍手碍脚的,本不想带出门,但也经不住他缠,正好同来也可以帮她打打下手。
宋湘在王府六年,也参加过不少应酬,对何家还是略有耳闻。何桢父亲就是先前跟前的大臣,为人端正,攒下了不少口碑。
何桢也承其父遗志,屡有政绩,总之没听说过有什么大的黑点。至他们被贬去潭州之前这六年里,何桢甚至还升了官。
徐洛来兴平县之前原在南边某地任知县,两年前才调来京师。是何桢表姐的儿子,唤何老夫人一声亲姑祖母。
何桢与徐洛往来如此密切,徐洛家中失盗的事何桢必然知道,但他对此是什么态度呢?
趁着暮色宋湘翻入了府内。找到正院东边的一座竹影掩映的小院,确认是何桢书房之后她潜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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