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半夜才回?莫非他们生龃龉了?”
“不知道。小的不敢猜。”
“侧妃到倚福宫来了,请靖安王回屋。”
安福话刚说完,陆昀就听到来人通报,即转身往倚福宫去。
进了屋,周侧妃果然已经在屋里站着了,未等他开口,便迎上来道:“昨夜王妃去杨家,快天亮才被接回来,你可听说了?”
“才听说,怎么了?”
陆昀觉得她实在没有什么好为这事高兴的,昨夜王妃不在府,晋王去了她周侧妃屋里,没一会儿又出来了,还连夜去接了王妃,就算是他们俩中间真生了什么不和,那周侧妃也完全被比下去了。
“我觉得有问题。”周侧妃一脸凝重,“昨夜我去你父亲房里时,他很严肃,喝了两口汤就打发我出来了。根本不像是往常模样。后来他到我房里,倒是恢复了正常,却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事。”
第208章 一只酸鸡
“有事不也正常么?他是皇子,还掌着这么大个王府,里外多少事务?再说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周侧妃坐直了,“你要想来日有所成就,不得顺着你父亲么?你若是连他在想什么都摸不清楚,怎么投其所好?”
陆昀半瘫在椅子上,想了下:“其实我没想成就什么。太费劲了。像我这样一生来就是皇孙,如今郡王之位都到手了,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我非得去争那些不相干的做甚?”
周侧妃沉脸:“你这是什么话!”
陆昀立马看过来。
“你嫌费劲,那是想让我这辈子都被栖梧宫踩在脚底下吗?!”周侧妃一张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都扭曲了,“不到两个月你就要成亲了,到时候钟氏过门,你要是再这个态度,那不是让钟家失望吗?
“这婚事我可是依着你的意思求下来的,难得你父亲作主给我们许来了,有他这份好,你还不上心,你真是气死我了!”
陆昀受不了她这扣的这帽子,立时息事宁人:“行行,我听您的!就投其所好还不成么?”
周侧妃喝一口茶,瞥他道:“你去查查你父亲昨晚跟王妃怎么回事?再有,王妃回杨家,到底是真探病,还是跟你父亲之间有什么争端?务必打听清楚。”
“知道了!”
……
陆瞻出了王府,街边站了站,便就折往南城,朝着宋家铺子方向而来。
宋湘今日也顶着两只黑眼圈,陆瞻来的时候她正跟李诉合计着回头什么时候去拂云寺请平安脉。看到陆瞻来了这儿,宋湘忙把他引到旁侧:“你不是要去寺里吗?”
“正是要去。但我想,我独自进寺怕是有些扎眼,母亲这几日也不适合出门,所以我来请你给我打个掩护。装作你要去进香,而我陪你去的样子。”
宋湘皱眉:“寺里香客不少皆是朝中官眷,我怎可与你公然前去?”
陆瞻默然未语。
宋湘看他这个样子,想到昨夜,也不好一味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沉凝半刻,便说道:“你等我片刻吧。”
陆瞻顺从地“嗯”了一声,就在原地等起来。
一会儿宋湘拾掇了几小瓶药出来,两人出了门。
到了山门下,陆瞻脚步越来越慢,宋湘便停下脚步来。“怎么了?”
陆瞻立在妙心禅院外,抬头望着门内庭院。
妙心接了王妃的信,伤神坐了一阵,小徒弟就说“世子”来了,她连忙拭着眼角,迎出门去。
刚走到院门下,恰就与立在门下的陆瞻遇了个正着。
母子俩同时愣住,并分别都有些失措。
最后还是一路做着心理准备的陆瞻先找回状态,撩袍就要跪下。
宋湘连忙架住他:“别乱来!”妙心也及时跨过门槛,忍着激动看看左右:“进屋说话。”话毕她便转身往屋里走去,手下却还牵着陆瞻一只手。
进了院门,显然就都是妙心放心的人了。她们恭立在门下,面对陆瞻与妙心个个面色平静。
宋湘随他们到了房门下,目送他们俩进了屋,便不再进去,留下空间给他们说话。
陆瞻进屋,撩起袍来,端端正正给妙心磕了三个头,头抬起,声音已哽咽起来:“母亲!”
妙心眼泪一下涌上来,将他揽在怀里:“快起来!”
母子俩互抱了会儿才坐下,妙心拭着泪,说道:“王妃知道你来吗?”
陆瞻点头:“知道。她让我自己来。母亲,您受苦了。”
“不苦。”妙心扬唇,“虽然你不在跟前长大,但王妃把你养得这么好,你有这么用心的养母,而且还能时不时地看到你,我有什么苦的?你生生世世,可都得记得你母妃的养育之情才是。”
“儿子知道。两位母亲的生恩和养恩,儿子俱不敢忘。”
妙心握一握他的手,又滚落一串泪来。
宋湘在门下站了会儿,听到屋里泣声渐消,便与尼姑们点头致意,出院子往佛堂去。
她其实不太能见得这种场面,因为总难免让她想起自己的孩子。世上最难割离的就是母子母女之间的这种血缘之情吧?那真是丝丝入骨。
佛堂里的观音菩萨宝相庄严,她拈了几枝香,跪下来,虔诚地合十许起了愿。
“……宋湘?”
正凝视中,忽一道声音格外扎耳地响在耳际。
宋湘微顿,侧首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却作少妇打扮,珠光宝气地垂眼盯着她瞧。
宋湘只觉这眉眼有点熟悉,再一会儿,她站起来,心下就道了声冤家路窄!
“莫非连我都不认识了?”少妇笑着朝她挥了下手绢,“小时候你我还打过架呢。”
听到这里,宋湘神色淡漠:“原来你还记得?”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没规矩。别说我比你大,你先得唤我声姐姐,就是没认出来,看到我这身装扮你也得行个礼吧?小时候就没个姑娘样儿,长大了还这么狂妄呢?”
佟彩月一脸冷嘲热讽,尖嗓子带出的声音把旁边香客的目光都引过来了。
宋湘唇角一抬,目光掠过她满身的锦绣:“可你这身装扮也不怎么样啊。”
这佟彩月的父亲佟芸,跟宋裕曾是同科,为人却是极刁钻的一个,后来宋裕进了翰林院,佟芸则放了外任。没几年竟又走了关系调进京师来了,有时候宋裕他们这些同窗之间难免有饭局,合适的时候,便也带着宋湘去。
那年宋湘与别家姑娘下棋,这佟彩月从旁多嘴个不停,被那位姑娘给数落了。
佟彩月却说是她给挑拨的,带了丫鬟小子在路上拦她,要教训她,宋湘虽然不惹事,却也不怕事,那会儿已经开始学拳脚的她把他们一个个轮流收拾了一顿!
此后,但凡有宋湘在的场合,佟彩月就不来了。
一直到前世她嫁进王府,这佟彩月的丈夫也混成了六部员外郎,宋湘才想起她来。
而之所以想起她,却是因为姓佟的也是当年那些说她麻雀变凤凰的一群酸鸡其中之一!
第209章 湘湘你跑远了
前世背地里兴风作浪就算了,打架打输了的她眼下还有脸来打招呼,十成十是为了显摆的。
可惜她堵住了门,宋湘出不去,不然她宁愿去妙心院子里数麻雀也不会留在这儿。
佟彩月面上僵了僵,很快她就冷笑起来:“倒也是,你哪看得出来怎样不怎样?听说打你爹死后,如今你们都沦落到种田为生了,看你穿的这衣裳,如今怕是连生计都成问题了吧?真可怜。”
她边说边拈起手指在宋湘袖子上扯了扯。
然后扭头:“檀雪,我记得早些日子你们还换了些旧衣裳下来,准备施给叫花婆子穿的,瞧瞧我们宋姑娘这可怜劲儿,你索性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衣裳舍给她穿算了。”
这叫檀雪的丫鬟立刻过来,嘴一撇,跟着唱戏:“奶奶话可说晚了,那些衣裳,前番奴婢已经撕来当抹布了。早知道奴婢就多留一留,给这位宋姑娘穿着,也当作日行一善了。”
“是么,”佟彩月眨眨眼,“那可真是不巧。”又转向宋湘:“要不怎么说你没福气呢?本来有份给你的东西都得不着。”
宋湘看着她们俩唱戏,掸掸被碰过的衣裳:“说完了吗?”
佟彩月道:“怎么,说你两句话你还不高兴?”
宋湘道:“我没有不高兴,毕竟谁会降低身份跟个缺心眼儿一般见识?”
说着她目光从上往下扫视过去:“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爱跟自己过不去呢?光长个也不长脑子?”
佟彩月气上头:“你说谁缺心眼儿?”
“当然是说你呀。”宋湘边说边拨开她往外走,“你要是不缺心眼儿,怎么可能被打过还不长记性?”
佟彩月追出来:“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可不是当年的我了!”
宋湘望着又抢到面前来挡住去路的她:“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发现了!当年的你也不过就是讨嫌一点,如今真是又蠢又坏还讨人嫌。
“不过难得你有自知之明,”说到这里她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今日就不打你了,改日再约!”
佟彩月被她气得脸都青了:“宋湘!”
远处早就跟在宋湘身后的重华看到这儿,作势就要上去,半路想了下,又立刻小跑回禅院。
禅院这边,经过一轮寒暄,母子俩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陆瞻将王妃那日所说之事简单讲过,然后就把心中剩余的疑问说出来:“母亲这脸上的伤,想必就是当年逃离宁王府时落下的吧?”
“是。”妙心点头,“当年不这么做,你我母子根本就活不成。是王妃派的人掩护我出来的。后来生下你,我们有了决定,然后就在这儿出家了。”
陆瞻因听晋王妃和宋湘分别都说过宁王妃年轻是才貌双全的贵女,看她如今这脸上的疤痕,心下更是替她感到难过。天下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而她却为形势所逼落得如此模样,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他抬头:“那晋王见过母亲吗?”
“他没有。这是女僧修行之地,只要你母妃不带他来,他也没有理由来找我。当然,这些年我们也很小心,防备他知道我的存在。”
说到这儿妙心又道:“虽然你我母子已经相认,你也不要常来,母亲知道你安好就行。来日方长,安全要紧。”
“儿子遵命。”陆瞻颌首,然后又看了眼门外,说道:“济善堂那位宋姑娘,是我们自己人,可信任的。日后儿子就请她来给母亲诊脉,顺带,替我探望母亲。”
妙心微笑:“你说‘自己人’,不知人家姑娘答应吗?”
陆瞻微赧,垂首未语。
妙心说道:“你和宋姑娘的事,你母妃跟我说过了。我相信她的眼光。再者,我见过那姑娘,也觉得不错。你若是认准了人,就不要三心二意,我与你父亲都是专心之人,希望你也能做到认定一人,相守终生。”
陆瞻望着地下:“我哪里还敢想什么三心二意?她还能接受我就不错了。”
“什么?”妙心疑问。
“哦,没什么。”陆瞻抬头,“我会谨记母亲教诲。”
刚说到这儿,重华就在门外咳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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